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承安殿。


  殿內靜悄悄, 落針可聞,羅青帶人站在殿門口, 悄悄探頭打量裏頭的人, 見還是沒什麽動靜,搖頭歎氣。


  這都已經半個時辰了,皇上仍是沉眉冷臉站在窗前, 半個時辰之前他發了一達通脾氣, 進殿就將人全部趕了出來,那火氣大得, 幾乎都可以燒房子了。連羅青自己都不敢進去。


  至於皇上為何如此氣怒, 羅青是清楚的, 他跟著皇上上朝, 站在偏殿偷偷瞧了一眼, 金鑾殿下烏壓壓的跪著一群朝臣, 全是上奏選秀立後之事。如今皇上登基已經快兩年,曆來沒有托這麽久還不立後的情況,因此眾人也是急了, 所以幾次三番上奏未成後, 這次拚著腦袋跪在殿前。


  其聲勢浩大, 皇上壓不下來, 便當場黑了臉, 早早退朝回了承安殿。


  也不怪朝臣們急, 豊朝規製是三年一次選秀, 每年開春會從各地選秀女入宮。按理說,這些秀女都得提前一年錄好名冊,但這會兒都已經秋天了, 秀女們還沒個影子, 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得再拖一年了。


  往回朝臣們上奏請立皇後,被皇上忽略,這次,朝臣們卻突然齊心合力在今日的朝堂上提起此事。羅青猜想,皇上之所以氣,倒不是因為眾人跪請立後,估計是氣眾人“默契十足”的跪請立後,這後頭若說沒人推波助瀾,他都不信。


  至於到底是誰在後頭推波助瀾.……羅青又往殿內探了一眼,想必皇上心裏是門兒清的。


  老遠看見蘭英端了東西過來,他問道:“今兒還吃藥?”


  蘭英點頭,“太醫說以防萬一,估計還得吃上半個月才穩妥。”


  “不過眼下可不是吃藥的時候,”羅青下巴指了指殿內,“正氣著呢,勸蘭英姑姑還是晚些再來的好。”


  蘭英遲疑,“這藥剛煨好,得趁熱,涼了藥性就不好了。”


  羅青不說話了,攤攤手,意思是,那你進去試試看。


  蘭英悄悄看了眼內殿,光看那人的背影都覺得怵得慌,她也不敢,低聲問道:“依羅公公看,這該如何是好?”


  兩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羅青想到了個主意,“要不你先端去瑤台宮,再讓瑤台宮的人來請皇上。”


  “這主意好。”蘭英立馬就去了。


  過了半刻鍾,瑤台宮果然來了人,還沒等近跟前,羅青就趕緊躬身小跑進殿。


  “皇上?”


  “何事?”聲音明顯不耐煩。


  “瑤台宮來人了,估計是蘇良媛有事,請您過去呢。”


  站在窗邊的人這才終於轉過身來,也全然沒了之前氣怒的神色,發現羅青狹促的眼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羅青趕緊低頭,跟著他出了殿門。


  果然瑤台宮那位,比萬能金丹還管用。
……

  蘇璃正在看醫書,她旁邊是一碗熱騰騰的湯藥,氣味濃烈,弄得整個大殿都縈繞著這股味道。她讓人將窗戶都敞開透風,這才好了些。


  之前蘭英端藥進來求她幫忙,她本來不想管,可想到即便再賭氣也不能拿身體開玩笑,便同意了配合她做戲。


  然而才派了人過去,沒想到他倒是跟傳話的婢女前後腳就到了。


  “你讓人請我過來有什麽事?”他進來就問。


  蘇璃起身行了一禮,指了指桌上的那碗藥,隨後繼續坐下來看醫書。這書裏頭講的是一些關於小兒常見病症,是她托太醫院的張太醫幫她找來的。如今已經看了一小半,有不懂的也會等見到張太醫時就請教一二。


  “原來是這個事。”


  韓湘君見她關心自己,心情總算好了些,端起藥碗一口喝盡,然後也坐下來。


  “你在看什麽?”


