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禍(1)

  傅閡勝聽信了問星河的話,戰戰兢兢地帶著孩子在家裏躲了很久,連公司的工作都是在網上完成的。他家也是請了保安公司的人來,裏三層外三層地守著,生怕有一點錯漏,就讓他女兒出什麽問題。


  可是,一個月下來,炎炎夏日都逐漸過去,終於下起了寒涼的秋雨,卻什麽也沒有發生。


  傅閡勝有點受不住了。


  倒不是他自己受不住,而是傅盈盈,這孩子自從“病”好了以後,又上了幼兒園,有了新的朋友,心裏早就沒了她老父親的位置,整天念叨著要出去玩,要和小朋友玩。


  其實傅盈盈也算情商很高了,看著爸爸那麽擔心,她也就耐著性子關在家裏,能看電視玩遊戲也行。可一個孩子,總把她關在家裏也不是個事兒啊,尤其是這兩年她日漸活潑,傅閡勝又不忍心拘著她,大多數時候都順著她的意,讓她自由自在地成長,這突然一夜回到解放前,之前時間短還好,時間一長,她就要爆炸了,到一個月的時候,她差不多每天都要鬧幾場出去玩的事,把傅閡勝整得頭痛欲裂。


  他是相信問大師本事的,可生活是他自己過的,拘著孩子不準她出門,要付出代價的也是他,一時之間,對於問星河的做法,他的態度也逐漸有所鬆動。


  終於,在女兒哭著抱怨“小朋友都不給我打電話了,肯定是把我忘了”這樣的話時,因為一些必須要他親自出麵他卻沒有出麵,以至於黃掉的生意而焦頭爛額的傅閡勝,同意了女兒複課的要求。


  他送女兒去了幼兒園,幼兒園裏的一切都一如往常。阿姨們笑容滿麵地在門口接待著小豆丁們,園長親自從傅閡勝手中接過許久沒來的傅盈盈,在他不放心的叮嚀中,滿口保證:“我們園的安全設施是有名的好,不然您怎麽會這麽有眼光,挑中我們呢,對吧?”


  傅閡勝想想也是,他當初選擇這間貴得離譜的幼兒園,就是為了給女兒一個安全的環境。在連親戚都不能相信的如今,孩子的“安全”二字,對他而言比什麽都重要。


  不過,傅盈盈就沒有他那麽多顧慮了,在殷殷交代的老父親還沒鬆手之前,她就已經啪地甩掉了他的手,一把抱住了一個向她撲過來的男孩子。


  “盈盈,我想死你啦!”


  “東東!我也想你呀!”


  兩個小豆丁抱在一起,就像兩隻小狗狗。周圍的老師和家長都笑不可抑。


  傅閡勝抽了抽嘴角,麵色複雜,他的手有點癢,不確定是該給這對小家夥來個王母分手大法,還是給他不孝的女兒一下。


  然後兩個孩子就甩下他手拉手進去了……


  進去了……


  進去了……


  完全沒有回頭看她孤獨的老父親一眼。


  傅閡勝的手更癢了。他抬眼看了看幼兒園裏麵,想看著女兒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卻突然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視線,眼睛頓時望向了一個方向。


  他問園長:“那是誰?”


  一個穿著廚師服的青年,身材高挑,他在廚房裏活動,似乎是在揉麵,但眼睛一直盯著門口,就在傅閡勝望向他的時候,他才立刻轉過了頭去,可就如此迅速的驚鴻一瞥,亦可見他容貌昳麗,黑眸粲然,令人見之難忘。


  傅閡勝對男人的容貌沒什麽興趣,但這個人疑似望向了他女兒的方向,而且形跡可疑。


  他覺得很不安心。


  園長看向那人,笑著道:“噢,那是我一個遠房親戚,他爸媽半年前車禍去世了,兩個月前就來投奔我,讓我幫忙找個工作。您放心,雖然是親戚,還是會跟對待所有員工一樣,他的一切情況我都親自去查過的,絕對沒有不良記錄,老家那邊朋友的口碑也不錯,都說是個老實孩子,就是學習不大行,不然也不能來投奔我。”


