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小魚兒
後山我是一定要去的,童心的話也是真誠的,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再想去,恐怕就很難了。
但我還是猶豫了一下,問道:“童心,蛟珠和靈根,哪個更重要?”
“都很重要,怎麽了?”童心問。
“如果一定要比出個高低來呢?”我繼續問,“並且,蛟珠損毀了,還能想辦法複原嗎?”
童心瞄了一眼我手上的戒指,已然明了我的意思,說道:“蛟珠是後天修煉形成的,屬於外界加持,而靈根是生來便已經注定好了的,姐姐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搖頭:“我不確定。”
“外界加持之物,縱使再珍貴,脫離了這種東西,或許會受很大影響,但並不是非他不可。”童心解釋道,“但天生注定的東西,就是你命裏帶來的,少一分,你的整個人便是不完整的。”
“所以,還是靈根更重要一點。”我說道。
童心點頭:“靈根當然重要,九爺在修煉方麵,生來便天賦異稟,即使抽取了一半的靈根,他的修煉也已經達到了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高度,奪回靈根,我敢說,九爺之後的修煉會更上一個高層。
靈根這種東西,不僅僅蛇族龍族有,這天底下幾乎每一個人,每一種生物。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攜帶著,但能夠配得上天賦異稟這四個字的,鳳毛麟角,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
所以,歸根結底,有了如此之好的靈根,還怕修煉不到想要的層次?蛟珠什麽的,有,是加持,沒有,也不依賴。
我想,這就是九爺的底氣。以前他並不知道自己的靈根在誰的手裏,恐怕也不強求那麽多了,如今靈根就在他的麵前,他能不爭?”
“是他的東西,他必定要拿回來!”我說道。
“正是因為知道九爺對靈根勢在必得,門主才如此的肆無忌憚。”童心說道,“至於蛟珠,如何珍貴自不必說了,這樣一個靈物,被雕刻、鏤空,甚至鍍上了符文,是怎麽也不可能複原了。”
靈根是今天才出現的,而蛟珠是在我被白溪帶走的這三個月之間雕刻、重塑成戒指的,所以,從柳伏城對靈根和蛟珠這二者的態度就能看出,對於他來說,哪一個更重要。
如果童心分析的都是對的,那麽,柳伏城拿回剩下的一半靈根的話,他的修煉或許會上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有那樣的修為,化龍……也是有可能的吧?
我如是想著,便覺得靈根太重要了,玉龍山我是一定得去的。但是去玉龍山之前,我得摸清後山的秘密,說不定真的能抓住白少恒什麽把柄,知己知彼,到時候跟他爭鋒相對,也有底氣一點。
我便點頭道:“好,童心我答應你,去後山轉一趟。”
“待會我想辦法送你出房間,你一路朝著後山方向走,中途會有人接應你,這個人你可以全盤相信,跟著他的步伐,看到什麽,遭遇什麽,都不要驚訝與恐慌,盡快回來,咱們再做打算。”童心說道。
我答應了下來,也沒多問接應我的是誰,畢竟童心本就不想說。
隻是,這一去,接下來的一切,都是不可控的,童心今晚能來找我,跟我說這麽多,我能感覺到,他還是以前那個乖巧懂事的童心,對他的防備之心一下子降低了很多,甚至隱隱的開始有些擔心起他來。
忍不住還是問道:“童心,你老實跟姐姐說,你為什麽不能離開白家莊園,甚至不能跟我一起?”
童心低下頭,咬了咬嘴唇,明顯是有難言之隱,再抬頭,對著我說道:“姐姐你就別問了,你就當是我留下來是在報恩吧。”
“童心,你有什麽委屈可以說出來,姐姐會替你想辦法,你要知道,以你的身份留在這樣一個老奸巨猾的人身邊,會很危險。”我苦口婆心道。
“姐姐,咱們按計劃行動起來吧,時間不早了,難免夜長夢多。”童心岔開了話題,然後抬手,手心裏,一道透明的光匯攏,輕輕地朝著我肚子上按下去。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不想讓姐姐親自去接觸那些肮髒的東西,但這些事情,姐姐必須看清楚,姐姐走的是正道,童心從來都相信,邪不勝正,姐姐以後的路還很長,無論是白家、七門,甚至是五花八門,跟姐姐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他說著,手已經撤了回去,繼續道:“這點靈力能夠護住你的胎幾個時辰,姐姐,童心能為你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我當時無比動容,童心張開雙手,抱了一下我,然後堅定道:“走吧,姐姐。”
……
我特別舍不得童心,可沒辦法,童心的目標性太大了,盯著他的人太多。在沒有足夠的穩定之前,我是不能要求童心跟著我去闖蕩的。
童心將我送去了去後山的那條必經之道上,冷風吹來,我渾身一個激靈,思緒也跟著回攏。
我裹進衣服,悄無聲息的往前走,心頭卻撲通撲通的亂跳。
走了不過三四百米遠,身後,忽然有了動靜。
來人其實很小心,整個人連氣息都幾不可聞,但我卻一下子捕捉到了他,不知道是因為如今內力增長良多,還是有了童心的提示,神經比較敏感。
亦或是,走動之間,空氣中流動著的那股淡淡的蓮花香出賣了他。
很淡很淡的蓮花香,但我在白溪那兒住了三個月,開始那段時間,幾乎就是泡在蓮花叢中的,所以對蓮花的香味,捕捉特別精準。
我頓下腳步,那人也停了下來,沒有任何殺氣。
我緩緩轉過身子,正對上一個身材瘦削,卻長得意外精致的男孩。
是個男孩,不是我想象中的,如芙蓉之類的女性花精。
男孩紮著高馬尾,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嘟嘟唇,穿著一身材質特別好的罩紗長袍,像是從畫裏麵走出來小郎君。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衝我笑了一下,然後走上前來,說道:“白姑娘,接下來的路,請跟緊我。”
“你就是童心的朋友?”我問。“看你年紀也不大,裝扮也不像是白家的人,跟了白少恒多少年了?”
