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蘇璃回到屋子依舊驚魂未定, 婢女燕秋不知道她怎麽了,見她呆愣愣的站在床邊一動不動。


  “姑娘可是要歇息?”


  蘇璃怔忪的搖頭。


  她此刻真是後怕不已, 那個男人, 並非表麵上那般風光霽月、溫文爾雅,內裏實實在在是一頭凶狠的財狼,以往她沒見著他狠厲的一麵, 便自己麻痹自己, 屢次挑釁於他。或許他也是看在自己是他‘曾經喜歡的人’的麵上,才對她有所容忍吧, 若是他記起了全部, 知道真相了, 那會怎樣?


  驕傲如他, 又豈會甘心被個女人耍騙?恐怕, 屆時自己的下場肯定比今天那個人更慘。


  想起剛才那人恐怖的死相, 她忍不住打了陣擺子。


  “姑娘冷了?奴婢再添些碳火吧。”


  蘇璃呐呐的點頭,回過神來,坐在椅子上, 腳邊就是炭盆, 可她還是止不住的冷, 仿佛連血液都是冷的, 控製不住顫抖。


  她想, 她估計是真的很冷, 便吩咐燕秋道:“你去給我熬碗薑湯過來。”


  燕秋道‘好’, 添完碳火就出去了。


  蘇璃兀自坐了半晌,還是感覺不到身子暖和,於是又脫了外衣, 跑去床榻上, 將被子裹住自己。


  過了許久,依舊沒有起到的作用。


  燕秋這時端了薑湯進來,“姑娘快喝吧,喝過之後再歇一覺。”


  蘇璃捧著碗,咕咚咕咚一口喝盡,果然才感覺到身體裏稍微暖和起來。


  “你將炭盆撥過來一些,另外再給我搭一床被褥。”


  燕秋按吩咐照做。


  沒過一會兒,蘇璃眼皮一重,果真睡了過去。
……

  韓湘君送蘇璃回來後,又離開了許久,直到暮色降臨才回來,回到堂屋後,婢女問他是否要擺飯。


  他想起今天下午蘇璃魂不守舍的模樣,便開口問了句,“她如何了?”


  婢女自然清楚他問的是誰,恭敬的回道:“姑娘一直睡著,好像這會兒也還沒起,可要奴婢去看看?”


  他點頭,“若是起了,讓她過來伺膳。”


  “是。”


  過了一會兒,那婢女回來了,說道:“公子,姑娘好像生病了,怎麽叫都叫不醒,額頭也發燙呢。”


  韓湘君皺眉,覺得那女人真是嬌弱,這般經不住嚇,就是死個人而已,竟然嚇得病了?

  想了想,他起身走出門。


  “殿下,晚飯可還要擺上?”婢女趕緊追問。


  “可。”


  他來到蘇璃的屋子,見她的婢女正在床榻邊忙前忙後,一會兒喂水給她,一會兒幫她擦脖頸。


  見他進來,趕緊停下來行了一禮,“公子,姑娘病了。”


  “何時病的?”他問。


  “奴婢也是才發現的,之前叫姑娘起床吃飯,怎麽喊都不應。”


  他點頭,退回門口吩咐侍衛去請太醫過來。


  太醫來得很快,診脈之後,說道:“蘇姑娘這是驚嚇過度,心悸紊亂。再者,多日積憂,思慮甚深,以至於一下子便病倒了。”


  韓湘君頷首,他早已猜到是如此。


  “我這就給蘇姑娘配些藥,喝過之後,許明天就能好起來。”


  “好,下去吧。”


  等人都退下去之後,韓湘君坐在床邊,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眸色晦暗不明。半晌,似有若無的說了句,“還知道怕就好。”
……

  黑暗的地牢裏,渾濁的水淹沒了石階,裏頭又悶又熱,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中間張兮兮的牆壁上有兩副鎖扣,一個女子披頭散發正被牢牢的鎖掛在其上。


  她已經奄奄一息,身上衣衫襤褸,裸.露在外的皮膚也被血汙糊成片,仔細一看,上頭傷痕累累,皮肉翻飛。


  顯然,才動過刑。


  一盆水嘩啦啦往她身上潑,燙得她難受。


  蘇璃緩緩睜開眼睛,卻看不清那些人的麵孔,隻知道鐵欄杆外坐著個男人,他猶如毒蛇一般盯著她,眼裏盡是恨意。


  “說!你為何欺瞞孤?”


  她嗚嗚咽咽哭起來,“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想活下去而已,我真不是有意的啊。”


  “不是有意的?誰給你的膽子,連孤都敢戲弄!”


  他一揮手,立馬有人拿著刀過來,隨後就是皮肉割開的聲音。


  蘇璃恐懼不已,不斷求饒,“求你放過我吧,不要殺我!”


  那人聽了冷笑:“放了你?想得美!快砍了她的雙腿,我倒要看她日.後還怎麽跑。”


  於是又立馬有人扛著更大一把刀過來,約莫有齊人高的大刀,當刀鋒揮過來時,水牢裏光線驟然變暗,她害怕不已,掙紮著大喊,“別殺我!別殺我!”