  “醫書。”


  她神情專注,似乎不願被人打擾的模樣。


  韓湘君心不在焉的坐了片刻,想起今早朝臣們說選秀立後的事。其實對於這件事,他心裏早就想好了個主意,眼下,便想跟她商量一二。


  “我有件事想與你商量商量。”


  “嗯。”


  “是關於選秀女的事。”


  蘇璃拿書的手一頓,隨後繼續嗯了一聲。


  “我想先讓人著手準備著,到時候.……”


  她突然煩躁的將書撂在桌子上,打斷他的話“皇上您隻管按您的意思做就好,這事我早已清楚,您不必跟我商量。”


  “你清楚?”韓湘君詫異。


  蘇璃正想說話,裏間團子睡醒了,要找娘親,她看也沒看他就趕緊起身進去了。


  韓湘君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實在不明白最近這幾天她到底怎麽了,對他總是不理不睬,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忽視,仿佛又回到了她剛回宮的時候。


  她時而熱情時而冷漠的態度讓他有些氣餒,也有些隱隱生氣。甚至開始懷疑在她心裏,隻有兒子,從沒有他,哪怕一丁點位置都沒有。


  他無奈站起身,也進了裏間。


  “兒子怎麽了?”


  之前睡得好端端的,起床突然哭,也不是大哭,就哼哼唧唧如何都不高興的模樣。


  兒子這是身子不舒服了,早晚天氣涼,估計有點低燒,但蘇璃沒想跟他解釋這些,兀自抱著兒子哄。


  哄了一會兒,團子才安靜下來。他睫毛濕漉漉的,看起來可憐巴巴,窩在娘親的懷裏一副蔫蔫的小模樣。


  蘇璃微低著頭,嘴裏哼著輕柔的小曲,室內一片安靜。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


  對於他剛才提到的事,她其實早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原本以為會毫不在意的。但今天聽他親口提出來,卻還是覺得很不舒坦。


  他想選妃就選,跟她商量做什麽?難不成還想讓她幫她參考選哪個?

  想到此,驟然明白了。


  是了,她現在暫時替他打理後宮,這種事估計也需要她來張羅。想想還真是心堵,忍不住便心底冷嗤。


  她臉上微妙的變化被韓湘君捕捉到了,包括那嘴角微微的不屑。


  “你到底怎麽了?身子不舒服?”他問。


  蘇璃搖頭。


  “這幾天心情不好?誰惹你了?”


  她不大想搭理他,此刻,一點也不想跟這個男人待在一處。她站起身想走,卻突然被他拉住。


  “你說話。”男人神色定定,不可違逆的氣勢。


  蘇璃心裏突然騰起一股火氣,她就偏不想說,偏不想順著他來。她一把甩開他的手,“你想要我說什麽?”


  語氣有點衝。


  男人頓了頓,還是放開了她,“你在生我的氣?”


  “難道是因為選秀之事?”他停頓片刻,解釋道:“朝臣因這事已經上了數百封折子,今天又集體給我施壓,這種時候,我.……”


  其實他要是直接說他要選妃就好了,如今卻拿朝臣出來做借口,蘇璃突然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可恥又可笑。


  她果真也笑了出來,眼底卻藏著輕蔑和不屑,“我當然明白,你有你的苦衷,我也完全尊重你的想法。我有什麽好氣的?你想做什麽隻管去做好了,真不必跟我商量。畢竟,那是你的事!”


  那是你的事.……

  她眼底的輕蔑令韓湘君惱怒,眸子微眯,有些不悅,“你真這麽想?”


  “是。”


  許是感受到了娘親身體微微顫抖的怒氣,團子突然哇的哭出聲來,聲音響亮,劃破了室內的寂靜。怎麽哄都哄不好,令蘇璃心下焦慮。


  韓湘君也看著兒子,忍了忍,原本想說的那些話也如數咽下,“即是如此,那你便著手準備著吧。”


  說完,他抬腳出了殿門。


  蘇璃看著他驟然陌生的背影消失離去,懷裏怎麽哄都哄不好的兒子哭得她心力交瘁,不爭氣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下來。


  彩雲進來,看見蘇璃和團子抱在一處流淚,嚇了大跳。


  “良媛,怎麽了?”


