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2）
王秘書帶著一臉的不可置信，按下自己想要參觀卻又不太敢的八卦之心，腳下飄著就帶人出門去了。
方成雲也終於發現了有哪裏不對，低聲道：“地球人……”
“正常的地球人，絕對不會一頓攝入30斤營養的！要怎麽解釋，你自己去！”問星河氣急，自己拿了一份飯到角落裏，一口一口往喉嚨裏塞。這人到底什麽毛病啊！他不隻是精神力破碎，根本就是智慧中樞發育有問題好嗎！
所以人際交往有什麽意義！
還不是動不動就要讓他這種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清道夫背黑鍋！
方成雲也默默地拿了一份飯，筷子用的倒是很熟練，吃起來的速度絲毫不比問星河慢。
兩個人就這麽拚命地往嘴裏倒食物。問星河覺得自己悲憤的心情值得多一些補償，於是狠狠地吃了3份。而剩下的27份，全部進了方成雲的肚子裏。
等他們兩個都吃完了，方成雲才叫人進來收拾。
眼睜睜看著滿滿的飯盒進來，又眼睜睜看著空空的飯盒出去，王秘書的眼睛都要瞪脫窗了。要不是還保持了良好的專業素養，她都想拆了這個辦公室瞧瞧老板是不是在哪裏藏了好幾十個人！
方成雲強梗著脖子，頂住了王秘書幾乎要穿牆的目光，沒有半句話的解釋，開始下其他的命令。
他們和王秘書一起坐上那輛眼熟的擺渡車，開過大半個廠區，到了那個不起眼的9號倉庫門口。
倉庫主任帶著僅剩的三個保管員站在門口恭迎他們的到來，看到方成雲的時候，齊聲低頭，叫了一聲“方總”。這位倉庫主任長得人高馬大，肌肉虯結，一看就是個經常鍛煉的體魄。其他幾位保管員就是四體不勤的樣子，跟在他身後跟幾隻營養不良的小雞仔似的。
方成雲嗯了一聲，看一眼問星河。問星河抬步就走進了倉庫。
倉庫主任看著問星河的背影，張張嘴好像想說點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方成雲對王秘書道：“你就在這裏看著他們，不準他們進去。任何人都不準進去。”說完，他也進了倉庫，回手還將倉庫門緊緊關閉了。
王秘書：“……？？”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王秘書還是發揮了她過硬的職業素養。她站在那裏，麵帶微笑，真的緊盯著眼前的倉庫工作人員，連動都不準他們動一下。
倉庫工作人員：“……？？？”
倉庫很大，東西很多，從視頻上看起來並不多明顯，但真身站在裏麵的時候，各類工具器材都堆到了頂棚上，高得驚人，讓人心慌。
方成雲站在門口就不再動了。他和問星河有精神鏈接，在這種距離範圍內，問星河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能立刻發現。
問星河順著雜物的通道慢慢向前走。那九個死去的人，每個人在倉庫中的行動軌跡都不相同，有些人深入到了最裏麵——比如維修線路的電工，有些人則隻在門口停留了幾分鍾——比如劉炳東。他隻能將他們所有的路線都走一遍，才能慢慢分析到底是什麽問題。
當走到第三排的某個位置的時候，忽然一股味道撲麵而來。
問星河腳步一頓。
這股味道有點奇怪又有點熟悉，讓他想起在劉炳東靈堂上聞到的那股無法分辯的味道。但這次和上次差不多，味道隻是一掠而過，他還沒想起那到底是什麽，就再也聞不到了。
他的神經觸手對空氣起不了什麽做用，視覺掃描也沒掃描出什麽，便立刻取出拂塵對周圍的環境進行了采集分析。為了保險起見，他在周圍還轉了幾圈，又同時打開拂塵內部抽吸器不斷抽吸空氣，以保證采樣的廣泛性。
在他的眼中，拂塵吸收掃描的分析結果很快出來了。這裏的空氣中的確有一些毒性物質，不過都是地球上自有的，比如一些有機生物成分、人工化合物、地球自有礦產微粒等等，雖然不一定能殺人，不過讓一個長期住在這裏的人得個癌症什麽的還是有可能的。
其他的成分含量都在正常範圍內，雖然可能造成一些人類疾病，但並不稀奇——地球人從來都是這麽折騰自己的，這種事他學習地球文化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唯有一種成分，看其分子組合架應該是硫磺，隻是在一些細微的地方有改變，讓它的毒性變得更強，而且在空氣中最濃處，這種很像硫磺的成分含量高達30%，這已經不是正常範圍了。
這個成分好像是硫磺啊！播主你怎麽樣了？中毒了沒有啊？
播主也是人造□□好吧！這麽簡單就掛了，還做個什麽任務。
什麽硫磺啊，你們仔細看看分子組合架，那個第三十六個分支架上哪裏是硫磺的成分！有這麽一個分支，這個東西的成分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好嗎？
宇宙中的成分種類數都數不清，不過是多一個分支架而已，也許地球上的硫磺就有這種區別呢。
不好意思啊，你去看看地球文化的化學部分，再回頭把你中學的課本拿出來好好複習一下！咱們每個星球的硫磺分子組合架雖然都有一些區別，但是第三十六個分支架上的枝幹成分都是一模一樣的好吧！其他分支架上的分子成分可能有區別，但是每個星球的硫磺第三十六個分支架都一模一樣！我再強調一遍！每個星球都一模一樣！但這個不一樣！這個不一樣！
直播間裏吵得熱火朝天，各種專業數據都劈裏啪啦地被扔上來對比，無數分子架重重疊疊地堆積在一起，看著就讓人眼暈。剛進來的觀眾都糊塗了，自己明明進的是個低端星球的娛樂直播，難道點錯進了個高級學府化學科技授課？？