  傅閡勝點了點頭。這個幼兒園的安全性在定雲城都排名靠前,最主要的就是這位園長認真負責的態度,她手下的所有人她都了如指掌,對幼兒園內的各種安全問題把控也嚴格到了變態的程度,所以看中安全性的家長們就算是多花些錢,也要咬牙將孩子送到這裏來。


  他實在沒有必要懷疑她。至於那個年輕人的目光……大概是對孩子好奇吧。問大師說有人會對他孩子不利,但那是一個月前的事,如果是兩個月前就已經到了這個幼兒園,他應該就不是別人專門安插進來的了吧。


  傅閡勝沒有再追究下去,又跟園長囑咐了幾句,便帶人離開了。


  時間平靜地又過去了兩周。


  還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傅閡勝覺得,這回大概是問大師失手了吧。之前說得那麽嚴重,但時間都過了這麽久,都沒有什麽動靜,他自認最近自己的行為也非常克製,與人為善,連商場上的手段都不再那麽極端,這些時日下來,他都在老朋友裏得了個“老慈傅”的稱號。他又沒同人結下什麽重大的恩怨,他女兒一個小孩子,也沒什麽恩怨好結,在這種情況下,他女兒應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可就在傅閡勝放鬆精神,打算讓自己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快一下的時候,出事了。


  他接到電話的時候,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


  園長在電話裏嘰哩哇啦地一通大叫,聲音顫抖,聲線都扭曲了:“傅先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您快來吧!快點……”說著說著,失聲痛哭。


  園長是真的很認真,也很負責,對於她手下這些小金疙瘩看得再緊不過,每天為了安全,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去,結果這千防萬防的,事情還是出在了她自己身上,她又怎能不想哭啊!


  傅閡勝麵色鐵青,放下電話就飛奔出去,丟下了一群正在向他匯報的下屬。


  下屬:老,老板,公司不要了麽?

  傅閡勝帶了一大群人,好幾輛車到達幼兒園門口的時候,連幼兒園方圓四十米都沒進去。這會兒正是幼兒園接孩子的時候,各種車四處停得滿當當,各家的父母親戚保姆到處都是,卻沒幾個人發出聲音,大家都沉默地圍著幼兒園門口的位置,屏氣凝神地看著裏麵的情景。


  傅閡勝將車停在了好遠的地方,帶人狂奔而來,又艱難地擠進了人群,方才看清了裏麵的情景。


  原來是保姆張姐帶著兩個平日來接孩子的保安,苦口婆心地說著什麽。而傅盈盈,正被一個年輕人抓在手中,年輕人正是那天傅閡勝注意到的人,此刻,他昳麗的容貌在夕陽下熠熠生輝,十分美麗,身上卻穿著和那天一樣的廚師服,手上還掐著傅盈盈纖細的小脖子,整個人靠在幼兒園門口的一根牆柱上,警惕地看著張姐。


  園長就在旁邊不停地勸著她這個遠房的侄子,一邊勸一邊哭,哭兩句又繼續勸,其他老師也是急得不知所措,旁邊還有兩個民警正在伺機而動,加上旁邊圍觀的學生家長和孩子,場麵真是亂得讓人頭痛。


  傅閡勝衝進人群的同時,那年輕人也看到了他,傅閡勝凶狠地看著他,那年輕人卻是驀地神情一鬆。


  “傅……傅先生。”他念出這個稱呼的時候,似乎十分陌生,又十分熟稔。那感覺很奇怪,傅閡勝滿腔的怒意,在他喊出這聲的時候,詭異地頓了一下。


  不知為什麽,看到這個年輕人黑亮亮的大眼睛看著自己,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隻狐狸。


  那隻畸形的,沒耳朵的,陪伴了傅盈盈多年,卻在她終於痊愈時離她而去,再也沒有回來的狐狸。


  他很快趕開了這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厲聲道:“你是誰派來的!你到底想要什麽!隻要你放開我女兒,咱們什麽都好說,你要是傷了她,我今天就讓你血濺當場!你聽到沒有!”


  那年輕人並沒有因為他的態度而有半分的遲疑,立刻點了頭,道:“傅先生,你放心,我會保護好盈盈的。”


  傅閡勝:“……”


  園長:“……”


  圍觀群眾:“……”


  到底是誰要從誰手裏保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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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高帥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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