  “快去喊太醫來,曄兒不舒服了。”她說道。
……

  翌日,韓湘君在朝上宣布選秀,這道旨意一下,果然炸開了鍋。


  宮外是何情況蘇璃不得而知,但宮內,卻因這道旨意沸騰了起來。後宮各處都忙得不可開交。


  先是工部著人修繕各處宮殿,尤其儲秀宮先開始,畢竟開年秀女們就要入住此處。其次,戶部開始整理秀女名冊,同時將整理的名冊盡快呈交給皇帝過目。韓湘君卻讓人將名冊送到瑤台宮,說此事全權由蘇良媛處理。


  因此,這幾日蘇璃格外忙碌,又要照顧兒子,又要處理各樣瑣事。不過,也正是由於這樣的忙碌,讓她漸漸心平氣和了許多。倒是還有閑心將秀女畫冊一一過目。


  蘭英站在一旁逐個的解說,她偷偷抬眼打量蘇良媛,發現她神色認真,極其專注,似乎對於皇上要選秀一事心裏毫無波瀾。


  這個時候,她反倒摸不清蘇良媛是個什麽心思了。


  原先以為對於皇上選秀,她心裏定然是不岔的,說不準估計還會與皇上鬧一翻。可這麽多天來,風平浪靜。反觀蘇良媛倒是極其認真的張羅著,此舉確實令她匪夷所思。


  “這是哪家小姐?”蘇璃指著一個畫像再次問道。


  蘭英這才趕緊收回心思,看了眼畫像裏的人物,便翻著手上的名冊說道:“這是禮部梁尚書家的嫡孫女,今年將將及笄。”


  也就是說才十五歲。


  “確實鮮嫩,長得也好看,品性怎麽樣?”


  “知書達理,端莊賢淑。”


  “這個好,那把她也算上吧。”


  蘭英看了眼右邊選好的一摞畫像,神情古怪,提筆將名字趕緊記上。


  等兩人選好了畫冊,蘇璃問,“皇上在做什麽?”


  “這會兒應該下朝了,想必在承安殿呢。”


  “行,那我這就拿過去給他過目吧,選誰不選誰,總該他來決定。”


  蘇璃帶著一眾丫鬟去了承安殿,羅青老遠看見她來,趕緊迎過來,笑盈盈道:“蘇良媛您總算來了。”


  蘇璃不解,不知道他這個“總算”之說從何而來。


  “皇上在忙?”


  “尹丞相剛剛進去,約莫得等一會兒。天氣涼,蘇良媛您先去側殿坐坐如何?”


  蘇璃點頭,“好。”


  等了約莫一炷□□夫,羅青來請人了。蘇璃從丫鬟懷裏接過一摞畫冊,親自抱進殿內。


  男人坐在案桌前,正專注的看折子,明知她已經進門,卻看也沒看一眼。


  “皇上萬安!”她福身行了一禮。


  “嗯。”


  蘇璃抱著畫冊頓了頓,隨即說道:“關於戶部送來的畫冊我已經看了,覺得許多秀女還不錯,就送過來也給您看看。”


  “朕不看了,你決定就好。”


  “我沒法決定。”蘇璃冷冷的說道。


  畢竟是他選女人,不是她。


  他這才抬起頭來,“此事交給你,便是由你決定。”


  蘇璃定定的看著他,半晌笑了,“皇上說的是,既如此,那我就鬥膽決定了。”


  她上前,將懷裏的畫冊放在桌上,隨意抽出一幅展開,說道:“魏家小姐魏茹,才藝雙絕,容貌傾城,品性也很好,適合入宮。”


  她又抽出一幅,“梁小姐,梁蔓姿,品性高潔,端莊賢淑,也很適合入宮。”


  “還有這個,”她展開另一幅,繼續說道,“陸小姐,今年十八,正是如花年華,聽說她舞技了得,又才學淵博,也……”