問星河屏蔽了那些要命的科學知識點，他拂塵掃描出來的各種數據在眼中跳動，卻沒有一個是他想要的。
直到現在，除了直播間裏還在討論那個硫磺成分的特殊性，但除此之外，他壓根沒能找到此事與偷渡者有關的證據，可見應該不是偷渡者。
雖然有點不甘心，不過這種事情也很常見，畢竟偷渡者不會主動跳出來告訴你他就在這兒，當然也不會主動跳出來告訴你他不在這兒。地球大中華區說起來不大，但要從十幾億人中挑出偷渡者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在工作中，他必須考慮到任何可能發生的情況，也要同時做好失望的準備。
問星河在倉庫裏順著通道走了兩圈，拂塵掃描都沒有再跳出什麽不正常的數據來。唯有第三排的“硫磺”成分，隻在第三排有，而且濃度較高，其他的地方含量很低，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他想了想，又回到了硫磺含量最高的地方。
問星河站住腳，現在他的左右兩邊都是貨架，滿當當地擺放著寫明某某儀器，小心輕放的箱子。他在那裏走了好幾圈，仔細看過之後，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便又多轉了幾圈。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裏有問題，可是……
等會兒，他自己並沒有這樣的直覺！他從來都是隻靠智慧分析的！什麽時候開始靠直覺的？
他一轉頭，果然發現方成雲就站在不遠處，一臉監工樣盯著他。
“……所以，是你的直覺覺得這裏有問題？”他問。
方成雲維持著寒冰臉，點頭。
問星河仰天長歎。怪不得他要在這裏莫名其妙地轉，他自己的理智感覺不到問題，但方成雲的理智不同意啊！精神鏈接就這一點不好！有時候一些潛意識他都沒法分辨誰是誰的。
不過直覺這個東西雖然沒有科學依據，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有些偶爾的靈光一現，比純粹的理智分析還有用。
問星河並沒有因為直覺不屬於自己就完全摒棄，確定了直覺的來源後，他就站在了最初聞到那味道的位置，伸手在貨架箱子上摸來摸去。
箱子很重，上下看起來都沒有問題，那就要看看後麵了。
他使勁推了推，箱子紋絲不動。他這個身體的體質比地球人高得多，眼前不過是個2的箱子，他用盡全身力氣，箱子卻連動都不動，那就不對了。
他看向方成雲，方成雲這次卻沒有袖手旁觀，而是走到了他的身邊，和他一起按住箱子上方把手用的凹槽，兩人同時用力，使勁往外一拉，隻聽卡啦一聲，好像有某種機關被他們強行破壞。隨即他們兩個就倒退了幾步，任由那個箱子失去扶持轟然倒地。
一股惡臭熏天的毒氣隨著箱子的倒斃“轟”地衝了出來。那味道極度難聞，不僅辣嗓子，更是辣眼睛，要不是他們兩人用的是人造身體，別說地球人了，就算是他們的真身，現在也得在這股味道下撲街。
問星河拂塵和神經觸手上的感應器都開始瘋狂地飆數據，無數危險值極高的毒性成分一個接一個地在檢測表上發出可怕的紅光，所有的毒性成分都已經爆表，隻是看看那觸目驚心的數值就讓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他們被嗆得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人工淚腺也在不斷流淚，試圖將這股要命的毒氣給排出去。
嗨呀！好可怕！所有的數值都亂了！
這是能殺人的毒氣了吧？看看從這兒到那兒……這絕對不是地球固有礦產成分！果然有偷渡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幸虧我早就不用沉浸模式了！這簡直就是不打招呼的暗殺啊！
你還管偷渡者？主播這會兒都快被毒死了吧？還偷渡者？
主播你還好嗎主播？你還活著嗎主播？
大家都散了吧，主播已經涼了……
當然，大家都知道他是不會涼的。人造□□再與真正的□□相似，那也是不一樣的，它們有自己的保護機製，在危急情況下就會自動啟動，保護自身安全。
問星河的身體第一時間就自動關閉了全身的對外通路，然後他飛速抽出布包中的中和劑用力捏碎，向空中拋灑，微分子中和劑立刻在空氣中發生小型爆炸，微分子機器人紛紛揚揚散開，自動分析有毒物質，根據毒物分子態改變自己的分子態，並在兩秒鍾之內將有毒物質全部中和完畢，微分子機器人們也壽終正寢，自行化作塵埃落地。
等他們終於從這股令人窒息的味道中存活下來，問星河才有精力眯著眼睛仔細觀看箱子後麵的那一方小世界。
那裏有很多似乎是小孩玩的玩具，小樓房，小桌椅，小小的生活用具，有一個小桌子上甚至還剩下了一些小小的食物殘渣。但這些東西實在太小了，虧得問星河的眼睛有微觀功能，對眼前景物進行了1200倍的放大觀察才發現了它們，不然在一隻普通的人類眼中，這片不足兩平方的小空間裏就隻有灰塵而已。
但是沒有生物，連老鼠都沒有，除了小得快趕上灰塵的各種建築物，所有的髒汙都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就好像曾經有人在這裏玩耍生活。
問星河腦中各種資料瘋狂輪轉，他一時甚至想不起星盟裏居然還有這樣的生物……
然後他想起來了，星盟裏確實沒有這樣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