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為奸
泉出現的時間太巧了。
早在對方拿著紙條敲開港口黑手黨所在的包間時, 就已經被卷進了這起事件當中。
盡管他表現得無害又無辜,但不可否認,無論是作為不知情的棋子, 還是有意識的參與者,他都在昨晚的酒吧事件中,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調走港口黑手黨的紙條是他帶來的。
雖然他聲稱紙條是“某個高高瘦瘦的先生”交給他的, 可一來, 泉說沒看清對方的長相, 不知道他的身份;二來監控畫麵被處理過了, 找不到泉與陌生人有過交接的證據。所以仔細想想, 泉身上的疑點其實是很大的。
森鷗外已經知道了昨天發生的事情, 並且下達了要細查的命令。那麽泉自然也是繞不開這次調查的。
與其讓他們首領親自動手, 不如中原中也先將這家夥的背景調查清楚,畢竟……
誰讓他把人家給睡了呢?
“嘖。”中原中也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倒是沒想到,這一調查,還真的給他調查出了問題來。
名為水野泉的女高中生、家境貧困、與祖父相依為命……
這些信息其實都能和剛剛與他分開的泉對上。但……
中原中也看著部下發來的, 水野泉的檔案照, 眉頭皺得死緊。
照片上這個女孩長得也不差,但頂多隻能算得上清秀。除了同樣擁有一頭黑色的長卷發外,對方與五官精致的“泉”, 根本沒有任何一絲相似之處。
“一個多月前, 水野泉的屍體被人發現於廢棄造船廠附近。她是被人亂槍打死的, 至今凶手都沒有找到。”
“巧合的是,出事前, 水野泉曾於‘錨’——就是昨晚我們去的那間酒吧打過工, 做的是陪酒女。而且, 聽店裏的工作人員說, 她是被一個鄰家哥哥介紹過來的。”
聽完部下的匯報後,麵沉如水的中原中也吩咐:“我知道了,這件事稍後整理成報告發到我的郵箱裏。另外,繼續調查水野泉相關的信息。”
“是!”
掛掉電話,中原中也低著頭,帽簷投下大片陰影掩蓋了他臉上的表情,叫人根本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某個瞬間,他的手已經扣上了車門。但最終,他還是將手放了下來。
“給你一次機會。”
這個時間,水野家。
“所以小泉妹妹到底是誰呢?”在脖子上貼著鋒利刀刃的情況下,太宰治臉上的表情依舊輕鬆愜意。好像眼下他並非麵臨著死亡威脅,而是坐在環境清幽的咖啡廳,悠閑自在地喝著下午茶。
“您不是知道嗎?”泉微微一笑,“我失憶了。”
“唔……是個不錯的理由……”太宰治麵露糾結,像談論天氣一樣,說出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來,“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取回自己的記憶呢?”
泉沒有說話。
太宰治其實也沒指望他能回答這個問題,自言自語一樣地說道:“不,不應該這麽問……因為現在這個問題你也不知道吧?否則就不會再回到水野家了。畢竟你很清楚,我會到這兒來。”
泉手中的刀逼近了些,溫聲說著可怖的話語:“那您應該也清楚,知道得越多的人,死得也就越快。”
太宰治非但沒露出半分懼怕,反而躍躍欲試地說:“哦?是嗎?你真的要動手嗎!雖然小泉妹妹不是女生,但看在你穿著女高製服的份上,我勉為其難當做不知道真相好……”
泉隨手從旁邊拿了塊抹布塞進他嘴裏,麵無表情地從他身邊退開,手裏的刀也收了回來。
“殺了你的話,你監聽器對麵的夥伴也會立刻將我逮捕吧?我說的對嗎?國木田先生。”
“國木田君這會兒可沒法回答你的問題哦。”太宰治鬆開了製住水野長太郎的手,嫌惡地丟開抹布。
水野長太郎一動不動地趴在地板上,呼吸平緩,看起來好像睡著了一樣。
太宰治從外套口袋中掏出了一枚小小的監聽器,在泉的麵前晃一下又收了起來。
“不過,如果國木田君帶著人出現在居民樓附近,一定會被外麵的中也攔住,甚至是直接殺掉吧?”
泉笑而不語。
太宰治:“那麽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了嗎?”
泉:“家裏沒有茶,請隨意。”
二人坐下後,對視一眼,同時開口問對方:“那麽……”
“你想起了多少?”