我這樣問,很不友好,但就是有些心裏不著底。
男孩笑道:“數十年前,白少恒將我從五花教餘孽的屍堆裏帶回來的時候,可能也沒想到我這個異類會在他身邊待這麽久。”
我眉頭皺了皺,再次上下打量起他:“數十年?五花教?”
男孩笑了笑,從寬大的袖籠裏,拿出一枚玉佩,走過來,交給我。
我接過玉佩,看著上麵雕鏤的花紋,那兩條首尾相交,活靈活現的魚兒,極其眼熟。
這不就是那個荷包上繡著的圖案嗎?
我握著玉佩,再次看向男孩,男孩也隨即說道:“白姑娘,我們見過的。”
我張了張嘴,震驚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男孩笑道:“我叫白彥臨,乳名小魚兒。”
碩彥名儒,玉樹臨風,白彥臨,好名字。
這樣儒雅的名字,像是白溪取得出來的。
“你就是小魚兒?”我終於發聲,“我一直以為,那對魚兒的真身,會是兩個人。”
“不,從來就隻有一個,你看到的,那是我的雙生幻象罷了。”小魚兒說道,“但我現在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大祭司席下關門弟子,是他最得意的門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將來會繼任他的位置。”
輕飄飄的幾句話。卻讓我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
他是在五花教餘孽的屍堆裏被帶回來的,那麽,他的身份當年大多是被安在五花教的名下的,如若不是有什麽被白少恒極其看重,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更重要的是,他不僅在白少恒的掌控之下活下來了,還混的風生水起,這個人如何了得,自不必說。
玉龍山那一夜,如果沒有那個荷包,沒有這小魚兒的雙生幻象,我是不可能活下來,也進入不到白溪那個空間去的。
所以,白彥臨這枚棋子,是白溪早早地便已經安插在了白少恒身邊的,這條線拉得太長太過隱秘,讓我不由的敬佩起白溪來了。
這個姨祖,看來比我想象的還要更加厲害。
怪不得當年以她那樣的身世,能在七門生存那麽多年,飽受寵愛,又怪不得,多年之後,還被五花教惦念,隻身一人回到五花教去。
也怪不得。五花教可滅,白溪不可放,這樣的人,放掉了,再想抓回來,簡直如天方夜譚一般。
“童心知道你的這層身份嗎?”我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問道。
白彥臨搖頭:“他並不知道這些,隻是他被白少恒從後山抓到,受了重傷之後,是在我那兒慢慢養好的,期間我們交流,特別投契,彼此特別信任,才會將這件事情托付給我。”
“那你知道童心到底因為什麽受製於白少恒嗎?”我脫口而出,太想知道這個原因了。
但問出來之後,又有點覺得自己太過天真了,這個問題除了童心本人,別人很難幫他回答吧?
但沒想到,白彥臨卻給了我答案:“如果不是在後山被抓到,童心這個時候,已經完全修煉成為永恒之心了,他與那紙紮火麒麟也會融為一體,能力不容忽視,但壞就壞在,當初他潛入後山修煉之處,已經被白少恒盯上了。
童心是白少恒一手創造出來的,他想用他做什麽,自不必說,怎麽可能輕易的讓他脫離自己的掌控?白少恒出山那日,便將童心一並帶了出來,親手生生的將紙紮火麒麟與他剝離開來。
紙紮火麒麟和童心本就是相輔相成的存在,沒有了紙紮火麒麟的加持,童心便不是童心了。”
沒有了紙紮火麒麟,對於童心來說,不單單是修煉無法達到最頂層,更重要的是。對他整個人都會有損傷。
怪不得童心會一直不離開白家莊園,對白少恒言聽計從。
他還跟我說什麽,白少恒對他有再造之恩,他留下來是為了報恩之類的話,把我氣得半死。
我就說,童心這樣的七竅玲瓏,怎麽可能看不透白少恒的本質,還要留在他身邊助紂為虐?
