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2)

  梅爾陪伴了傅盈盈多年,由於傅盈盈的病,她也幾乎沒有什麽朋友。他們之間的情感,早已超越了主人和寵物,不管傅閡勝怎麽想,對傅盈盈而言,梅爾就是她最重要的家人,和爸爸媽媽沒有區別。


  感情是相互的,一個人的愛已經捧出了一顆心,付出了全部,另一個人不可能會全不動容。


  對梅爾而言,如此全身心投入了一顆純潔的心來愛他的人,自然也是他再重要不過的家人。


  他當初毫不留情地離去,卻在自己和傅盈盈的心底劃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傷痕。他不能無視,也沒法無視。在經曆了許久的輾轉反側之後,他決定加入了清道夫的行列——雖然以梅爾毛吉拉的身份,他坐擁數目龐大的私人財產,根本不需要在清道夫公司這種基本隻有窮鬼賣命的地方掙紮。


  他再次回到地球,就是為了傅盈盈。也隻為了她。


  而問星河和方成雲之前並沒有發現這一點,隻覺得既然都是清道夫,那麽他主動要求去保護傅盈盈,當然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為他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還能隨時隨地盯著幕後之人的動向,說不定還能幫他們抓住幕後黑手……


  想得很美,架不住人心難測啊。


  問星河鬱悶死了。他推開方成雲的手,這會兒沒有新的鼻血再湧出來,他囔著鼻子道:“不同意你早說啊!我難道還能逼著她去幹這事嗎!害我白白花了這麽長時間!!”


  梅嘉爾道:“我確實可以早說,但這件事不解決,對方還不知要用什麽手段來害她。還不如讓我將這個膿包一次性挑破,讓他知道盈盈身上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之後的事情,就由你們自己去解決,不要再來打擾她。”


  傅盈盈聽著他們的話,更緊地抱住了梅嘉爾的腿,梅嘉爾安撫地摸摸她鼓鼓的小臉,抬頭就看見傅閡勝瞪過來的眼神,又是一笑。


  傅閡勝對梅嘉爾雖然還有疑惑,卻沒有像剛才那樣的敵意了。


  他算是聽明白了,他所信任的問星河和方成雲兩個人,根本就不是專程保護盈盈的。他們利用了盈盈想去達到什麽目的,甚至不惜犧牲她的安全。而梅嘉爾破壞了他們的目的,將一切掀開,讓對方知道傅盈盈身上沒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傅盈盈自然就安全了。


  他心中無比感激梅嘉爾,當然,也並沒有完全相信他。有女兒的男人,是很難全身心地相信另一個男人的。對有女兒的爸爸來說,全世界都有可能是他的敵人。這一點到這個男人七老八十都不會改變。


  問星河氣得抓起方成雲的衣服狠狠扔到地上泄憤,卻甩起了地上好大一蓬灰土,嗆得直咳嗽,灰頭土臉地上車去了。


  教官看一眼扔到地上的衣服,沒有再理會,隻對梅嘉爾道:“失去了這個機會,今後若是對方報複性地做出我們無法解決的事情,那你的盈盈,必定將是其中一個犧牲品。”


  清道夫,是不能有過於豐沛的情緒的。他對問星河的教導並沒有失敗,正好相反,他很欣賞問星河的無情,也有意將他培養得更加無情。問星河的感情,尤其是所有針對親代的情感全部投射在自己身上,這對方成雲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會讓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保持住更加理智的冷酷,而不是被感情所俘。


  反倒是梅爾這樣的,絕對不可能成為他的學生,他也絕對看不上這種感情用事,連正經任務都要拋到一邊,讓他們所有的努力成空的學生。


  說完這句話,教官也轉身上了車。


  結果他剛上車,問星河就又竄了下來,指著梅嘉爾道:“她身上是有記憶目錄的!我們都看了!她怎麽可能身上幹幹淨淨!這會兒記憶肯定已經被拿走了吧!你這個叛徒!”


