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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章 像小時候那樣

  氣氛實在是太過安靜,安靜得感覺不到人聲,若不是還亮著燈,這兒便和深夜的走廊一般悄靜無聲。


  這門本來是沒有聲音的,可在這樣的氛圍下,連推門聲都會顯得過於突兀。


  文依婉往後側了一眼,恰好看見一雙男款運動鞋。


  她嘴角不明意味的扯了扯,又將視線放向窗外,望進眼的一片漆黑,仿佛融入了她一雙漆黑的眼瞳內。


  男人進來之後,頓在了門口,重重的凝視著病床裏臉色蒼白的女人。


  他關了門,衣服上的一抹白晃進眼裏,便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你來啦。”


  文依婉先開的口,那語氣,似乎一早就預料到了來的人是誰。


  傅逸白眉心狠狠一跳,壓著步子走到病床前,低頭的角度,以至於頭頂的撒下來的燈光被他棱角有質的眉弓給擋去了大半,眼窩內黑沉沉的一片,蘊藉著晦莫而隱忍。


  “你的主治醫生說你不肯配合治療,是想留疤?”


  文依婉回過頭來,眉骨上貼著的白紗布,和臉色一樣淡白無色。


  她看一眼傅逸白,慢慢的將視線垂了下去,咬著血氣不顯的唇,低聲道:“我不相信別的醫生,他們手上也沒個輕重的。”


  傅逸白黑眸一斂,“怕疼了?你也會怕疼?”


  文依婉驟然抬眸,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立即又慌忙的將視線別開,顯得有些倉惶。


  她笑了:“不怕的,這麽多年早就有忘了疼是什麽感覺,都已經疼麻木了,可能……可能是因為你在醫院裏,所以我忍不住就矯情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已經瘦得隻剩皮包骨了,“就像小時候那樣。”


  傅逸白被她的眼神引領著,低眸去看她的手,她感覺到了,慌慌得把手藏進袖口裏。


  他一腔怒氣的來,到這會兒,已經消了不少。


  曾經那個天真可愛,調皮愛搗蛋的文依婉,終究是被歲月給侵蝕成了……


  算了。


  傅逸白歎了聲氣,坐在剛才意意坐過的椅子上,從白大褂寬大的衣兜裏拿出一盒藥膏。


  “這個藥有刺激性,給你抹的時候忍著點。”


  聞言,文依婉揪著被子,往床沿挪了挪,怯怯的把自己的一隻手伸過去。


  傅逸白沒動,垂著眸子,但視線顯然是落在她的手上的。


  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像是驚動了誰。


  他沒動,卻用眼神威懾,文依婉不是沒有感覺,當人在極度絕望的情況下,麵對曾經親近的人,才是真正的痛苦吧。


  她咬著牙,強忍著心下的酸澀,伸出去的手收了回去,另一手攏上來,笨拙的將寬大的袖口網上挽起。


  她那隻手背上還有傷,動作也就更難了些,傅逸白看了半響,當看見她露出的小臂上一條被紗布纏著的傷處時,黑眸內立時有了泯沉的冷意。


  他繃著牙,出手時分明是帶著氣的,可真的觸及到她的手時,那力道又自然而然的下了許多,親手將她的袖子給挽起,再一個個的將紗布給剪開。


  親眼見著觸目驚心的刀傷時,就算他是男人,也禁不住心髒緊澀了一陣。


  下手太狠了!

  把一個鮮活的女人,摧殘得形容枯槁,對人對事都小心翼翼,那種人簡直同禽獸無異!

  “他經常打你?”


  傅逸白替她上著藥,未曾抬頭看過她一眼。


  這藥的確是有刺激性的,加上文依婉的傷口都沒有結痂,直接上藥,疼得簡直刺骨,諷刺的是,這樣的疼痛竟讓她臉上泛起了一絲血色。


  她忍著疼,沒有吭一聲,不過一開口,如遊絲一般的口吻卻一下子將自己給暴露了,“我已經習慣了。”


  傅逸白手上動作一頓,繼而再擠了一些白色藥膏在指尖上,抹到她傷口上去,“你以前不都是有仇報仇嗎,誰惹著你了,你都要惹回來才甘心,他打你,你就不會反抗了?”


  “我反抗怎麽會有用……”


  文依婉語氣裏滿滿的都是無奈。


  透露著許許多多的無奈和無助。


  聽得讓人非常的不爽!

  傅逸白指腹上的藥膏塗抹幹淨之後,他敲了下文依婉的肩膀,“手別抖,我可不保證我下手是輕是重。”


  文依婉似乎很聽他的話,試著將自己的身子穩住不動,即便那些傷口一見風,被來回吹了幾次,再加上那些藥的作用,是很疼的,她也沒有叫喚過一聲。


  不爽,越來越不爽!


  這他媽跟木頭有什麽兩樣!

  傅逸白的性子越來越壓不住,他本來就是沒有耐心的人,也習慣了把喜怒都擺在臉上,凡是熟識他的人都知道,當他表現出生氣的模樣時,那就是真的生氣了。


  文依婉不敢正眼看他,好幾次都偷偷的抬著眼角去瞄他,沒敢瞧個仔細,便又收回視線去。


  “想看可以正大光明的看,你是被打傻了嗎,看人都隻是偷偷看了?”


  文依婉臉色一僵,苦笑一聲,“逸白,你變了好多。”


  傅逸白嘴角的弧度往下更沉了些,鼻腔裏哼出一聲冷笑來,“是變了,人都是會變的,誰能一直保持初心,曾經高高在上,看什麽都眼高於頂的文大小姐,也變得會委曲求全,會觀察人心了,我變一些,又有什麽好值得大驚小怪的。”


  一番話,字字句句都是諷刺。


  若是放在以前,如果文依婉還是傅逸白記憶裏那個囂張又天真得不諳世事的文依婉,她會生氣的,可是現在,她不敢,她已經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了。


  憑傅逸白怎麽說,那些話刀子一般的紮在她的身上,她也忍下了,甚至蒼白的扯著嘴角笑了笑,“你還在生我的氣麽,因為上次我求你給南四哥打電話的事?”


  傅逸白手上明顯頓住了,足足頓了兩三秒,“為這件事,老四衝我發了火,我踩了他的底線。”


  “底線?”


  文依婉終於肯正眼看向他,卻是在提及有關南景深的話題時。


  這一點才最是諷刺的。


  “是,底線,老四的底線是他的老婆意意。”


  傅逸白這話,真是一點情麵都不留了。


  文依婉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像是所有的話都被噎了回去。


  兩人難得的有默契,彼此都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傅逸白作為一個醫生,真的是盡職盡責了,給上好藥,再重新包紮,最後是文依婉把自己的袖子給放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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