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纏
將濕毛巾搭在泉滾燙的額頭上後,中原中也就在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靠在沙發背上,仰頭看著天花板,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裏煩躁得想要抽煙,可這樣的想法剛剛升起,他頭一偏,看到了正發燒的泉,於是隻好作罷。
平日裏這個時間,他已經開車去上班了。可今天被這事絆得,一時半會兒應該去不了港黑大樓。
想到這兒,他就給自家首領打了個電話,準備跟他請半天假。
昨天晚上本該下班的中原中也領著部下急匆匆趕往碼頭,後來又氣勢洶洶地一個人離開,沒頭沒尾的,鬧得值班人員疑惑不已。
今天早晨,關於這件事的報告自然也遞交到了森鷗外案頭上。他看完報告後同樣很好奇,不過不等他找中原中也了解詳情,對方就先一步打來了電話。
中原中也三言兩語將昨天的事情說了,還提到了自己已經開始找人調查酒吧老板的事情。
“唔,這樣嗎……”森鷗外沉吟片刻,說,“那就先等調查結果出來再說吧。敢在我們的地盤鬧事,那群家夥要麽策劃已久,要麽有所倚仗,這件事背後應該沒那麽簡單,得細查下去才行。”
“是。”
森鷗外以為中原中也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向他匯報這件事的,所以事情談完後,他就準備掛掉電話。
隻是這個時候,中原中也話音一轉,突然跟他請起假來。
森鷗外也沒多想,畢竟他這部下昨晚去喝了酒,後來又因追蹤未知敵人的事情忙了大半夜,以為他隻是想補個覺,自然很快同意了。
碰巧尾崎紅葉有事情找他,森鷗外簡單說了兩句,讓中原中也好好休息,接著便掛了電話。
“……”本來還在想首領問起來該怎麽回答的中原中也莫名鬆了口氣。
他收起手機,又看了一眼沙發上昏睡的泉。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時間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比起壞人,我更覺得先生您是好人。」
“什麽好人啊……”
中原中也嘟囔了一句,又回憶起了昨天自己對部下下命令時,對方害怕地縮在沙發角落的畫麵。
“唉……”
果然還是不要將這家夥拖進來比較好。
這之後沒多久,部下提著買來的早餐和退燒藥來了,與之一並帶來的,還有泉的衣服。
中原中也看著部下遞過來的女高製服,臉上頓時變得跟個調色盤似的,五顏六色精彩極了。
怎麽這家夥還是個高中生?那之前和他說的十九歲,難不成是騙他的???
中原中也一巴掌摁在了臉上,又罵了一句髒話,渾身上下都彌漫著生無可戀的氣息。
見上司這副鬱悶的樣子,部下小心翼翼地提議道:“中也先生,要不我再去找個服務生來幫這位……換下衣服?”
中原中也一隻手捏著鼻梁,一隻手揮了揮,煩躁地說:“去吧去吧。”
部下找到了值早班的女服務生,塞了點錢給對方,讓她收好眼睛閉緊嘴巴,什麽都別問,什麽都別說,隻安靜做事就行。
女服務生雖然有些害怕,但瞧他一副不好惹的樣子,錢又給得多,自然乖乖聽話,目不斜視地跟在他身後進了包間。
進了包間後,她就一直盯著地板,根本不敢抬頭,生怕瞧見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丟掉一條小命。
“幫她換衣服吧。”中原中也掃了一眼戰戰兢兢的女服務生,起身和部下離開房間。
“啊、是!”
“哦對了。”走到半路,中原中也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頭說,“她發燒了,順便給她擦擦身體。”
“是……”
門被關上後,大氣不敢喘的女服務生才鬆了口氣。
她走到沙發邊,看清泉的臉時,先是一愣,繼而忍不住感歎:“真漂亮啊……”
不過感慨歸感慨,事情也是不能耽擱的。
她小心地將蓋在泉身上的外套揭開,接著便看到了對方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還有不少曖昧的紅痕和淤青。
女服務生看得麵紅耳赤,視線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可一想起剛才那兩人的交代,她隻好硬著頭皮,伸手去脫泉身上的衣服。
但她沒想到的是,她剛剛碰到泉的胳膊,後者就像遭受了電擊一樣,身體猛地一顫,一下子從昏睡中驚醒過來。
她被嚇了一跳,然而泉看起來比她還要驚恐。
“不要碰我……”
他這麽說著,兩眼無神,麵色驚惶,不停地往遠離她的地方躲。
“我、我沒有惡意……”女服務生試圖解釋,“我隻是來幫你換衣服的。”
可泉好像根本就聽不到她在說什麽一樣,依舊一個勁地往後躲。直到後背碰到沙發死角,他才停下,抱著膝蓋將自己蜷縮起來——好像這樣就不會受到傷害一樣。
“……”
女服務生訥訥不敢言。
對方身上的衣服雖然壞掉了,但還是能看出來,那是和她一樣的服務生製服。
她以前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因此她猜測對方應該是新來的,負責值晚班的同事。萬萬沒想到,對方剛上班沒多久,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看著對方那張,連同性的自己都忍不住感歎的臉,女服務生其實沒覺得很意外,但就是覺得有些可惜。
再看一眼放在旁邊的女高製服,她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
她把衣服放到泉的麵前,溫聲道:“那你能自己換衣服嗎?”
