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柳靖華
在飯館買飯的時候，王新才知道李永林給了他5元錢和2斤半糧票。
他要了兩碗刀削麵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完，返回賓館。
溜溜地折騰了一天，王新覺得實在太累了，所以一進屋就把自己扔在屋裏那張唯一的大床上。富於彈性的沙發床一下子把他彈了起來，他頓時感覺是那樣的舒服和愜意。
躺在床上，他開始欣賞起這個高級的房間來，但不到兩分鍾，眼皮就開始打起架來，接著大腦裏也變得迷糊起來。
“嘭嘭嘭！”他突然聽到輕輕的敲門聲。
他下意識地趕緊從床上蹦起來去開門。
開門後，一個穿著青蘭色工裝，漂亮的女服務員緩緩走了進來，手裏拎著兩個暖瓶水。
“這是給你用的開水，你——”那服務員剛說了一半，就吃驚地看著王新愣在那裏。
王新一看她，頓時也瞪大了眼睛。
“是你！”
“是你！”
兩人同時脫口而出。
原來，這個漂亮的女服務員不是別人，正是柳靖華。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驚訝的再說不出話來。
“你怎麽在這裏呢？”過了一會兒後，還是王新先緩過神來，開口問道。
“你怎麽來這裏呀？”柳靖華也緩過神來，急忙問道。
他們誰也沒有想先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急於想知道對方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是來參加大學招生考試，住在這裏的。”王新說完後又問道：“你是在這裏工作呀？”
柳靖華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沒有想到這裏碰見你！”王新笑著說：“我們好久沒有見麵了，你還好嗎？”
柳靖華還是沒有說話，驚訝的眼神逐漸變得失神起來。開始時，她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慢慢地又躲避著他眼睛，低頭看著地。是茫然，是痛苦，她自己也不知道。
看到她的這個樣子，王新也沒有再說話，他意識到她過得並不舒心。估計她和易佳林的那件事，經常折磨著她的心靈，讓她在世人麵前抬不起頭來。他曾經後悔那個周末不該和同學們去找易佳林玩，也曾埋怨老天為什麽偏偏那天要下雨。現在看到她痛苦的表情，他更陷入深深的懊悔。
兩人沉默一會兒後，她放下暖瓶說：“我走了。”說完就要走。
“等一等好嗎？”王新叫住她。
本來要離開的柳靖華被他這麽一叫，停在了門口。
“你還有什麽需要服務的嗎？”她短暫地沉默後，變回到服務員的身份，一本正經地問。
“你難道不想和我多說句話嗎？”
“和我這樣的人，你還能有什麽好說的呢？我怕玷汙了你的耳朵。”她不回頭地慢慢說。
“我想你隻是一個受害者。與一個受害者我是願意說話的，更何況你還是我的同窗！”
聽了王新這句活，柳靖華失神的眼睛似乎閃了一下。
他看她不再堅持走，就輕輕地過去把門閉上，示意她坐在沙發上。
“你知道易老師是為什麽調來咱們學校的嗎？”等她坐下後，他問道。
柳靖華看了他一眼後說：“不知道！為什麽呀？”
“作風問題！因為犯了作風問題，才從市文化館調到咱們學校。”王新慢慢地說：“他是一個玩弄女性的高手，你不過是他的獵物之一罷了。雖然你自已也有不對的地方，但畢竟你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單純的女孩子。一個單純、不設防的女孩，怎麽能防得住一個經驗老道，經常玩弄女性的老色狼呢！”
她開始時還靜靜地聽著，過了一會後，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鼻子一酸，痛苦地抽泣起來，眼淚樸欶欶地落到漂亮的地毯上。要不是在自己的工作之地，她也許會放聲大哭起來。
