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白氏歿
卓眠春勉強抑製住這身子從心底生出的恨意,她盯視著李媽媽,慢慢問道:“我再問你,卓相……知道此事嗎?”她連“父親”二字都不想再喊。此時李媽媽緩了過來,額上滿是冷汗,搖頭說:“我不知道。”也是,那個男人心機深重,即便真的在其中摻了一手,也不會輕易留下把柄和痕跡。卓眠春握緊雙拳,她抬手示意一下。不等李媽媽撲上去求她,她的脖頸忽遭重擊,腦袋一歪便昏死過去。暗衛正要拖走李媽媽,卓眠春開口說道:“白氏害死我娘,我娘在地下活的多孤單,我要她去陪我娘。”她吩咐一番,暗衛將李媽媽扛在肩上,送回原處去了。……壽春院。白氏翻來覆去,卻毫無睡意。她在黑暗中睜著眼,暗淡的月光透過白紗窗,映照在地上,房裏勉強有幾分微光。白氏想了很多,想到和卓相年輕時交換的定情信物,想到得知卓相成婚時的天崩地裂,想到驕傲的自己狠下殺手,想到那個女人臨死前瞪大的眼……今夜天氣陰寒,下午便開始刮風。靠窗的桃樹枝丫被風刮過,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與窗台摩擦著。白氏心緒難安,鎮國候回來了,那個小賤種又不像以往那樣好拿捏,她得了勢,府裏往後還有她和戰夏的容身之地嗎?卓相那個男人,是她的枕邊人,她最為清楚他的性格行事。一旦她和戰夏沒了作用,卓相就會毫不猶豫地拋開她們!“我能弄死那個小賤人的娘,我也能弄死她!”白氏喃喃自語,表情猙獰。耳邊風聲呼嘯,還有幾聲悶雷響起。要下雨了。忽然一陣風吹來,藍亮的光芒照耀進來。白氏轉頭看去,原來是窗戶被吹開了,在月光和藍色細線閃電下,梅樹伸展著枝丫。她叫了聲外間的丫鬟,卻無人應聲。白氏皺了皺眉,坐了起來,掀開軟被剛要起身。忽然一個巨大的黑色倒影出現在屏風上。白氏手一抖,嚇得連忙將枕頭下的佛珠串鏈拿在手裏,驚疑不定地看著屏風。那黑色倒影隔著屏風,是個披頭散發的人形,下方的腳懸空,竟然是站在半空中的!“你、你是誰?是誰!到底是誰在外麵!”白氏舉著佛珠在麵前,尖銳的聲音充滿恐懼。“我是誰?我是……年……嬌……蘭……啊……”這拖長的聲調陰森尖利,聽不出是男是女,卻仿佛在白氏的腦海深處響起。年嬌蘭?是她!白氏到底手裏人命多,極度的恐懼帶來的是滿腔的殺意,她雙目充滿血絲,毫無平日裏慈祥萬端的菩薩模樣,像是惡鬼般衝向屏風後。“是誰在裝神弄鬼!年嬌蘭已經死了!那個賤女人已經死了——”白氏話說了一半,就呆住了,隨後便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啊!!!”隻見屏風後,一個白衫女子漂浮在空中,滿頭黑發遮住她的臉,隻剩下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幽幽地看著她。那白衫上,滿是大塊大塊的紅色血跡,長發上似乎也在滴著血。那股濃鬱的血腥味,充斥著白氏的鼻腔,讓她癱倒在地上,不住幹嘔,最終暈了過去。“轟——”雨終於落下了。炸裂天地的轟鳴雷聲掩蓋了一切聲響。白衫女子撩起長發,看了看暈倒的白氏,收回掛在橫梁上的細線,雙腳落地,將現場收拾好才悄然離去。……第二日,白氏重病。下人進屋伺候時,發現白氏倒在地上,開著窗戶,雨水打濕了白氏的衣裳,已經發著高燒燒糊塗了。相府頓時忙作一團。幾個大夫來來去去,煎藥的下人行色匆匆。退燒藥、安神藥……幾碗藥湯喝下去,卻對白氏的病沒起太大作用。白氏病倒在床上,神誌不清地一直大喊大叫著“不要殺我”、“我錯了”、“放過我”等等。但凡有耳朵的,都知道這是聽不得的內宅陰私。卓相來看了幾次,聽到之後臉色陰沉地把這些人趕了出去,隻留下白氏的心腹李媽媽照顧,連卓戰夏也隻在白氏昏睡時進來過一兩次。卓相本有些懷疑白氏的病,但一切證據都表明,這隻是白氏因為心虛導致心病發了,碰巧又遇上淋了雨高燒,才得了重病。“父親,母親現在病得很重,府裏的大夫都是廢物。不如你進宮去請太醫吧?”卓戰夏急匆匆地走進書房,神色焦急。本來能回家就已經是萬幸了,想著回來和母親好好商量怎麽對付卓眠純的事情,但是沒想到這個時間點鎮國候過來了,反倒是母親生了大病了。白氏已經重病五六日了,再拖下去,怕是連命都要沒了。卓相眉間浮起憂色,歎了一口氣,“若是要請太醫,必須要先請示皇上。你先回去,我這幾日便上書。”卓戰夏聞言,眉頭蹙起,“可是父親,母親現在的情況真的很不好……”“皇家有皇家的規矩!我心裏也很著急,但一切必須按照規矩來!你先回去吧。”卓戰夏見卓相似乎也很擔憂,跺了跺腳,不甘地離開。卓相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眼裏掠過一絲詭譎。不到十日,白氏歿了。“娘——”卓戰夏撲到堂中的棺材上,泣不成聲,一旁的李媽媽抹著淚勸她。此時的相府,入目的白色一片淒涼。簷角掛著白色燈籠,垂落的白色流蘇隨風飄蕩。堂外的白幡豎立著,下人身上皆裹著白布。大堂門是開著的,一陣腳步聲傳來。李媽媽朝後看去,臉上便是一驚,充滿懼色。卓眠春跨過門檻,臉色平靜地走近棺材,她和身後的白芍也穿了一身素色衣裳,卻不是白色。“你來幹什麽!你這個罪魁禍首!”卓戰夏眼眶通紅地看著她,眸底滿是恨意和敵視。卓眠春瞥了眼她,視線凝在那牌位上,唇角扯了扯,輕聲說道:“妹妹,你不用擔心母親在底下孤單,我娘會和她,‘好好’作伴的!”這鬼神之說,在古代向來遭人忌諱。卓戰夏反射性地想到,卓眠春的娘在底下十幾年了,她娘下去,豈不是會被卓眠春的娘折磨死?她咬牙切齒地抬頭對卓眠春喊道:“你這個小賤人,你怎麽不和你娘一起在下麵作伴?你早就該下去陪她!為什麽你要害我娘,為什麽要讓我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