泉沉默地看了她半晌,輕輕點了頭。
女服務生好歹鬆了口氣。
這個時候,她又聽到泉開口,細聲細氣的,聲音小得跟蚊子嗡嗡一樣:“你可以出去嗎?”
“嗯?”女服務生不解。
泉把頭埋進膝蓋裏,聲音沙啞地解釋說:“對不起……可是我害怕……”
嘶——
女服務生看他的眼神更加憐憫了。
連和同性的自己獨處都會感到害怕,這是得有多大心理陰影啊?
中原中也正和部下談著酒吧老板的事,包間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他看著走出來關上門的女服務生,疑惑道:“這麽快?”
女服務生低著頭,尷尬地說:“她不肯讓我碰……”
“……”中原中也聽完,頓時覺得胸口上好像壓了塊千斤重的秤砣,沉悶不已。他又問:“這麽說,她醒了?”
“是的,她說自己可以穿衣服,就讓我出來了。”
中原中也略一點頭,揮揮手告訴她可以離開了。
“那個……”女服務生卻沒急著走,雙手揪著圍裙邊緣,表情猶豫,似乎有話要說。
部下皺了下眉,正準備將人嗬斥走,卻在開口前被中原中也抬手阻止。他問:“還有什麽事?”
女服務生這才一邊觀察著中原中也的表情,一邊小心翼翼地說:“我覺得……您是不是帶她去看下心理醫生比較……好?”
中原中也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女服務生被嚇了一跳,趕緊補充:“您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對不起!”說完,她埋著頭,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這裏。
“這個無禮的家夥……”
“好了好了,別管她了。”
中原中也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和他談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一門之隔的包間裏。
泉強忍不適,飛快地換下了身上的衣服。期間,他看到自己腰上,一左一右兩個十分明顯的掐痕,忍不住咂了下嘴。
他隻是想留下些痕跡以作不時之需,倒是沒想到,對方的力氣這麽大。看這樣子,沒個幾天淤青應該是消不下去了。
換好衣服後,泉看到放在桌上熱氣騰騰的早餐,沒什麽胃口地撇開了視線。接著他又看到了放在旁邊的藥盒,拿起來掃了一眼說明書,然後倒了點水就著吃了。
說實話,發燒其實並不在他原本的計劃之內。
他是想勾起中原中也的愧疚沒錯,但高熱會讓他的腦袋變得遲鈍,他沒必要這麽做。
他想了想自己會發燒的原因,大概是昨天因為頭疼出了許多冷汗,衣服又不保暖,就這麽躺在沙發上睡了一夜,著了涼,然後就發燒了。
雖然是意外,但也借此取得了不錯的效果,算是有得有失吧。
中原中也是個黑手黨,並且身處高位。
這種身份的人,無疑會對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十分警惕。泉刻意貼上去的話,很有可能會被他當成“別有用心”。
所以,在這段“畸形”的關係中,泉必須是弱勢的一方,並且絕對不能保持主動——至少表麵看起來該是如此。
有著黑手黨高層這樣的身份,按理說中原中也該對地下世界的髒汙習以為常了。可他依然是一個行事可見正直,極富責任心,甚至情感上還有些單純的人。
對付這樣的家夥,比起情愛,愧疚或許更有用。
而且,有了這一遭,泉甚至都不需要對他露出什麽好臉色,也不需要與他保持多餘的肢體接觸。隻要不露餡、不觸底反彈,在接下來相當一段時間裏,泉會一直保持上風,這多妙?
泉換好衣服吃完藥,又去了一趟洗手間。做完這些後,他才慢吞吞地打開了包間的門。
他花的時間有點多,以至於門外的中原中也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又暈倒了。正猶豫要不要開門進去看看呢,見泉好好地走了出來,中原中也竟然鬆了口氣。
趕在中原中也開口前,泉盯著地麵,語氣毫無起伏地說:“我該回家了。”
說完,他就打算越過中原中也離開這裏。
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深一腳淺一腳的,雖然不明顯,可還是被中原中也注意到了。
“等一下。”中原中也伸手去抓他,卻在碰到他的瞬間,被反應極大的泉一巴掌拍開。
“啪”地一聲,聲音響亮得整個安靜的走廊都聽得見。
“請不要碰我!”泉猛地倒退幾步,眼眶迅速泛紅,胸膛劇烈起伏著,看起來情緒極不穩定。
中原中也一噎,想到剛才女服務生說的話,無奈舉手投降,安撫道:“好好好,不碰你不碰你。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吧?嗯?”
從被打到說出“送你回家”這樣的話,旁邊的部下簡直看得目瞪口呆:夭壽啦!這還是他們那個單槍匹馬就能暴力端掉一整個敵對組織的中原幹部嗎?!
這邊,泉還在酒吧與中原中也糾纏。另一邊,一個不請自來的“客人”已經在家裏等他許久了。
太宰治盤腿坐在水野長太郎旁邊,托著下巴嘀咕道:“為什麽人間失格會不起作用呢……”
與此同時,門外。
一道黑影無聲從樓梯上走下來,悄悄地靠近了水野家的門。而被他握於手中的鋒利菜刀,在地下室微弱的光照下,反射出了刺目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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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的年齡做了小修,八歲入花街,十八歲花魁,現在是十九歲。
下一本預收《柔弱反派與他的靠譜繼承人》:反派繼承人中也的養成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