  梅嘉爾淡淡道:“她身上的記憶是我清除的,當時方成雲昏迷,我沒有權限去請求使用他的實驗室,隻能依靠現有的東西製造出清理器,想要給她清理毒素,但是沒有成功,而且因為比較粗糙,所以隻清理了部分記憶,卻遺漏了一些記憶目錄。所以後來知道冰皮星種的存在時,我才放任它繼續做好這件我無法完成的工作。”


  問星河噎住。


  梅爾的種族是毛吉拉,毛吉拉是全星盟最聰慧的種族。隻不過,這個種族太懶了,懶到手指都退化成了爪子,但這隻是因為他們四體不勤,不代表他們的腦子就真的沒用。


  如果是問星河,遇到這種問題就隻能依靠清道夫公司的後援。讓他用地球技術來自行製造記憶清理器,殺了他比較快。


  可梅爾就能做到,雖然清理得不夠幹淨,但他確實能做到。更何況,他不需要將記憶完全提取出來,那些記憶對他沒用,所以研究院那邊需要很長時間來研究在地球人身上提取毒素記憶的技術,但他不需要,他隻需要破壞清除就好,所以也簡單得多。如果是讓梅爾來做記憶提取的話,恐怕在地球上的他也未必能做出來。


  問星河沒想到詰問一句,竟然還遭到了智商鄙視,頓時收了心,老老實實坐回了車上去。


  見他們的車燈搖搖晃晃地離開,傅閡勝走了過來,用有些別扭,卻溫和的聲音問:“你沒事吧?”


  他剛才打了這個年輕人,這會兒年輕人的半張臉還腫得不成人形。


  梅嘉爾搖搖頭,指著地上的兩個人道:“再過一會兒,這兩個人就會醒了。他們並沒有背叛你,隻是被人安裝了東西,遭人控製。你不必追問,也不用追究,他們什麽都不記得,你最好也什麽都不記得,把他們帶回去就好。”


  他交代這一堆,明顯就是要告別的意思。


  傅閡勝聽出來了。


  傅盈盈也聽出來了。


  她抱著他的腿,抱得更緊了,仰著臉哀哀戚戚地裝可憐:“梅爾,和我回家嘛,我們一起玩遊戲,還像以前一樣睡我的公主床……”


  自從有了女兒之後,對於全世界的男性都存有億萬分警惕的傅閡勝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你敢——!”登徒子!王八蛋!混賬玩意兒!敢上他女兒的床!他才不管這個人是不是保護了盈盈,現在他就要殺了他!親手扭斷他的脖子!!

  傅閡勝身上的殺氣都要溢出來了。


  梅嘉爾苦笑一聲,彎身抱起她,輕聲道:“我會在你身邊,就在距離你很近很近的地方,隻要你需要,我隨時都能到你身邊。”他已經不是“狐狸”,不再是能隨時陪伴在她身邊的身份,他會努力保護她,在她短暫的生命中,做一個隱藏在暗處的保護者,但是他不可能再與她形影不離。


  為了能回到她的身邊保護她,他變成了清道夫,而身為清道夫,他也自有他的任務。


  和他一樣,她也有自己的生命旅程,需要用自己的雙腿走完。


  傅閡勝看著梅爾的眼刀都快把他戳穿了。就算梅嘉爾處變不驚,也被這目光戳得渾身不自在。


  他放下傅盈盈,幫傅閡勝將兩個保鏢都扔上車,保姆張姐藏在前後座位之間,抱著頭喃喃自語,應該是真的嚇壞了。


  傅閡勝將女兒放在副駕駛上,將安全帶細細綁好,然後望向車外的梅嘉爾。


  “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問。


  看了一眼傅盈盈期待的眼神,梅嘉爾安撫地衝她笑了笑,對傅閡勝道:“你不用管我,再見。”


  傅閡勝看看周圍黑洞洞的樣子,看看著冷冷清清,不知到有人處還要多遠的地下停車場,心想,若是他就這麽死了,恐怕傅盈盈得哭死給他看,忍不住又勸了幾句。


  梅嘉爾卻隻是搖頭,道:“你們快走吧。”


  傅閡勝沒辦法,發動汽車,繞了半個圈,晃晃悠悠地走了。


  他們已經走出了很遠,梅嘉爾還能看見從窗戶伸出來的一個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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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段童話,小女孩床上的布偶熊會在黑夜裏變成保護她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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