第155章：視線
中本悠太看了一眼邊上猶豫著要不要開口的董思成，思索著還是早點把他帶走為好，於是他也就這麽做了，“昀昀啊，陪我去一下洗手間。”
李泰容被中本悠太的聲音喚回了神，看了一眼默然不語的李帝努，輕咳一聲含糊的轉移了話題，“渽民，來的時候我跟經紀人說過了，他應該馬上就到了，看經紀人哥哥怎麽說。”
這是眼下最穩妥的法子，羅渽民雖然豁達，但是倔強起來的時候卻是個牛脾氣，恐怕也隻有硬性的強製要求才能讓他重視起自己的身體狀況，李帝努說得也對，池韓帥的先例在那裏，他們都得長點教訓。
經紀人的電話來的很及時，李泰容將他們都遣散了出去，於是房間裏隻剩下了他、經紀人以及沉默的羅渽民。
李東赫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以及不肯離開的李帝努，抿了抿唇跟上了前邊李馬克的腳步。
“渽民也不是這麽不知輕重的人，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金道英憂心著他的傷勢，又覺得有些奇怪。
鄭在玹卻是悠悠接過了話頭，“Jeno才像是真的受了刺激。”
金道英似是蒙著霧氣的眸驀的清明開來，與鄭在玹做著無聲的眼神交流，而李東赫聽著與他無關的對話，卻感覺芒刺在背。
中本悠太撕掉棒棒糖的包裝紙遞給了董思成，“隻是Jeno留在那裏，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鄭在玹笑了，“反正是不用擔心的結果。”
這三個人深藏玄機的對話聽得文泰一一頭霧水，董思成雖不太理得清狀況但決定聽從中本悠太的說法——不必擔心，Ten跟徐英浩似乎是在想別的事情，唯獨李東赫的心涼了半截。
到了路口的地方，李東赫恍然驚叫一聲，說是自己有東西落在了練習室要回去取，於是匆匆跟哥哥們道了別。
李馬克望著他張皇的背影，在徐英浩的聲音裏收回了視線。
東西落了是真，但確實沒必要專門跑一趟過來拿。之前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們走的匆忙，忘了關掉音樂，李東赫走進練習室的時候聽到節奏強烈的重金屬舞曲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最後卻跟著拍子跳起了新學的舞步。
旋轉，踢腿，收腳，下腰……在愈加密集的鼓點中終於體力不支的倒在了地上，背上的汗水跟堅硬的地板貼在一起，冰涼的有些麻木。
有人走進來關掉了音樂。李東赫閉著眼睛喘氣，隻感到頭頂罩過來一片陰影，他沒有睜眼——他知道來的是誰。
“東赫，你怎麽了？”李馬克見他許久沒有動靜，走到他邊上挨著他躺了下來，胳膊碰到了李東赫身上黏膩的汗水，李馬克感覺到心髒的某個地方似乎是輕輕抽動了一下，難以言說的隱痛。
這個時候說沒事的話，你會信嗎？
李東赫自嘲的彎起了嘴角，甩了甩因為用力過度而有些虛脫的手臂，搭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一片黑暗。
看不到的話，可以試著坦誠一點吧？
李東赫起伏的喘氣聲跟甜糯的嗓音混在一起，仿佛夏天裏緩緩汩出的冰鎮汽水，清甜酥麻，“Mark Lee，你還記得你說過的夢想嗎？”
李馬克盯著白得晃眼的天花板發呆，耳邊卻響起了某個遙遠而堅定的聲音，“我的夢想是，有一天能夠站在世界的舞台上。”
李東赫的呼吸聲回響在兩個人的練習室，他慶幸還好有東西擋住他的眼睛，好讓身邊這個人看不到他的脆弱，“那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很了不起，是比我還要酷的人啊，當時是這麽想的來著。”
李馬克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眼前晃過初見時對著自己笑得毫無芥蒂的那張臉，心底竟然湧現出一種無止盡的蒼茫感，怎麽抓也抓不住的那種蒼茫。
“馬克啊，對不起。”李東赫的聲音低的像是來自喉嚨的最深處，“昨天不是故意凶你的。”
李馬克側過頭隻看見李東赫擋住了半張臉的手臂，以及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的汗水，一時之間吐字艱難。
不管當初是因為如何慷慨激昂的熱情才邁出了朝向夢想的第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在日複一日的練習生涯裏變成了稀疏平淡的日常，模糊了最初的目標，如同那年覆在窗玻璃上的霜，讓人看不真切。
天地初生的茫茫空白裏，你曾看到過誰的影子？
沒有人能夠比李東赫更加明白羅渽民的心情了，那種朝著心中的目標努力靠近因為過分小心而容不得一丁點失誤的心情，在無休止的患得患失中難以啟齒的矛盾和掙紮的心情，生搬硬套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借口掩飾著雀躍與煎熬的心情。
他們都是，踩著光在孤獨的影子裏蟄伏的人。
李東赫動了兩下，移開臉上的手，眯起被汗水浸濕的眼睛傻乎乎的笑，“馬克哥，我好像沒力氣了，拉我起來。”
十指緊扣的瞬間，李馬克聽到李東赫的聲音，“馬克哥，我的夢想一直都沒變。”
初一的時候老師要求寫一篇作文，題目是“我最好的朋友”。羅渽民沒臉沒皮的賴著李帝努讓他寫自己，李帝努無奈答應的同時也本著絕不吃虧的原則讓羅渽民也寫他。以為會變成友好互誇的李帝努還是低估了羅渽民肚子裏的那些“墨水”，看到羅渽民作文本上的那句“李帝努笑起來的時候跟沒有眼睛似的，醜死了”的評價時，李帝努恨不得把自己滿篇的溢美之詞統統撕掉。
李東赫出於好奇想著去偷偷拜讀羅渽民的大作，卻不小心打翻了他那排整齊的日記本，有一張紙條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
你的眼睛會笑，彎彎成一座橋。
經年往複之間，夢想變成了習慣，而你取代它成為了我新的夢想。
就好像李馬克成了李東赫的夢一樣，李帝努也成了羅渽民的夢，最近也是最遠的夢。
李東赫的夢想是什麽？
回去的路上李馬克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他隻知道當初跟李東赫還不太熟的時候聽他說起過，他是偶然間看到了SHINee前輩的出道曲MV才有了想要做歌手的想法。確實是喜歡唱歌跳舞的孩子，但是李馬克問他夢想是不是要成為泰民前輩那樣的人的時候李東赫隻是羞澀的笑了，“說夢想的話有些誇張了，更像是人生的目標之類的吧。”
李東赫在心裏把什麽都規劃的很清楚。
很是罕見的喊了他一聲哥帶著撒嬌意味的李東赫現在又恢複了正常，但是李馬克始終不能忘記他望著自己時被汗水打濕的眼睛，在那一刻他突然很想伸手抱抱他。想到這裏又覺得自己有些不太正常，李馬克晃了晃腦袋，試圖把腦子裏那些怪異的想法甩出去。
這個莫名其妙的動作被李東赫看在眼裏，擰著眉疑惑的盯著他，“你身上有虱子嗎？”
李馬克麵色微囧，無奈又好笑的歎一聲，“呀，東赫啊……”
羅渽民的傷並不算重，比起他膝蓋上的淤青和血痂，腰上的扭傷還要嚴重一些，不過也不是什麽大毛病，醫生的意思是好好調養很快就可以好起來。
問題果然如鄭在玹所說是不用操心的結果，隻是還是被通知了家長，羅渽民在父母泛紅的眼眶裏總算是沒了之前在李帝努跟前無理取鬧的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