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溺斃
如果楠竹回方家，不論是步行還是開車，都勢必會從這段路上經過。
每天晚上，方少辰從看報表不知不覺地變成在紙上煩躁的寫字，最後起身等在楠竹回家必經之路的窗前，燃起一根煙，直到確定楠竹進了家門。
啪。心裏有什麽細微的響動在楠竹心上炸開。
救命稻草斷了。楠竹心想。
她當時還尚能反駁柳橙對方少辰的解讀，然而如今她隻能溺斃在方少辰深水一般不動聲色的溫柔裏。
稱得上義無反顧。
楠竹本來就鬆動的心理防線現在更是決堤得一塌糊塗。他們冷戰的時候，楠竹自己在幹什麽呢？她似乎真的沒有關心過方少辰的私人生活，無論是幾點下班，還是有沒有好好吃飯，或是有沒有什麽小病小痛，這些她毫不知情。
她本來覺得沒有什麽:如果一個人說你獨立追求自己想要的樣子還不如在他身邊當個附庸，楠竹覺得如果這個時候還上趕著對他好那是自己的犯賤。她性子剛烈，不允許自己做出這種事情來。
然而如今靜下心來想一想，方少辰一開始指責自己的原因好像真的是因為擔心自己大病初愈就這樣瘋狂加班身體會吃不消。於是事情一下子就從大男子主義的控製欲變成了純情男生因為生氣愛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而口不擇言。
這性質差別太大了，大到令楠竹有點無所適從。
也許事情真的如柳橙所說，方少辰的出發點是好的，然而隻是方式太欠妥當。
而方少辰為什麽會深夜出現在楠氏裏應該也就走了解釋:應該是方少辰在不知道多少次推開筆，多少次站起來抽了根煙又坐下，反反複複重複到三點，楠竹竟然還是沒有回來，這才令這個在楠竹麵前格外幼稚地方少辰驅車趕往楠竹的公司。
這怎能不叫人動容呢？
楠竹現在簡直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方少辰:柳橙說的對，她早就該想到的，她和方少辰之間，太欠缺“坐下來平心靜氣好好談談”這種東西。早年很多的誤會，或許兩人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問題也就迎刃而解，後麵一攤的芝麻穀子也就不會發生。
楠竹算是看出來了，方少辰其實根本算不上善於表達自己的心思，而自己竟然沒有看看前車之鑒，讓他們兩個處於溝通不暢的尷尬境地。
然而現在方少辰不知所蹤，楠竹就算想心平氣和地和方少辰談談，也不能對著空氣分析問題。
楠歎了口氣，把那張寫著“還不回家”的紙重中之重的收起來。
當天晚上方少辰果然沒有回來。吃不準方少辰什麽想法的楠竹又給他打了個電話，然而電話還是不在服務區。
難道方少辰出什麽不測了？楠竹心裏一下子就焦急起來了:為什麽沒有早點想到這個問題？自己似乎太過誇大方少辰額的能力，搜尋蒼栗尋找孩子時也是，現在他失蹤了也是，自己從沒在第一時間內發現方少辰的難處，這個認知讓楠竹自責又愧疚。
就在楠竹拿不定主意是報警還是和方母匯報的時候，楠竹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陳鞘打來的。
他聲音壓的很低：“楠總啊，我陳鞘啊。”
楠竹一下子就從焦慮中清醒過來:之前怎麽沒想到問陳鞘呢？她忙問到：“你老板呢？有沒有和你在一起？我給他打了幾個電話，他都不在服務區，怎麽回事？”
"哦，我們現在剛下飛機，這不是飛機上不能用手機嗎，方總在我旁邊眯著呢。"陳鞘此時坐在車裏，他們剛下飛機，方少辰在飛機上也沒有閑著，眯了一小會兒就開始看文件做風險評估，陳鞘想要插手的時候被方少辰涼涼地看了一眼，他就不敢多動了。一直忙活到快下飛機，方少辰才停下來，在車上閉了眼。
陳鞘也摸不清這位爺的脾氣，但是始終感覺出差這麽長時間也不和楠竹匯報一下，指不定他們緊張的氣氛又僵硬到哪裏去。一個不好方少辰在這邊出差，國內方式總裁失蹤被專案組立案，那回去以後也太不好看了。
所以說這種事還是不要等楠竹發現，而是先一步告訴她比較好。
楠竹果然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怎麽不提前說一聲？”
陳鞘心裏一沉，聲音卻四平八穩:“哎，那會兒不是趕得急嗎，您那個時候發著燒，我們公司董事臨時決定的出差，方總也控製不了是不是。”
其實陳鞘是騙楠竹的:普通人確實不能在？飛機上打電話，但是方少辰他是普通人嗎？事實上他們甚至在飛機上使用了視頻通話談成了一筆生意。
是方少辰讓陳鞘停了自己手機的漫遊業務，專門換了張卡。方少辰並沒有向陳鞘解釋，但是陳鞘猜測方少辰是怕楠竹打電話追問時兩人尷尬。
既然騙了就徹底一點，陳鞘一不做二不休:“方總最近要談生意的對象有點兒怪癖，見不得別人用手機，所以方總可能不太會把手機帶在身上，您有什麽事兒聯係我就好啦。”
“見不得別人用手機？”楠竹心想這是什麽怪癖，就聽到陳鞘說：“就這邊的土著民族，覺得手機會束縛人的靈魂什麽的。我們帶設計師過來采風呢。”
他其實也不算全部瞎說，這次方少辰出差確實也有采風這個目的，隻不過隻占很小一塊兒，因為這個理由就不帶手機其實很牽強。
雖然陳鞘篤定楠竹不會對方氏的內務加以幹涉，但是楠竹如果以關心丈夫生活的名義對這件事刨根問底，陳鞘倒真的不知道怎麽應對，當下心裏有點忐忑。
然而楠竹比陳鞘想象中要接受的快得多:楠竹以前也是以畫畫為生的，在畫壇也算是闖出了一番名堂，自然知道一些特別的地方對設計師的采風有多重要，直接道:“那當心安全，注意入鄉隨俗，如果他們有什麽要求你們照做就好了。”
陳鞘心說這事兒算是瞞妥了，當下咧嘴笑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