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高塔
盡管很多人抱怨後世的塔羅牌牌麵越來越晦澀難懂,由於商業化量產,古塔羅牌上繁複豐厚,美奐美倫的繪畫內容,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剝離,抽象成了更為簡潔,卻意涵更為深刻的圖案,甚至是需要符號學家去深度破解的神秘符號,然而,這張圖匙塔羅牌(he Pirial Key ar,塔羅牌的一種,以其圖案的立體生動著稱)大阿爾卡納中的高塔牌絕對是個例外。
閃電仲裁?
所羅門神殿被毀假?
巴別塔的詛咒……
即便是那些塔羅白,對於這張牌在整幅塔羅牌中的意義也是心知肚明的。
須臾,高塔被纖纖素手不經意地插回到一摞牌中間,就如它從來不曾跳出來過一樣。
占卜者和醫者有著同樣的無奈,對於別人的命運洞若觀火,對於自己的未來卻不能自知。
白馨蕊打開精致的Furla豬包,想從裏麵拿一顆聰明藥。一盒嬌蘭的流星散粉從袖珍包裏滑脫出來,掉落在桌子上,帶著珍珠母光澤的粉紅色、藍色、淺黃色的粉球在光滑的紅橡木桌子上滾動,盒子中那些比煙還要輕薄的散粉碎屑,像一層香霧彌漫在空氣中。
忽地,大屋對麵,折疊屏風狀鏡子中,一個白色人影飄忽而過,還未來得及反應,那人竟然如同一片羽毛般無聲地落在了她對麵的椅子上。
白馨蕊心一顫,身體也跟著打了個激靈。
散粉的顆粒在她和對麵那人之間罩上了一層玫瑰色的薄紗,搖動的燈光下,透過霧色,白馨蕊看清,坐在對麵的高大皮椅子上的,並非是某種不穩定的被稱之為鬼魂的幻像,而是羽悠。
她白衣白裙素白麵龐,唯有頸間一道道血痕格外觸目驚心。
“你熟悉卡巴拉生命之樹牌陣嗎?”
乍然開口,就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冰雪聰明的白馨蕊眨巴了半眼睛,才恍然明白,她是在問自己話。
她那兩道刀鑿斧刻的眉,剛舒展開又聚攏起來。
驚訝。
她以為這個領域,學校裏沒有人能和她比肩而立,然而,羽悠居然知道卡巴拉生命樹這種即將失傳的牌陣。
她凝視著羽悠鎖骨間那枚新月形吊墜,沉默不語。
要今晚最大的遺憾,並不是與服裝競賽大獎失之交臂,而是學校裏最神秘的,她一直無法了解的人,未曾走近這張占卜桌。
當初,她任性地一擲萬金,隻為換來她的一點點信息。她不認為自己對羽悠這個人感興趣,那麽做隻是因為,她不喜歡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有任何神秘生物體存在,尤其不喜歡那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白馨蕊一雙剪水墨瞳對上羽悠暗紫冰眸,裏麵是虛空的,卻又如同容納了浩渺的宇宙,然而,她始終無法從中提取到任何一絲信息。
“既然能問出這個問題,就證明你對塔羅牌有所了解,那麽你更應該知道,大部分的占卜師是不會去碰這種牌陣的。”
在被注視得神思恍惚之前,白馨蕊倉皇收回目光,心中卻是一陣竊喜:羽悠竟然自投羅網地坐到了對麵那張椅子上,成為她今夜的最後的獵物,也順便為今晚輝煌的占卜曆程做一個完美收官,這簡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我隻是粗淺涉獵。”羽悠淡淡吐出幾個字。
白馨蕊渴望展開牌陣痛快淋漓地為她算一次,聽了這話,心中狐疑,難道這個難以捉摸的女孩隻是來找自己討論塔羅牌與神秘學?
她心有不甘,卻了解羽悠的脾氣,這樣古怪的女孩,你是無法迫使她做什麽事的,必須讓她心甘情願。
沉吟片刻,她不緊不慢放出誘餌:“卡巴拉生命樹牌陣我接觸過一兩次。那是猶太教的終極精英知識,以希伯來語口口相傳,隻有極少數智者才有機會推演這種大陣法。據,資質平庸的人研習這種技能,隻會耗盡元氣,相當於自殺,如今,這套陣法的古典理論基本上失傳……”
羽悠臉上掠過一絲失望神情,她明白,卡巴拉生命樹的要旨就是,通過十個原質點的逆向上升過程,完成從俗人到完人的修煉,隻有用這套牌陣,才能清楚闡釋她想問卜的命題。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能強人所難,於是,她淡淡地:“這是最適合占卜我的牌陣,你既然沒……”
羽悠的話激起了白馨蕊的好勝心,她生怕羽悠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急迫,接口道:“沒用過幾次,並不代表我不會。不是所有人都你很神秘嗎?那不如我們用這個牌陣來試試……”
她眼前隻剩下對麵的羽悠和黑絲絨上的塔羅牌,她是她整晚望眼欲穿等待,她渴望去參透的那個人。
“好呀。算一下,我的近況是否會被逆轉?”羽悠聲音仍是泠泠如冰。
白馨蕊沒想到羽悠應得這麽痛快,血管裏的血液都要沸騰了,轉瞬間,又用貝齒輕輕咬噬著唇瓣,迷思一層層漫上眼瞳。羽悠提出的這個問題本身太模糊太隱晦,對占卜者充滿了挑戰性。
顧不得這麽多了,今夜,她似乎完全控製不了自己想要解碼羽悠的衝動。
“用全套78張牌來算,可好?”羽悠雙手交扣,抵住削尖下頦兒,看著她的占卜者。
白馨蕊欣然點頭,此刻,她早已物我兩忘,將心中的嫌隙和芥蒂擱置在一旁,一心隻想快點兒展開牌陣。
“卡巴拉生命之樹陣形很複雜,而且正向和逆向有截然相反的寓意,所以,請你坐到我這邊來。”白馨蕊輕聲催促著。
羽悠依言走到了桌子的對麵,白衣一展,飄然委落,和白馨蕊並排坐在桌子前。
對麵十八世紀的雕花古鏡中,映出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它在托架上不疾不徐地緩緩轉動,後麵是一黑一白兩個少女的絕美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