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務農
王五妮在農業中學進行了兩年多的“學習”後,稀裏糊塗地畢業了。畢業後迎接他們的還是回村務農。
回到家裏,王大妮少不了對他的奚落。
“我的話你就是不聽,如果當初不上這個農業中學的話,這兩年可以掙好幾百個工分呢!”
“好了。別說他了,世上沒有後悔藥吃。”王母說。
因為大隊主任劉根田是史楚生的姐夫,而王五妮所在的第一生產隊長劉根明是劉根田的堂弟,所以劉根明就給史楚生安排了當隊計(給社員記工分)的好差事。而王五妮被安排了給牲口割野草——一個誰也不願意幹的活。
王五妮割回草後要讓飼養員過秤,每20斤記1分(10分為一個工分)。
由於當地土地貧瘠的緣故,能長草的地方,都幾乎種上了莊稼,沒有種莊稼的地方一般都是裸露著石頭的地方和鹽堿地,自然也長不了什麽草。
因為進入秋季,有草的地方都有露水。所以,王五妮從膝蓋以下,每天都被露水打得濕漉漉的。如果不把褲腿卷起來,褲腿上就會粘滿厚厚的泥巴,就像戴著兩個沙袋一樣,不但很沉,還來回摩擦著小腿,很疼!如果把褲腿卷起來的話,小腿上就會被柴草剌出一道道的口子,生疼!由於當地冷得早,兩腳泡在滿是泥水的鞋裏,冰涼冰涼的,非常難受。
他不知道什麽草牲口吃,什麽草不吃,這樣本來能割到得草就不多,還讓飼養員挑出來扔掉一半,所以開始時他每天掙不到5分。在第二生產隊喂豬的劉五一天也掙到6分。而史楚生就更不用說了,一天至少給自己記10分。
為了能多掙工分,王五妮每天早出晚歸地幹著。雖然很累,但他還是咬牙堅持著。他認為自己是貧下中農的後代,應該不怕苦、不怕累才是。
“人家城裏人還來咱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呢!他們從小沒有幹過農活,比自己更苦、更累呢!”他經常安慰著自己說。
看到王五妮割草掙不到多少工分,王大妮很著急,就找到劉根明懇求說:“讓我弟弟別割草了,讓他和社員們一起幹莊稼地裏的活吧!”
“不割草,牲口吃什麽?”劉根明瞪著眼質問。
“那你們給他定的工分標準也太低了。地裏的草在夏天時就基本被割完和被牲口吃掉,現在根本就割不到多少草!”王大妮說。
“是他不會割!”劉根明反駁說。
“那你們可以換個會割的呀!”王大妮乘機說。
“好啊!那請你給我換一個呀!你能換到誰,我就保證讓誰替他去。”劉根明瞪了她一眼說。
“我哪有那權力呀!”王大妮說:“你是隊長,你有權安排呀!”
“對呀!我不是安排你弟弟了嘛!”
“你——”
“我怎麽啦!噢!對了,你是說我這隊長當的不好,是吧!有本事讓你家那位愛打人的主來當呀!”
一看劉根明這麽不講理,王大妮知道這都是自己那個暴脾氣丈夫和他打架得來的後果。
回到家裏後,王大妮便和母親商量說:“幹脆讓五妮跟我大去加工廠學木匠吧!又能學到手藝,又不用在村裏受他們欺負!”
“這事我也曾經想過。看在你大的份上,加工廠估計會要他,但隊裏能給他口糧嗎?當初他們就一直不情願給你大的!”王母擔心說。
果然,王大妮和劉根明一說,他又兩眼一瞪說:“我不同意啊!不過,你們非要去,我也攔不住,但不能在隊裏領口糧!”