  然而這時有人緊緊抱住了她,“蘇璃?你醒醒!”


  蘇璃果真醒來,再次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片雪白的床帳,昏暗的燈火影影綽綽照進來。


  她再低頭一看,有一雙大手緊緊箍在她胸前。


  “你怎麽了?”


  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璃精神恍惚的朝他看去,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我怎麽在這裏?”


  韓湘君眯眼打量她,沉聲問:“你做夢了?誰要殺你?”


  她額頭上冷汗涔涔,過得許久,才清醒了些,意識到自己在做夢,而夢中那個要殺自己的男人,此刻正抱著她。


  她疲憊的翻了個身,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可男人抱得很緊,又問道:“到底誰要殺你?”


  蘇璃害怕,想起夢裏的一切,又想起白日見到他殺人的一幕,情緒崩潰的痛哭起來。


  “我想回家,嗚嗚……嗚嗚……”


  “你生病了,想必是做噩夢。”


  蘇璃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什麽都聽不進去,隻一個勁的說著她想回家。


  韓湘君無奈,摟著人哄道:“行,我們明日就回,莫要哭了。”


  蘇璃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許是身後男人的體溫暖和,她昏昏沉沉的沒過一會兒又繼續睡著了。
……

  次日,天光亮時,蘇璃醒了,聽見外頭人聲熱鬧。


  “發生了何事?”她問燕秋。


  “呀,姑娘您醒了?”燕秋過來伸手探她額上的溫度,“終於退熱了,姑娘您趕緊起來換身幹淨衣裳,您都出了許多汗呢。”


  蘇璃見屋子裏放著好幾個炭盆,身上又蓋著兩層棉被,她費勁的掀開棉被下床,繼續問道:“外頭發生了何事?”


  “姑娘,公子說今日下山,準備回去,大家都在整理行李呢。另外章小姐聽說你們要回去,這會兒過來看姑娘,隻不過您沒起身,她便與公子在堂屋坐著吃茶說話。”


  蘇璃點頭,愣愣的站著由燕秋給她穿衣裳。


  想起一事,又問道:“昨夜我……哥哥過來了?”


  說起這事,燕秋神色怪異,她隻聽說公子和姑娘是兄妹,可昨夜她進來添碳火時,卻發現兩人是睡在一張床上的。


  不過主人家的事她們做下人的無權置喙,遂裝作不知,便隻回道:“是,不過公子一早又走了,吩咐奴婢好生照顧姑娘呢。”


  蘇璃了然,那她應該是沒做夢,那人果真昨晚是和她一起睡的。


  他.……這算是關心她???


  她拉開門,看見章亦茜在院子裏正纏著韓湘君,他似乎想走,卻被章亦茜攔住了腳步。


  “薑公子,我已經跟爹爹說過我們的事了,緣何這般快就要走了?”


  韓湘君一頭霧水,‘我們’的事?

  “是啊,你明明就喜歡我,為何不承認?就不能為了我留下來嗎?”


  他像看傻子似的看章亦茜,“章小姐莫要亂說。”


  章亦茜以為他當著下人的麵不好意思承認,她故作嬌羞了一把,“哼,薑姐姐都告訴我了,你這人……”她嬌嗲的扯著繡帕,“你明明就想娶我,還說若是誰能娶到我是好福氣呢,你都沒去跟我爹爹說親,為何就要走了?啊,你是不是有急事?沒關係,我也可以等你的,我……我願意嫁你呢。”


  “薑沉魚跟你說的這些?”


  聽到這句話,蘇璃踏出門檻的腳又悄悄收回來,但是晚了,在她開門的時候,韓湘君眼角就已經瞥見了她。


  他沉著臉從喉中擠出她的名字,“薑—沉—魚!”


  蘇璃‘砰’的一聲趕緊關上房門。


  韓湘君見她縮頭烏龜似的縮了回去,奈何這會兒他有事急著要走,沒空找她算賬,便對章亦茜丟下一句,“那些是她騙你的,我已定親了。”


  隨後也不顧章亦茜傷心欲絕的模樣,繞過她就走了。
……

  一行人下山時,蘇璃發現少了蘭英,確切的說她這段時間都沒有見到她。悄悄打聽了之後,才知道她犯了錯,被送回上京了。


  蘇璃也懶得再去打聽她犯了什麽錯,反正她不在就好,她也不想時刻有個跟她作對的人。


  因她身子還沒好全,韓湘君從山莊裏雇了轎夫抬著她下山,因此蘇璃頂著他陰沉的臉色坐在轎子上裝死,全程不敢吭聲。後頭章亦茜哭哭啼啼的送他們下山,最後到山腳下了還想送,愣是被章亦儒給拖了回去。


  韓湘君上馬車前,侍衛匆匆忙忙過來遞了封信箋給他,他打開一看,眼裏瞬間掠過一抹厲色。


  “他人呢?”


  “屬下失職,陸神醫不見了。”


  他將信折起來放進袖中,吩咐道:“走吧。”


  一眾人這才悠悠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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