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蒼桓走上前,試著運勁推了推那水晶棺,那棺材安穩如初,果然是紋絲不動。
“這個水晶棺沉重如斯,應該隻有兩種可能。”
敲了敲水晶棺,蒼桓沉思一陣,下了一個結論,“要麽是它本身的材質緊密,自身的重量超出想象,再要麽,就是此棺連通著地勢,和這一方土地結合在了一起。”
蒼桓所說的第一種可能好懂,第二種可能聽起來似乎有些玄乎,其實也非常簡單,說得明白點,就好比這水晶棺底部有某種“強力膠水”,把它死死地粘在了大地之上,想要挪動它,就必須連同這一方土地也掀起來。
“老頭子我活了這麽大歲數,也不曾見過八荒六合之中有這般沉重的材質,想來,此棺的情況應是殿下所說的第二種可能了。”
老頭頓了頓,突然眼中一亮,十分激動地問道:“如果小老兒沒記錯,殿下在地師之術方麵造詣匪淺,不知是否能解決這個問題啊?”
這老頭沒有記錯,蒼桓的地師法確實十分了得,這一點在首山礦區緝拿吞金獸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他連首山礦區之內的天地殺局都能篡改,將其變為限製吞金獸的困局,如若他沒有此等本事,當時我們還不一定能捉住那頭變異的吞金獸。
如果這個水晶棺真的是由於連通地勢才無法挪動的話,蒼桓應該是可以解決的。
想到這裏,我心裏禁不住得意,嘿嘿,我家蒼桓就是了不得,實力高強不說,就連那冷門而神秘的地師法都不在話下。
蒼桓沒有急著回答老頭的話,而是走得更近了,似乎在觀察什麽。
見他離得近了,我也跟著走近幾步,往水晶棺裏麵看去,想看看,這麽華貴精美的棺材裏頭,到底葬著怎樣的一個人。
水晶棺是透明的,我輕易就能看到那裏麵躺著的屍體,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裏麵躺著的居然是一個絕世美男子!
縱使我哥哥,即墨,蒼桓,淨禹和嬴澤都是八荒六合少有的優質美男,但這棺中人比起他們來說卻毫不遜色,甚至可以說,他好像有一種魔力,讓你在看到他第一眼之後就再也無法收回視線,隻想要不斷地瞻仰他的容顏。
“阿蘞、阿蘞?”
就在我心神被“強迫著”沉溺於棺中人美貌的時刻,蒼桓的聲音將我的心神喚了回來。
“嗯。嗯?”
我有點茫然地看向蒼桓,有些迷迷糊糊。
“你在看什麽呢?看得那般出神?”
蒼桓見我犯迷糊,俊逸的臉龐上露出了笑意,寵嬖地摸了摸我的額間發際,感受到他掌心的溫熱,我迷離的心神才好像找到了歸途,就似乎一個在淒風苦雨裏待久了的人,突然泡進了溫泉水中。
“沒看什麽啊,隻是有點為棺材裏躺的那個人感傷罷了,任他生前再怎樣風華絕代,一旦死去,也隻能悲戚孤單地躺在棺材裏。”
我當然不可能承認我是看一個死人看得入了迷,隻好轉念感慨人生無常,說著說著,心頭還真的有些感傷,沉重地說道:“這棺材就是再精美,那也隻是身外華物,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麽都不值了……”
是啊!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無數的聖賢仙家麵對死亡也是不免驚懼,說來也是,人一死就什麽都沒了,任你生前強大也好、尊貴也罷,死了都是一樣的,隻能身殞道消,一切寵辱情仇俱隨風散去。
這樣不斷想著,我眼角居然還有了濕意,你看看那棺中人,容貌如此俊逸,身材這般迤邐,想必生前肯定是受盡萬人追捧吧?可是呢,死了就是死了,什麽都不剩下。
想想他,死了還能有水晶棺下葬,再看看旁人,有的是草席一卷,有的是馬革裹屍,更可憐的甚至是屍骨無存。
生命的意義究竟在哪裏?這是個重大的問題。
“阿蘞,你在說什麽胡話呢?”
蒼桓眼中十分疑惑,有些不解地對著我說道。
我正覺得愁緒難抒,突然聽得蒼桓這樣一問,心頭不覺一驚,連忙指著水晶棺裏麵,說道:“你看,這裏麵不是躺了一個年輕男子麽?我正是為他的英年早逝而感慨呢!”
蒼桓蹙起眉頭往棺材裏又看了一眼,半晌沒說話,倒是那沙霸天有些無法置信地喊道:“姑娘你沒開玩笑吧?這年紀輕輕的怎麽眼神還不好了,這裏麵空蕩蕩的,哪裏來什麽男人啊?”
“你說什麽?”
沙霸天的話讓我心頭一跳,連忙又轉頭看了水晶棺一眼,那風華無雙的男子可不就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嗎?
“棺材裏麵不是躺著一個男人嗎?長得還怪好看的,你們、你們……”
看到蒼桓和老頭都一臉茫然,我不由得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聲音顫抖地問道:“你們不會什麽也看不到吧?”