一切,隻不過是他的命脈一直被捏在白少恒的手中罷了,掙脫不掉。
童心這孩子,真真是可憐。
白彥臨看我沉浸在童心的事情之中,提醒道:“白姑娘。童心留在這兒,暫且沒有太大的問題,隻要我不暴露,也會想辦法幫他的,但眼下,還是帶你去後山比較重要。”
“對,先去後山。”我說道。
我跟著白彥臨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了一會兒,我又忍不住問道:“小魚兒,既然你們都知道後山的秘密,為什麽不直接跟我描述一下就行了?”
“有些事情,有些東西。必須你親眼去看,自己去體會,你才能感受到那裏麵的震撼與危機。”白彥臨說道,“身處那個空間之中,你也才能掌控全局,對應找出合適的對策,否則,隻聽我們描述,你的感官是不可能那麽全麵的感知到方方麵麵的。”
這話說的是很有道理。
我繼續小聲問道:“之前我是有去過後山的,當時童心帶著我去了一個山洞,山洞裏到處都是紙紮品,牆麵上麵全是符文,後來打鬥中動了陣法,那個山洞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並且,當時我進山洞的時候,總能聞到一股屍臭味,可是進去之後,卻根本沒有見到多少屍體。
後來我著重分析了一下,髒東西很可能就在山洞的底下。”
“你的分析是對的。”白彥臨說道,“但卻也是片麵的。”
“今夜我要帶你去的,其實還是那個山洞,那裏,是白少恒藏匿多年的密室入口,而你聞到的屍臭味,也的確存在。”
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隻是很多事情一葉障目,讓我們摸不到底罷了。
……
再次進入後山,我整個人卻比之前那次還要緊張,黑夜裏,山峰山坳之間,黑漆漆的,猶如猛獸張開的大嘴一般,隨時要將我們吞掉。
白彥臨很明顯對後山的地形極其熟悉,帶著我一路悉悉索索前行,我知道,有他帶路,我們一定是避開了很多原本應該受到的攻擊。
白彥臨能入得了白少恒的眼,能成為大祭司的關門弟子,論修為,論術法,怕都不是等閑之輩,我何其幸運,能在這個關節點遇到這樣一個好幫手。
並且,有他在,我對童心的擔心也的確少了很多。
“到了。”白彥臨忽然停了下來,看著前方說道。
眼前,還是那個山洞。深冬季節,山洞入口處那些藤蔓竟然還是綠色的,鬱鬱蔥蔥。
白彥臨走上前,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張符紙,他捏著符紙念了一段咒語,將符紙祭出去,符紙在山洞口無火自然,隻聽得轟隆一聲,洞門打開,一股熟悉的屍臭味撲麵而來。
我立刻捂住口鼻,強忍住嘔吐的欲望,手抵著胸口,強自鎮定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白彥臨一直等著我,等我適應了那股氣味,才問道:“現在可以了嗎?”
我點頭:“可以了,我沒事。”
“如果感覺到任何的不對勁,一定要及時告訴我。”白彥臨交代道,“你可不能出一點差錯。”
“沒事的,你放心好了。”我保證道。
白彥臨這才領著我進入山洞,時隔幾個月,我對這山洞的構造,倒是記憶猶新,等到從拐角處轉過去,看到的。是一個空蕩蕩的石洞。
原本的紙紮品、符文等等,全都消失不見了。
白彥臨走進去,伸手在牆上不停地摸索,很快,他便摸到了什麽,用力往下一按。
整個山洞都跟著抖了一下,隨即,靠西南角的牆壁之下,露出了一人寬的一個入口,有淡淡的光從裏麵射出來。
白彥臨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跟了上去,越是靠近那個入口,難聞的氣味越甚,但除了屍臭味,我竟然還聞到了摻雜在裏麵的香火味。
白彥臨從入口跳了下去,我站在入口處,等了一會兒,也跟著跳下,很快,身形一頓,腳下,已經踩在了台階上。
轉過兩道台階,一直往下,燈光卻越來越暗,昏黃昏黃的。
走到最後一節台階,本以為還要往下轉,卻沒想到,眼前瞬間豁然開朗,一望不到頭的空間裏,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紙人。
那些紙人很大,是按照真人一比一的比利製作而成的,每一個紙人都點上了五官,神態各異,活靈活現。
畢竟是在洞底這麽深的地方,目光能及的範圍有限,但我有理由相信,在我目光觸及不到的地方,還有更多的紙人存在著。
我不由得像白彥臨透射過去疑惑的目光,問道:“藏著這些紙人做什麽?並且全都點了眼睛,畫了五官,紙人有了眼睛,可是最不得了的事情!”
白彥臨卻淡定的很,幽幽道:“沒有眼睛的紙人是沒有靈魂的,養著一群沒有靈魂、如木頭疙瘩一樣的紙人,圖的什麽?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