自從和易佳林發生那件事後，多少個日日夜夜讓柳靖華不能入眠。為了那一點小便宜，她像魚兒咬鉤一樣，付出沉重的代價。除了她自己陷入深深的懊悔、自責外，全家人也為她在世人麵前抬不起頭來。她為那事退學以後，再也不願意見到熟人，尤其不願意見到王新這樣曾經讓自己有所心儀的人。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總不能一輩子老陷在痛苦與自責之中。隻要以後吸取教訓，就可以生活的很好！”他趕緊安慰說。
“王五妮，謝謝你！沒想到你能這樣看待我，我以為你心裏不知道會怎麽瞧不起我呢！”她止住眼淚抬頭說：“自從發生那件事後，我覺得再也沒有臉見你了！”
“開始時，我也想不通，有點生你的氣，但後來知道了他的曆史背景後，我就開始恨他而不生你的氣了。”
“唉！我就是吃了自己愛打扮、貪小便宜的虧！”她痛苦地說。
“方便的話，不妨說說！”他想了想後說。
“我生日的前一天，正好是星期六，在我放學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他。”她思考了一會後，慢慢說：“後來我想，他可能是在專門等我。”
他認同地點點頭。
“他說親戚、朋友和學生們送了他不少吃的，天氣熱，他一個人也吃不了，怕壞。正好也趕上我的生日，想晚上借此給我慶祝一下。”說到這裏她又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說：“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我的生日的！我並沒有告訴過他呀！”
“隻要留心，並不難知道。”
“我本來就和好多同學一樣，也很喜歡他，喜歡到他那裏，所以一聽他願意為我過生日，非常高興，就跟著他去了。
“那天晚上，他給我做了好多好吃的。吃飯的時候，他拿出一瓶說是學生送的汾酒，要和我喝一盅。我說不會喝，他就換了一瓶竹葉青，說這個酒酒精含量低，可以喝。結果那竹葉青也很厲害，我喝了後覺得頭暈腦漲的，可是他還要讓我繼續喝。不知道怎麽回事，我本來不想再喝，可經不住他熱情地勸，一勸，我就不好意思地又喝了，就這樣喝了很多，喝的暈暈乎乎的。
“後來我迷迷糊糊地記得他說給我買了幾件新衣服，有外衣，有內衣，讓我試一下。我去裏屋脫了衣服正準備試衣服的時候，他突然闖進去抱住我，說愛我，並使勁地親我。我想反抗，但因為頭暈腦脹的，根本沒有力氣反抗他，就被他抱到床上——”
說到這裏，柳靖華又抽泣起來。
王新看著她，心裏難受極了，不知道該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柳靖華稍微平靜了一點後又繼續說：“事後，我哭了。我哭著要回家，他說已經很晚了，不能送我回家了。我說不回去，家裏會著急的。他說，他們會以為今天你還在學校，不回去了。這樣我就和他住下了。他拿出100塊錢給了我向我道歉，說他和愛人長期分居，實在控製不住自己，並說以後絕不會虧待我。
“因為喝了酒，他又一直——不讓我好好睡覺，所以一宵都沒有睡好。直到早上他起床去做飯時，我才得空睡了一下。當我朦朧中聽到他急切而可怕地叫喊聲時，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就下意識地醒了。而當我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時，就看到同學們已經進屋了。”
“我是後來聽同學說的。”王新想了想趕緊說。
為了怕她在自己麵前更覺難堪，王新才故意這麽說。因為那天進屋時，他走在最後，所以當他進去時，柳靖華已經把頭蒙上，並沒有看見他。而易佳林那時也已經關上廚房門，再也沒有露麵。
“那天你沒有去他那裏呀？”她趕緊問。
“沒有。”他趕緊搖搖頭說。
“同學們走後，我痛苦極了，我使勁地打他，抓他的臉。他跪著一個勁地請求我原諒，又拿出100塊錢給我。我氣憤地把他給我的錢和衣服撕得粉碎，冒雨跑回了家。
“我知道我有錯，愛虛榮，愛錢財，才走到這個地步。我毀了自己的名譽，毀了自己的前程。王五妮，我真後悔呀！”柳靖華說完，又哭了起來。