“姑娘啊,小老兒年歲雖然大了,這雙眼睛也算不得頂清亮,但到底還不至於連棺材裏有人沒人都看不清楚。而且,而且我召集了那麽多後生前來拉棺,也不曾聽誰說過棺材裏有什麽男人啊!”
老頭的聲音讓我有點無語,眼光一轉,我又看向蒼桓,隻見他也微微搖頭,這才覺得背後冷汗直流,感覺有些寒颼颼的。
“怎、怎麽可能,這裏麵本來就躺著一個人的,你們、你們真的看不到?”
我本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可再三看過之後,我確定我沒有看花眼,那裏麵絕對有一個男人,哦,不對,是一具男屍。
“這,姑娘不會是中邪了吧?這棺材阻我水源,危及我沙丘巨人全族的生死,一看就是邪物,這位姑娘莫不是被棺材中的不祥纏住了吧?”
這種詭異的話從沙霸天這樣的五大三粗的漢子口中說出,讓人一下子就信了三分,再加上之前我確實有些心神失守的征兆,難道,難道這具男屍真的是邪異不祥麽?
見我神色有異,蒼桓安撫似的拉住我的手,語氣輕鬆地說道:“你能見得棺中人麵貌,也不一定就是不祥,或許是你與他有緣,所以才能看見呢?”
我正要點頭,那沙霸天卻又說道:“那可說不準,和死人牽扯上緣分,多半是那棺中人心有執念,不願輕易離開,這位姑娘既然能看見他,說不得就要幫他消解執念呢!”
“你個瓜娃子!少說一句會死嗎?身為沙丘巨人當代族長,須得謹言慎行!”
老頭狠狠地跺了跺腳,滿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那沙霸天遭了訓斥,不由得低下頭去,口裏卻還低聲嘀咕道:“這些不都是您說的嘛,怎麽又怪我胡言亂語,而且這棺材莫名其妙地堵住我族賴以生存的泉眼,這是要斷我族生路啊!這樣看來,還不知道他是怎樣的凶神惡煞呢!”
“你!你這個孽子!”
老頭對沙霸天神神叨叨的話極其不滿意,指著他說了好幾個“你”,愣是沒給出下文。
聽沙霸天一講,我是覺得心頭有點點驚悚,但我莒蘞到底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撇開最初的慌亂和不可置信不談,心神穩定下來之後我還不至於被一具屍體鬧得神經兮兮。
“如果說這水晶棺的主人真是怨靈,那他堵住泉眼,斷絕的是沙丘巨人一族的生機,可為什麽當事人都看不見他,偏偏我一個外來者能看見?”
即便沙霸天說的話為真,這棺中人確實是執念未了,那麽他既然選擇堵住泉眼,和沙丘巨人一族結下因果,那為什麽獨獨要讓我看見他呢?
我的問題讓對麵三個男人都沉默了,這確實是最為古怪的地方,莫非,莫非我莒蘞與這棺中人前世還有糾葛不成?可如若真有糾葛,直接找我也就是了,他怎麽可能未卜先知,知道我會來漠荒呢?還大費周章地把沙丘巨人一族的泉眼給堵上?
“此事確實十分蹊蹺,阿蘞啊,你先到一旁休息,讓我施展地師法,好好把這件事探個清楚!”
蒼桓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退後,麵對這麽古怪離奇之事,我也隻有聽他的安排,乖乖地離那水晶棺遠了一些。
沙霸天在老頭的示意下也退出了老遠,給蒼桓留足了施展的空間。
見人都走遠了,蒼桓右手並指放在右眼之前,極用力地抹了一下,頓時他的右眼裏麵就出現了暗金色的光華不斷流轉。
他看了一陣之後,又繞著水晶棺走了起來,時不時還蹲下身子拍打地麵。
地師法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極其陌生的,莫說我從蒼桓的一係列動作中看不出什麽門道,就連年紀是我數倍的老頭也是看得一臉懵逼。
半晌以後,蒼桓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等了許久,蒼桓這才轉過身來,麵色古怪地說道:“這棺材裏麵確實有人,而且,他可能還不曾死去。”
“什麽?”
我和沙霸天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驚呼,都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蒼桓點了點頭,又向老頭問道:“沙老,這水晶棺出現之時可有什麽異象?”
老頭畢竟見多識廣,聽到蒼桓發問,很快就穩住了心神,回憶著說道:“倒也沒見著什麽異象,這棺材出現得突然,一夜之間莫名其妙就堵住了泉眼,之後也不曾鬧出過什麽動靜。”
“這樣嗎?”
聞言,蒼桓捏住下巴,似乎也十分不解,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這件事的根由以後再去探討也不遲,當務之急是先將這水晶棺挪走,以免它始終攔截水源,讓沙丘巨人一族遭罪。”
老頭聽了這話,激動得對著蒼桓連連作揖,沙霸天也是情難自已,天知道這麽些天,整個沙丘巨人一族為這棺材一事操了多少心!事關全族生死,沙霸天和沙老族長身為沙丘巨人一族的領袖,所承受的心理壓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蒼桓側身避過老頭的禮數,讓他不必客氣。
隨後,他走到我身邊,替我攏了攏頭發,溫聲說道:“別怕,阿蘞,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