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傷得那麽重,一定很痛的吧
一路上,意意的眼淚擦了又流,擦了又流,怎麽都流不盡,飄搖不定的一顆心仿佛被置放在刀尖口煎熬著。
她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真的沒有,比起一個素未蒙麵的老公,她心裏其實更向著南景深。
他怎麽樣了,傷成什麽樣了,怎麽受的傷,他那樣如同神邸一般的男人,怎麽說受傷就受傷了呢。
無邊的恐懼無孔不入的侵襲著她的每一寸神經,從相識到現在,從來沒有此刻這般,見他的心思那般的急切。
她在此前的人生中從來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會為了一個男人牽動所有的思緒,她甚至都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性,然而那樣的壞想法才一冒頭,就生生的被她給壓下了,不會的,肯定不會的,他身邊有醫療團隊,那個姓傅的主治醫生和他是從小到大的好友,一定會傾盡所有來救他的。
意意著急的看著眼前倒退的景物,她能認得出來,這是去濱江苑的路線。
眼前迷蒙著一層水霧,視線混沌,輕微的眨眼也能掉下淚來,可她卻恁是將哭腔給壓在了嗓子眼裏,細白的兩顆貝齒用力的咬著下唇,咬得唇色都泛了白邊。
她很怕,可不能哭出聲來,那是她精神上的最後一根防線,不能哭,哭的話,就會慌得更加沒有主意。
此時她心裏已經如一團亂麻般,憑著想要見到他的信念,絕對不能在路上就透支所有的力氣。
車子開了很久,市區裏行駛的速度不能很快,走走停停的,這一路仿佛開了很久。
當車子停下的時候,顧衍按開鎖扣,輕微的響聲破開她堵壓著的思緒,意意一瞬間仿佛如夢初醒,指尖慌張的去扣車門把手,扣了好幾次都沒落到實處,眼前層層疊疊的水霧,看出來的視線很是縹緲。
顧衍拉開車門,意意的半個身子都貼在門後,她差點從車裏倒栽著滾出來,顧衍慌忙扶了她一把,將她扶穩。
還未張口說話,女孩哭紅了的眼眶攸然抬起,視線柔弱的看過來,破碎得難以支撐的音節散在唇口邊,“他就在這裏是嗎?”
顧衍滑動了下喉結,語聲沉重:“是的,四爺總共中了兩處槍傷,分別是在左心口和胳膊上,好在四爺躲得及時,並沒有傷到重要器官,我來接你的時候,傅醫生正在給四爺做手術,估計現在子彈已經取了出來,但四爺傷重,可能還沒從昏迷當中清醒過來,是否脫離了危險也得另說,所以,蕭小姐,盡量調整一下情緒,待會兒見到四爺了,看看情況再說,好嗎?”
意意心口猛然一陣,抖索的伸手撐在車頂上,她渾身在輕微的打著顫,艱澀的道:“他受的槍傷麽,為什麽會受槍傷呢?”
顧衍安慰她道:“細節等上去再說吧。”
他遞給意意兩張紙巾,“放心,四爺不會有生命危險,這幾天可能得麻煩你照顧著,我們一時找不到可信任的人,隻好把你接來,其實任何人照顧著,總沒有你來得細心方便。”
意意沒有細究他後麵那兩句話的意思,她死死的咬著雙唇,手背匆忙的在眼前抹了一把,強忍著不掉淚,垂下的手攥成了拳頭,指甲嵌進掌心裏,掐得生疼。
試探著問:“白笙兒呢,她沒有在樓上麽?”
顧衍牽動著嘴角,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差點對上視線之前,忙又瞥開去,沒有細說,答得甚至有些敷衍,“除了你,還暫時沒有通知任何女性。”
她心下一動,突然感覺自己的位置被抬高了,也看出顧衍並不打算再將話題引下去,便也沒問了,此時她一顆心,完全牽在樓上的那個人身上,已經再也塞不進旁的人或事了。
出了電梯,意意熟門熟路的拐彎,顧衍錯愕的看一眼她的背影,想到了大概,什麽都沒說,摸出鑰匙來開門。
客廳裏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燈光卻是敞亮。
意意直接走到主臥門口,在推門之前,顧衍再三的叮囑她道:“蕭小姐,待會兒無論看到什麽,一定要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切勿動太大的悲傷,知道嗎?”
他這麽一說,意意的心髒都快提到嗓子眼裏,噙著低弱的嗓音,卻十分清晰且堅定的發聲:“我會的。”
她一定能夠做到……
顧衍點了點頭,徹底的將門推開。
意意快步進去,剛才那麽短暫的時間,她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的使自己的情緒多平複一些。
可她前腳一踏進去,入目的第一眼便是傅逸白手裏的鑷子,錫白色的鑷子正夾著一顆被鮮血泡得殷紅的子彈,他手一鬆,扔進了裝了清水的透明器皿裏,血色快速的蔓延開,在皿的內壁形成了一圈紅色的,泛著白沫的邊痕。
被水洗過之後,意意勉強看清了,子彈已經變形,可想而知,打在他身上承受了多大的衝擊力,究竟射進肉裏多深,多遠的射程,才會讓這麽堅硬的東西變了形。
意意瞬間忘了呼吸,差點叫出聲來,她一把捂著嘴,壓抑的輕喘和控製不住發出的低喊全被壓在了指縫間。
平日裏身姿挺拔意氣風發的男人,這會兒麵無血色的躺在床上,他身上近乎半裸,左側胸膛和右臂上纏滿了繃帶,血色從繃帶裏滲透出來,他在包紮之前肯定是止過血的,也許是沒止住,也許是止住了,但傷的太重,又再漫出血來。
身上還有些青紫的印記,大概是身體撞擊後留下的淤青,床單上染了好多血,他雙眼緊閉著,唇色泛白,即便是在睡夢裏,眉間竟也緊緊的皺著。
傷的這麽重,一定很痛的吧……
整個房間裏充斥著濃鬱的血腥味,意意雙腿仿佛在原地紮根,手抓著門框,蔥白的手指根根繃緊,緊到透過皮肉,能看見內裏突出的骨骼,黑瞳瞠大到了極致,她竭力的控製著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嗆出一聲哭腔,她死死的壓著嘴,疊交在一起的雙手壓得死死的,手背上繃起的骨骼曲線清晰可見。
怎麽辦……
她有些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