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與道觀(2)
“對了,我想起來了……”問星河說,“當時學的時候你……哦,教官說過,這些毒素信息跟著血流進入體內,不過在成年生物的身上,會很快被排出一些,一部分編碼信息會遭到破壞,所以剩下的信息肯定是亂的。隻有兒童,而且是非常非常小的兒童身上,才會保留更多更完整的毒性和信息。”
當時中毒的孩子,劉依純已經七八歲了,而傅盈盈,才剛出生一年。毒性在誰身上更完整不言而喻。所以當時自顧不暇的方成雲放棄了傅鑫蘿和劉依純,隻保護了傅盈盈一個人。
方成雲點頭:“如果這麽說,我想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這些信息肯定在傅盈盈身上。隻是暫時拿不出來罷了。”
問星河又問:“那你看她幹嘛?要解碼,也該發給研究院,讓他們幫忙才是……”
方成雲看了他一眼,冷然道:“我沒有權限。”
問星河噎住了。也對,教官在地球上執行的任務是非常秘密的,秘密到連他這個精神鏈接人也不能知道,秘密到碰觸了一下信息外殼就把他打得哭爹喊娘,秘密到他以“方成雲”這個名字來搜索清道夫都沒有結果……
因為教官現在壓根就不是清道夫。
可能八年前他還是,所以能請求上級幫忙送來冰皮星種。可現在因為不知名的原因,他已經不是了。
問星河不爽道:“那意思是,需要用我的權限給研究院發解碼請求咯?那你還不對我好點?整天對我呼來喝去,瞧你厲害的,也不知道說點好聽話……”
方成雲道:“我早已將樣本和解碼請求發過去了。”
問星河再次噎住。
方成雲道:“我有你的權限。”
問星河好險沒吐出一口血來。那他在這兒逼逼半天是幹嘛呢?耍他玩啊?
他腦子動一動,方成雲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冷然道:“這些事情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有人在想辦法接近傅盈盈。”
問星河一驚:“啊?還真有?”
方成雲打開了他手中的平板,用八百倍速將其中三個監控捋了一遍,分別停在了不同日期的不同地點。
一是幼兒園。
二是醫院。
三是商場。
“在你叫他們送走了冰皮星種,讓傅盈盈恢複了正常的生活之後,她在一個星期內受了三次傷。但問題是,傅盈盈不是那種很愛鬧的孩子,她非常文靜,因為身體的原因,也很少跑跳惹事。”
但在她恢複了正常生活之後,就迅速地“受了三次傷”。
在幼兒園、醫院和商場這三個地方,傅盈盈都因為各種原因而導致輕微的受傷流血,分別有幼兒園老師、醫院醫生和商場保安“主動”上前幫忙。
之後,這三個人分別在不同的時間段收起了沾有傅盈盈鮮血的藥棉或衛生紙,並在監控的死角,將其交給了一個人。
問星河左看右看,又換了其他角度的監控,卻什麽也看不見。
方成雲道:“別看了,我已經找過了所有可能的方位,連圍觀者們和過路者個人終端上的信息都梳理了一遍,沒有任何一個鏡頭照到那個人的臉。”
問星河耳中伸出了神經觸手,插進了平板電腦的數據插孔中,將這些數據都下載了下來。
他的智慧核光腦係統對這些數據都進行了放大和去噪處理,一連串的分析不斷出現在他的眼中。
他的所有分析,方成雲都瞬間得到了分享。
“看這個人的手,應該是男性,根據皮膚狀態,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三十二歲到四十一歲之間……”問星河在腦內光屏上,用神經觸手點擊著那個人唯一露出的器官,“在手背上,放大三千倍,可以看到一個針孔。”然後又轉為組織透視模式,“通過透光度和組織瘢痕對比,可見這個針孔有反複穿刺的痕跡。根據分析,這些針孔出現的時間大概從這個視頻前七天開始,確切地說,是在……”他算了算視頻時間,又往前推算了分析記錄,“四月三日9點42分,四月四日8點12分,四月五日……”
他將這些時間都記錄在了依然和他神經觸手相連的平板電腦上。
方成雲道:“我知道了。”他立刻拿起了電話,另一手拿過了平板,“喂……是我。檢查一個信息,男性,三十二歲到四十一歲之間,四月三日到四月十日期間有七次就診並進行靜脈穿刺的記錄……小診所當然也要查。具體的靜脈穿刺時間我這就發給你,根據這個時間,盡快找到這個人。”
他很快掛掉了電話,看著問星河。
問星河衝他假笑,還賤兮兮地伸出了一隻拇指。
方成雲:“……你很聰明,很有用,你是最棒的學生。”
問星河終於哈哈大笑,心滿意足地伸手拍了拍方成雲的手,轉身上樓休息去了。