  “夠了!”他突然打斷她。


  蘇璃猛然抬頭看過去,見他眉目陰沉,故作不解之色。


  “皇上不滿意?”她在桌上找了找,又展開一幅,“那這個呢,龐禦史家的千金,龐施然,您也見過的,想必喜歡。”


  韓湘君麵沉如水,冷冷的盯著她,此時此刻,他煩躁不已。


  他都已經多日沒見到她了,那天從瑤台宮被她氣出門後,自己每天抓心撓肺,想著她一定知道自己生氣了,等自己晾他幾天,說不定她會過來道歉。


  卻沒想到,原本以為晾著她的,可暗衛卻傳話來說,她每天過的很好,反倒是自己,苦等不得,自找罪受。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她來,她卻一來給他說畫冊之事,除此之外,竟然半分都沒問他過得如何。


  蘇璃當然明白他為何生氣,但心裏覺得這個男人可笑不已,得到她的人,竟然還想得到她的心。


  還不止她一個人的心,恐怕以後還想得到其他女人的心。


  說白了,他是一國之君,不允許有女人不愛他罷了,這是一個君主的驕傲,一個九五之尊該享有的待遇。


  她突然笑出聲,“皇上到底哪點不滿意?如果是我做得不好,還請指出來,我一定努力改。”


  她這話無疑火上澆油。


  韓湘君將桌上的畫冊全部掀落在地,眸子如臘月寒潭。


  蘇璃卻一點也不怕,她蹲下身去撿那些畫冊,卻被他一腳踢開,將手上的畫冊踢出老遠,那股力道,順勢將她的手也震得火辣辣的疼。


  她忍不住低呼一聲,黛眉緊蹙。


  韓湘君也意識到自己剛才一時衝動做了什麽,頓時有些後悔,猶豫著要不要將她的手捉過來看一看。


  蘇璃也懶得撿了,她站起身來,“想必皇上是不滿意這些秀女,既然這樣,那我回去再仔細選一選。”


  她神色冷靜得如冬日湖麵上的風,寒冷刺骨,又像黑暗裏繚繞的雲霧,虛無縹緲,令人看不透也抓不著。


  這種前所未有的疏離冷漠,突然令他慌張起來。想伸手去牽她,她卻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殿門。


  羅青站在門外眼觀鼻鼻觀心,盡量無視自己的存在。裏頭的動靜他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兒見蘇良媛倔強遠去的背影,不用瞧,他就知道裏頭那人臉色有多難看。


  前兩日,皇上故意在台階上當眾摔了兩次藥碗,鬧著不肯吃藥,就盼著瑤台宮那位能知道,能過來體貼小意一番。沒想到,盼了這麽多天,終於將人盼了過來,卻幾句話不到,兩人又鬧上了。


  唉!羅青頭疼得很!
……

  韓湘君憋了一天的氣,又發作不得,身心都不舒坦,覺得同意選秀這個主意,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但如今聖旨都已經下了,不能收回,也是無可奈何。


  他躺在榻上輾轉反側,怎樣都難以入眠,想起白天那個女人冷漠的模樣,心中咬牙切齒,真是沒一個人像她這般讓他不省心的,偏偏自己還不能拿她怎麽樣。


  想著要不然再晾她幾天好了,但又擔心晾著晾著,把她的心給晾涼了。左右無奈,索性起身繼續再看會兒奏章。


  羅青推門進來,見他站在床邊也是一愣。


  “有何事?”


  羅青趕緊稟報道:“皇上,瑤台宮這會兒讓人去請太醫了。”


  韓湘君皺眉,“誰生病了?”


  “好像是小皇子。”


  這還得了?