那個周末大雨天，王新從易佳林那裏碰到柳靖華後，很長時期以來確實對她很有看法，覺得她就是一個不檢點女孩，至少是個不注重底線的女孩，所以從心眼裏鄙視她。後來聽了班主任程雲和他說了易家林的曆史背景後，他開始改變了一些對她的看法。今天聽了她對那件事情的哭訴後，覺得她說的還是比較實際、可信的，便更加同情起她來。雖然他覺得她自身也有問題，但主要的問題還是在那個道貌岸然的老色狼身上。
“過去我不了解實際情況，確實對你有點誤會！”王新平靜了一會後說。
聽了他的話，柳靖華心裏總算好受一些。她止住自己哭泣，看著他說：“你願意原諒我嗎？”
“願意！希望你能接受那次深刻的教訓。”
“我一定！”
“對了！你是怎麽來這裏工作的呢？”等她情緒稍微平息後，王新問道。
“這裏的負責人是我本家的一個爺爺，是他讓我來的。”柳靖華說。
“你這個爺爺是不是有60歲左右，個子不高，有點謝頂，很和藹的一個人。”
“是呀！”
“他叫柳祥林吧？”
“對呀！你是怎麽知道他名字的呢？”柳靖華奇怪地問道。
“今天市招生辦的老師讓我給他帶了封信，委托他給我在這裏安排住宿，信上有他的名字。你剛才這麽一說我就猜他可能就是你的那個爺爺。”
“對了，這間客房登記的是一個叫王新的客人，怎麽換成你了？”柳靖華突然想到地問。
“你還不知道，我改名子了，王新就是我。”
“哦！什麽時候改的呢？”
“快一年了吧！”王新想了想說。
“對了！你剛才說，你是來參加大學招生考試的？”
“是呀！”
“不錯呀！是報名就可以考嗎？”
“不是！得先被推薦。”
“你學習那麽好，絕對能考的上。”她說完後，感慨地又說：“看來還是劉杏花比我有眼力！我是有眼無珠呀！”
提到劉杏花，王新又開始沉默起來。
“你怎麽又不說話了？我說錯了嗎？”她趕緊小心翼翼地問。
“唉！別提了！”王新長歎一聲，搖搖頭說。
“怎麽啦！”
王新把他和劉杏花分手的事情告訴了她。
“怎麽會是這樣呢？唉！自從我不和同學們聯係後，大家的情況我都不知道了，所以你改了名字以及你和劉杏花分手的事我都一點也不知道。唉！你們倆分開太可惜了！”
她說完後，眼裏似乎下意識地閃現出一絲光芒。
“不說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還年輕，都可能犯這樣那樣的錯誤，碰到這樣那樣的事情，經曆這樣那樣的不幸，但我們一定要挺住，以後的路還很漫長呢！我們一定要接受挫折和教訓，接納社會對我們的不公，努力往前走吧！”王新一方麵是安慰自己，一方麵也是在鼓勵柳靖華。
“王五妮，不——王新！謝謝你對我的鼓勵和勸告！我早就說過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今天又聽了你這些善解人意，有深刻道理的肺腑之言，讓我對你更加敬佩了。可惜我當時隻看重家庭、錢財等這些表麵的東西，沒有去追求你！”柳靖華說完後，猶豫地看著他說：“王新，如果——我現在追求你，你——還能接受我嗎？”
聽了她最後的這句話，他並沒有感到奇怪，因為以前她曾經從側麵透露過這個思想。但這麽直白地說出來，讓他還是有點不知所措，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
他欣賞過她的美，單從外貌來說，他確實是全校第一，乃至可能是全縣第一。但由於過去對她一直有看法，認為她不是自己所喜歡的，再加上他心目中隻有劉杏花，所以才從來沒有想到過和她會有什麽特別的關係。
看到王新沒有說話，柳靖華趕緊說：“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自從發生那件事以後，你就更看不上我了。我剛才也就是那麽隨便一說，你千萬不要往心裏去啊！我不會為難你的！我知道你是個心腸軟、善良的人。其實呀！我一直就很喜歡你，隻是覺得你沒有城市戶口才沒有追你的。這也是我自作自受啊！”
“柳靖華，謝謝你呀！說心裏話，你是個漂亮和單純的女孩子。通過今天和你的交談，覺得你比原來成熟多了，隻是自從和劉杏花分手後，我就沒有這個心情了。請你原諒我吧！”他婉轉地說：“但不管怎們說，我都應該對你能看得起我表示感謝，為你的成長和進步感到高興。”
“我知道，初戀是最寶貴的，我能理解你。”她說：“但你不能這一輩子就再也不找對象，不結婚了吧！”
“以後再說吧！男人還應該先立業後成家！”
“其實呀！戀愛和事業並不矛盾，隻是我真的不值得你愛！”她說完後，看著他遲疑地說：“王新！我——現在有個小小的要求，你——能滿足我嗎？”