民以食為天,那個年代,沒有口糧怎麽生活!無奈,王五妮隻好繼續留在生產隊裏,每天去割草。
反正是割多少草給多少工分,所以王五妮後來改變了作息時間。上午露水多,他就在家休息,快中午時露水沒有了,他才出去找草。所以他中午不回家,晚上回得很晚。
這天中午,他正要翻過一個有半人高的土坎時,突然聽到土坎那邊的排水渠裏傳出了奇怪的聲音。他以為有什麽小動物藏在那裏,便下意識地悄悄伸出半個腦袋去看。他看到作響處的蒿草在不停地搖動著。
“可能是兔子!”他腦子裏首先反應到。
於是,他躡手躡腳地爬上土坎。
當他站起身來正要舉起鐮刀撲下去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目瞪口呆,舉起的鐮刀也停在半空中。
原來,在排水溝裏有一男一女,正衣冠不整地抱在一起。
“啊!”當王五妮還沒有弄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時,男人身下的那個臉朝上躺著的女人,被突然出現的王五妮和舉著的鐮刀嚇得尖叫了一聲。
王五妮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麵,但他馬上意識到他們在幹什麽,便下意識地扭頭慌忙離去。
整個下午,他就像自己幹了什麽錯事一樣,心裏總是不自在。
第二天中午,王五妮剛拐過南河灣,就碰到史楚生的大嫂吳桂香站在玉米地旁。當她看到王五妮過來時,很不自然地叫了他一聲:“五妮!”
“有事嗎?洪生嫂子。”王五妮停住腳問。
“唔!昨天的事——你能不和別人說嗎?”那女人眼巴巴地看著他說。
“昨天的事?昨天——什麽事呀?”
王五妮被她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弄糊塗了,但他很快他就聯想到昨天中午在排水渠裏看到的那一幕。
“原來那個女的是她呀!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王五妮心裏想。
其實,前一天中午,由於那個男人的頭幾乎蓋住了那個女人的下半個臉,所以他隻看到男人頭底下露出的兩隻驚恐的眼睛,並沒有看清楚那個女人是誰。
“能嗎?如果讓妮子她爹回來知道了,會打死我的!”看到王五妮不說話,她臉上流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近乎祈求地說。
王五妮鄙夷地看了一眼這個“守不住”的女人,半天才冷冷地說道:“我不會說的!”說完後,看也不看她地快步往前就走。好像走慢了,就會被她汙染似的。
“五妮!你是個好人!”吳桂香在他身後說。
太陽落山時,王五妮背著打好的草回到飼養處時,看到劉根明也在那裏。
“五妮,秋天了,草不好割了吧!”劉根明很不自然地笑著,主動和王五妮打著招呼,語氣是那樣的親切。
“咦!今天太陽從西邊上來了!隊長大人怎麽體貼起人來了!”他心裏奇怪道。
“是的,根明哥!”他出於禮貌地回答。
“等你把草過完秤後,我和你說個事。”劉根明客氣地說。
把草稱完後,劉根明趕緊對他說:“關於你想去加工廠的事,我完全同意,隊裏每年把基本口糧撥給你。”
“今天這是怎麽了,太陽真的從西邊上來了呀!”王五妮奇怪地想。
“那就謝謝根明哥了!”他想無論怎麽樣,都應該感謝人家,畢竟人家同意給他撥口糧了。
“不用謝,去加工廠是好事呀!誰能不同意呢!”劉根明點頭哈腰地說。
“誰能不同意?就你能不同意!”王五妮心裏說。
正在這時,突然一股風刮來,刮掉了劉根明頭上的帽子,他趕緊低頭去撿。
就在他低頭彎腰時,王五妮看到他後腦勺上有一塊比核桃大點的“鬼剃頭(不長頭發)”。
“啊!原來是他呀!”看到他頭上這塊“不毛之地”,王五妮心裏頓時暗暗叫了起來。
前一天中午他雖然沒有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但他卻看到他後腦勺上的那塊“鬼剃頭”就和劉根明今天的一模一樣。
因為劉根明平時老戴著帽子,所以王五妮沒有注意到他頭上的情況。
“做賊心虛的卑鄙小人!”他心裏罵道。罵完後,心裏又慶幸道:“看來昨天中午是老天爺把我引到那個地方的。”
回家後,王五妮把劉根明同意他去加工廠的事說了。
“他那天死活不同意,而且說話還那麽狠!今天怎麽又同意了呢?”王大妮奇怪說。
“也許是人家心軟了!也許是咱們把人家看的太壞了!”善良的王母說。
王五妮本來想把其中的原因告訴他們,但一來在大人麵前很難啟齒這件事,二來他曾經向那女人保證過不說出去。所以,他隻是“嘿嘿”冷笑了一聲,沒有說什麽。
幾天後,王五妮交了40多元的年口糧款,去了加工廠,成了一名木工徒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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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中,“老天”是怎樣伸手幫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