  大半夜的請太醫,估計病得不輕,韓湘君也著急起來,趕緊披上外衫出門。
……

  瑤台宮。


  蘇璃抱著兒子心疼不已,小家夥在她懷裏有氣無力的哼哼,眼淚吧啦的。奶娘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任由彩雲責罵。


  “你怎麽這般粗心大意?隻顧自己睡著也不管小皇子,誰給你的膽子?莫不是以為良媛好說話,你們就敢敷衍了事?若是小皇子有個好歹,你這條命恐怕不夠賠的。”


  奶娘哆哆嗦嗦的求饒認罪,砰砰磕頭,磕得蘇璃心煩意燥。


  “好了,先等太醫來看看再說。”


  這幾天兒子本來就陸陸續續低燒,最是要注意,但沒想到白天睡午覺踢被子著涼了,晚上發熱起來。此刻他小臉通紅,身上溫度燙得嚇人。蘇璃趕緊讓人去打井水來給他降溫,同時又讓人去請太醫。


  團子這一病,整個瑤台宮的下人都不敢睡,殿內燈火通明。


  沒過一會兒,見皇上來了,紛紛跪下請安。


  “兒子怎麽樣了?”他問。


  蘇璃這會讓也沒什麽心思跟他計較白日的事情了,搖頭道:“剛才用井水給他擦了遍身子,現在又熱起來了。”


  她神情擔憂,長發披散在薄肩上,隻穿著寢衣,顯然也才從榻上起來顧不得收拾自己。


  韓湘君接過團子,抱進懷裏,小小的人兒此刻乖順得令人心疼,紅著臉哼哼直哭。


  “快去催太醫到哪了?”他厲聲吩咐。


  羅青趕緊跑出門踹向門口的兩個內侍,“沒眼色的,還不快去?”


  那兩人忙不迭的連滾帶爬趕緊去了。


  殿內,蘇璃看顫著身子跪趴在地上的奶娘,她心裏固然生氣,但此時不是處置她的時候。


  “彩雲你們先出去,”她指著奶娘,“先把她關起來,等我有空再說。”


  那奶娘死魚一般被人拖了出去,韓湘君朝她看來,似乎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臉色也不好看,“一個個的膽大包天,不必關了,直接拖出去亂棍打死!”


  門口的奶娘嗷一聲嚎哭起來,扒著門檻使勁求饒,“娘娘!娘娘!您救救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嚎得蘇璃心煩,但仍是不忍心就這麽剝奪一條人命,她是現代人,對於這種尊卑製度下草菅人命的行為有自己的良心準則。奶娘固然要罰,但卻不讚同韓湘君這種動不動就要人命的做法。


  “兒子還病著,還是不要見血的好,先關起來吧。”


  韓湘君沒說話,默認了她的意思。


  片刻後,太醫進來了,可憐他老胳膊老腿的,一路跑來氣喘籲籲,正要跪下向皇上行禮。


  韓湘君立馬打斷他,“別跪了,趕緊看看小皇子如何。”


  他將團子放在床榻上,團子不肯,立馬大哭,於是隻好繼續抱著。太醫就跪在一旁查看。


  “受寒發熱了,得趕緊退熱。”太醫寫方子讓人去熬藥,自己又拿出銀針給團子灸了幾個穴位,團子立馬安靜下來,閉上眼睛呼吸均勻的睡著了。


  蘇璃接過來放在床榻上,給他蓋好被褥,又讓人端涼水過來,親自擰帕子敷在他額頭上降溫,如此反複折騰了許久,直到給兒子喂下湯藥,瑤台宮才總算安靜下來。


  這一安靜,便已經是子時了,眾人都已經退了出去,隻留韓湘君和她在殿內。


  韓湘君一晚上也沒歇著,靜靜的坐在一旁,看看她又看看兒子,也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麽。


  蘇璃之前一顆心全撲在兒子身上,也顧不上他,現在見兒子溫度降了下來,鬆了口氣之後才注意到他還在。


  她坐在床邊,摸著兒子的小臉蛋,一下一下的,輕柔憐愛。


  她忙了一晚上,也心焦了一晚上,眼眶紅紅的,頭發略微蓬亂,模樣顯得有些狼狽。


  韓湘君幾次想開口,話到嘴巴又咽了下去。


  這一刻,他覺得,白日計較的那些真是毫無意義,眼前的是他的女人,他的兒子。這就夠了。


  她獨自一人生下兒子,又將他撫養長大,也許經曆過無數個這樣的日夜。兒子是她辛苦生下來的,她一心隻有兒子又有什麽錯呢?

  倒是自己,又曾真正給過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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