回了房間,他伸了個懶腰,撲通一聲趴倒在床上,狀似無意地點了一下腰後部,整個房間頓時被一張無形的大網所籠罩。他這才放開了一直禁止自己去想的思緒,無數雜亂的念頭充斥了他的腦海。
他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然後打開了監測屏。此時直播間早已關閉,隻有他一個人在觀看監測屏的數據。
在離開之前,他在拍方成雲的時候,用神經觸手碰觸了方成雲裸露的手。這是他的習慣,用不用智慧中樞都會本能去做的事情,所以不會引起方成雲的懷疑。
直到此刻,他才能在清道夫公司前幾天加急躍空間傳遞來的精神屏蔽器的掩護下,偷偷查看方成雲的身體狀況。
——方成雲,雖然說基本上他還是教官本人,但確切說來,他並不是全部的教官。
教官就像一個完整的主係統,方成雲就是主係統下創造出來的子係統。
主係統裏有很多秘密,這些秘密不僅不能讓問星河知道,不能讓偷渡者知道,甚至連子係統也不能知道。所以子係統對於非常重要的秘密並沒有好奇心,這樣能保證他不去探究那些有可能泄密的東西。當然,主係統並沒有完全沉睡,隻是在低電量運行,隻有在遇到重要的情報信息時,主係統才會利用所剩無幾的能量進行分析,必要時還會重啟覺醒,這樣能同時保證不漏掉任何重要信息。
問星河不太明白教官為什麽要在親身上陣的同時還要給自己造個子係統,還讓這個子係統懵懵懂懂好像什麽都知道又實際上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可他又不敢問……
而現在最麻煩的是,問星河和方成雲/教官之間有精神鏈接,更糟的是,他的精神水平壓根就比不過教官,所以連單方暫斷鏈接的權限也沒有。
如果問星河隻是個普通民眾也就罷了,可問星河也是要做任務的,他的任務可以讓教官這個高級清道夫知道,方成雲這個子係統卻未必需要知道,有一些事情,也恰恰是要在方成雲這個子係統不知道的時候做的,問星河卻因為精神力不足而無法屏蔽他,這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清道夫公司專門為他快遞了一個屏蔽器。
為了保證快遞的精度和安全性,公司先是用跨星際膠囊快遞的方式,將屏蔽器發送到迎接梅爾離開的飛船上,然後由飛船上的船員使用快遞槍,直接將屏蔽器在問星河自己都沒注意的情況下,直接發射安裝在問星河身上。
屏蔽器安裝後是默認模式,在安裝的同時飛速傳遞公司的消息,並屏蔽了方成雲三秒左右。這是個極限時間,專注中造成暫時的思維斷線最多也就這麽久,超出時間的話,就有可能被方成雲察覺。
不過現在不一樣,問星河傳遞了自己要睡眠的消息給方成雲,這才打開了屏蔽,他這次有幾分鍾的時間,讓自己藏在“無夢睡眠”的借口下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拉出了方成雲的數據,從上到下仔細查看,所有的數據都很正常,並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他再次檢查了方成雲這個身體的數據,一切正常,並沒有問題。
但他可以確定,方成雲肯定是有問題的。
他的記憶出現斷層,到底是教官這個主係統屏蔽了他,還是因為他遭到了更高級別的入侵,以至於忘記了重要的情報呢?
唉,教官簡直就是大雄性主義毒瘤!什麽也不告訴他,就讓他在這兒猜,要是光教官自己出事也就罷了。可他是教官啊!他可比問星河厲害多了!他要是被什麽糟糕的東西入侵,頭一個倒黴的就是問星河自己!
想到這個,問星河就覺得一陣悲傷。
受人鉗製的感覺,真是不好啊……真是太不好了。
帶著這樣的怨念,他再次掐熄了自己所有的思維,打開了屏蔽。
就算是在睡覺,他也不能屏蔽方成雲太久,不然會被他發現異常,那就不好了。
但在他解開屏蔽的一瞬間,方成雲的思想鑽了進來。
——你不用躲著我,你有你的需要,想屏蔽的時候就屏蔽我,沒關係。
——……你發現了?
——你前一刻還在想“我什麽都不想”,下一刻就“睡著”了,你覺得是我傻還是你傻?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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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是一種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