“什麽要求呢？你說吧！我能滿足你的一定滿足。”
“我——我想讓你抱抱！”她又遲疑了一下後，不好意思地看著他說。說完，臉紅起來。
“為什麽不能呢！”王新想了想後說。
聽到他這句話，柳靖華就如得到上帝的恩賜，像孩子一樣迫不及待地撲過去，迅速地一把抱住他，同時流下幸福的眼淚。
王新本來隻是想禮節性地擁抱她一下，沒有想到她卻抱著不放，而且抱得這麽緊。他開始有點後悔起來，覺得自己不應該一時好心而答應她的要求。於是，趕緊找借口說：“好了，就這樣吧！讓人看到不好。另外，你進屋這麽長時間了，也該回班上去了。”
“沒事的！我已經下班了，隻是領班讓臨我走時順便把開水給你捎過來。”她說著，並沒有鬆手的意思。
“那你也該走了，好嗎？”王新繼續催促她說。
“不，我要多抱你一會兒，誰讓我曾經喜歡過你呢！這次分開，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呢！”
王新無奈地趕緊推開她說：“我們本不應該這樣，如果再繼續這樣就更不合適了！”
“你還是瞧不起我！”她委屈地說。
“不是！”王新搖頭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隨便了！”她趕緊說：“那次我並不是自願的，是他用酒灌醉了我，而現在我是心甘情願的！”
“可是聽人說，沒有愛的基礎是不道德的！”
“可是現在我已經愛你了呀！真的！”
“可是我——”
“你是不是怕我賴上你呀？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我雖然犯過錯誤，但我還不是那樣賴上別人的人！”她打斷王新的話說。說完，又試圖想再去抱他。
“不是！”他說著推開她的手。
“那是什麽呀？難道你是在為我負責？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負責的。從今以後，我們可以永遠不見麵！”她不情願地地放開手說。
“不，我也在為自己負責！”
“好吧！無論如何，無論你怎麽看待我，今天能見到你，表達了對你的愛，得到你的擁抱，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嗯——時間確實不早了，你休息吧！明天你還要考試呢！”她說完後，想了想問道：“你們明天在哪裏考試？幾點開始？”
“十中，8點半開始。”
“明天早上6點45分，我來叫你起床吧！”她想了想說：“你盡管安心睡你的覺，我不會讓你遲到的。”說完，又不自覺地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說：“書呆子，明天再見！”
柳靖華走了以後，王新並沒有一下子入睡，一天來經曆的事情一幕幕地又出現在他的腦海。盡管他憎恨那小偷，但覺得還是好人多，蔣桂芳、龔鐵城、柳祥林、李永林，他們都是好人。
他過去曾鄙視過柳靖華，但現在看來，她其實也是很值得同情的。
“評價一個人和評價一個社會一樣，不能因一件事、一個現象而否認其全部。”王新想。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畢竟他今天太累了。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把王新吵醒。他睜眼一看，天已大亮。
“王新，該起床啦！”柳靖華在門外輕輕地說道。
他起床開門後，柳靖華正用白布包著幾個饅頭，站在門口。
“趕緊趁熱吃吧！”進門後，她把饅頭遞給他，並給他倒了一杯水。
王新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吃完後，出門坐12路，到重機宿舍站後下車，就地換28路，再坐4站就到了十中了。”她吩咐說。
但當王新吃完後，她怕他找車站耽誤時間，臨時改變了主意，一直把她送到車站。
分手時，他看到她輕輕地抹了一下眼睛。
“其實她也是一個細心、體貼、懂感情的好女孩！”王新心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