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茲魯拉(2)
問星河驚叫一聲,又跳下來抖衣服。
方成雲按住他的肩,按住了他近乎瘋狂的抖動,在他的袖子上彈了一下,彈走了一隻肥嫩的白蟲。
問星河差點噴出淚來,抱著他的袖子喊:“我錯了我錯了教官!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吊銷我執照也行!我實在不想接觸那玩意兒了……”
方成雲捂住他的嘴讓他閉嘴。
“得了,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他推開緊抱著他不撒手,已經成為一個人形障礙物的問星河,道,“不就是感染了天牛幼蟲嗎?科魯茲拉對(地球的)生態沒有一點抵抗能力,大概是在哪裏染上的。它的分泌器官就在皮下,分泌的信息素吸引了蟲子——大概是把它附近所有的蟲子都吸引過來了,不過隻有天牛幼蟲沒被它毒死。現在那些天牛幼蟲把它的分泌器官給吃了,就占據了它皮下的所有位置,現在當然沒有信息素可以分泌,也對任何人都不起作用了。”
最可憐的是,它連再生都做不到了。因為天牛幼蟲一直在它的皮下拚命生殖,吸取了所有的營養,如果沒有人幫忙,它一輩子就是這麽個殘破的發聲器官的模樣了。
方成雲看向又要陷入癲狂的問星河:“你別是連學過的生物基礎都忘了吧?”
問星河勉強調用著自己的理智,道:“這個……它的不同位置,分泌不同的信息素?”
方成雲點頭。
然後他們同時望向了張天師。
“你見過這個植物吧,”問星河指指地上的科魯茲拉,卻在指說完後不由自主在身上又擦了擦,“我是說它完完整整的樣子!在哪裏?”隻有擁有了科魯茲拉的全部身體,所有部位,才能產生出“針對”不同人的信息素。
所以那個新聞上墜毀飛船的主人,才會攜帶“一整株科魯茲拉”。這不是他蠢,而是他也沒辦法。
既然所有人對“藝術品的喜愛”都是不同的,那麽一定是不同部位的信息素所導致的結果。以此推論,真正拿到了所有信息素的人,一定擁有一個完完整整的科魯茲拉。
很有可能,李學棟的那個畫廊,就是某個人對於科魯茲拉——或者還有其他生物——無情的試驗室。
張天師冷冷地哼了一聲,仿佛不屑於回答這樣沒有技術含量的問題。
方成雲笑了笑,一腳把殘枝踢到了張天師的胸口上,結結實實,所有的蟲子都貼到了他脖子裏。
張天師像個初中女生一樣發出了驚聲尖叫,拚命在脖子上衣服上抖動。可惜他的衣服實在太寬鬆了,就這一下,都不知鑽進了領口多少蟲子去。
問星河抖了一下閉上眼睛,那些蟲子簡直就像塞進了他自己的衣服裏一樣,讓他後被發冷頭皮發麻。
方成雲道:“沒有關係,你可以不說,這塊木頭裏的蟲子還有很多,咱們慢慢來。”
李學棟縮在角落裏,又努力向陰影處躲了躲,生怕被方成雲發現了自己的蹤跡,又拿他來祭旗。
張天師崩潰得眼淚鼻涕都下來了,尖叫道:“我說我說我說!我身後的主屋就是個魔窟!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它時不時就會發出藍光,每次藍光過後就會出現奇怪的東西!這玩意兒也是從那裏出現的!不過那個時候它確實是完整的!我把那裏麵出來的東西都交給了我老板!我老板把它都拿走了!我就是喜歡這東西!喜歡得不得了!所以才會偷偷砍了這麽一塊留下來!”他的眼淚都在強烈的刺激下飆了出來,“我最近也發現對它的喜愛不如從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啊!要是知道裏麵有蟲子,我死也不會抱著它睡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場的所有人:“……”抱著一塊蟲子滿腔的木頭睡覺……這操作可以的!
噫~~這個人真是命大!幸虧他隻拿走了發聲器官……
想象一下,他如果拿走的是消化器官……
倒抽一口冷氣!!想想就嚇得我要蛻皮了!
我都要嚇分裂了……
等會兒,生物學習一塌糊塗的小白求問!沒有口器也可以消化嗎?
傻孩子,你可以自己去試試看啊……那是當然的啦!科魯茲拉的每一根枝條都可以是消化器官!但它的口器隻有一個!它的消化器官著急了有時候還會自己跳出去狩獵呢!你以為沒有口器就安全了嗎?你死得更慘好不好啦!
方成雲問:“你老板?你老板是誰?他從什麽時候開始讓你做這件事的?你在這裏守了多久?之前你還去過別的會出現怪物的地方嗎?這麽多年,他把那些奇怪的東西都弄到哪裏去了,你知道嗎?”
張天師語無倫次:“我十二年前接的這活兒!那時候不在這裏!在雲嶺的狐狸崗附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啊!後來,狐狸崗那裏沒有怪物再出現了,我就來了這裏!我是八年前來這裏的!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是個打工仔!我老板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根粗壯的枝條從斜刺裏衝了出來,輕描淡寫地一揮,張天師的腦袋就骨碌碌地離開了原地,飛了出去。
一蓬鮮血噗嗤一聲噴了出來。那個沒有頭的身體好像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死亡,搖晃了兩下,慢慢地倒了下去。
粘稠的血液像壞了的水龍頭,汩汩地流成了一道小溪。
問星河的直播係統在鮮血噴出來之前就直接斷線了。這種凶殺鏡頭太過直接,直播係統的智能管理員肯定是不會讓播的。
問星河:“……”這關得太快,會不會遭到觀眾不滿的反彈啊?
剛才被方成雲打倒的人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流氓,被打倒了就躺著看熱鬧,反正也打不過那個人,還不如就躺著等事情過去。結果誰知道事情竟發展到了這一步,當他們看到那個一頭長在花圃裏的泥土中,一頭自個兒執行了絕殺任務的枝條,當場就嚇瘋了。他們也忘了自己“受傷”的設定,爬起來嚎叫著紛紛逃了出去。
至於李學棟,他早在那個腦袋飛起來的時候就昏了過去。
問星河:“……死人了。”
方成雲點頭,然後四處看去,果然在屋簷下發現了正對著庭院的攝像頭。
問星河差點哭出聲來:“我會被地球警察抓起來嗎?”如果是正常的調查,星盟那邊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這種“枝條殺人”的事情,他跟這些地球人怎麽說得清楚啊!
方成雲被他氣笑了:“你的應急措施都白學了嗎?”他指了指那個攝像頭,“攝像頭說話,比人說話管用多了。”
問星河一看,明白了,飛一般衝過去,掛在屋簷上,讓自己的神經觸手伸進了攝像頭的線路裏。
等警察前來調查的時候,就會發現有一個穿黑衣蒙麵的人突然衝出來,砍掉了張天師的頭,然後揚長而去。至於那個枝條,在攝像頭裏連出現都不會出現。
那些目擊者嘛……“驚懼下導致的集體癔症”這種說法再合適不過了。他們都不用說話,這個錄像材料往那些證人麵前一放,那些證人自己都會懷疑自己肯定是看錯了。
鐵證如山,比什麽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