“你想知道什麽?”
“要是接下來都是這樣的對話可就不好辦了啊。”太宰治無奈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說,“你先問吧。”
泉沒跟他客氣,直截了當地問:“如我剛才所言,你讓我接近中原中也,是想從港口黑手黨那兒知道什麽?”
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巴前,神秘兮兮地說:“暫時不是現在,我隻需要小泉妹妹將來回答一個與港口黑手黨有關的問題就好了。”
泉疑惑道:“未來?你覺得未來會發生什麽?”
太宰治:“這個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在不久後,橫濱會迎來一群人,而他們會給這個地方帶來程度不同的災難。”
“……哈?”什麽神叨叨的。
到這兒,太宰治便止住話頭不再多言,笑眯眯地說:“接下來換小泉妹妹回答了,你想起了多少?”
聞言,泉沒有遲疑地說:“現在想起來的,就隻有兩個方麵。第一個你應該知道了,就是我的能力。”
說著,他再次開啟了寫輪眼。
那雙眼睛紅若滴血,靈動的勾玉風車一樣地轉動著,神秘感十足。
太宰治喟歎一聲,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可以嗎?”
泉卻聽懂了他話語中的含義,朝他伸出了手。
太宰治握住他的手,人間失格發動。
然而泉眼中的猩紅卻不曾消失。
“這不是異能力。”太宰治收回手,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所以它是什麽?”
“寫輪眼。”泉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隻能告訴你它的名字,具體作用我不會告訴你。而它與你們所說的異能力有什麽不同,也就是作用原理,我不知道。”
太宰治托著下巴,大腦飛快運轉,推測道:“你可以催眠水野爺爺,並對他們進行操控;可以讓國木田君察覺不到你的跟蹤;你甚至還用它從中也那裏獲得了我的情報……我是港黑的叛徒,那家夥絕對不會主動向你提到我。而如果你有打探我消息的舉動,也不可能輕鬆從他那兒脫身。”
“尤其是,你剛才回答我說,想要人間失格生效,或許要掀開他們的頭蓋骨直接接觸大腦才行……也就是說,這是一種精神係的能力。”
泉歪頭一笑:“看來不用我告訴你,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太宰治卻不以為意地說:“哪裏,一定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呢。”
二人又是一番假笑。
“這是第一個方麵,那麽第二個呢?”
“第二個嘛……”
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太宰治預感不妙,接著便見麵前的泉,伸手拉起了自己的上衣。
“?!”太宰治驚訝地看著他身上的痕跡,一方麵震驚於老搭檔的饑渴,一方麵又感到怪異,泉為什麽會特意給他看這種東西?……不,或許不是給他看的,而是給他背後的國木田獨步“看”的。
“是給國木田先生看的不錯。”泉笑盈盈地肯定了他的猜測,“協助人因為幫助偵探社辦事而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國木田先生該多內疚啊……你說呢,信誓旦旦說‘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無奈一笑。
小家夥竟然在這兒等著他呢。
“你就想說這個嗎?”
對方反應平平,泉也沒了開玩笑的興致,語氣淡淡地說:“你知道我想起來的是什麽嗎?”
太宰治張了張嘴,說:“總歸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泉放下衣服,垂著眼簾說:“十九歲,花街,男人和女人。”
太宰治微微睜大了眼睛。
一時間,很多想法從腦中閃過。不過最終,他歎了口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無奈地說:“還真是狡猾啊。”
“我隻是做夢,夢到了幾個片段。醒來後,就隻記得這幾個關鍵詞了。”泉說完,忽地對沉默不語的太宰治狡黠一笑,“你不關掉嗎?竊聽器。若是讓國木田先生知道這件事……”
“我以為你該知道的才對。”太宰治將之前那枚監聽器拿出來,輕輕一捏。隻聽“哢嚓”一聲,監聽器外殼碎掉了,奇怪的是,裏麵竟然沒有任何線路和芯片。
“這隻是個玩具而已。”
泉托著下巴說:“你要和我合作,就得拿出誠意來。所以自然不會在別人麵前拆穿我的真麵目,哪怕這個人是你的同伴。”
太宰治沒有否認:“你也知道的吧,國木田君太過正直磊落,像這種做法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泉想到了昨天晚上國木田獨步對他的一番交代,以及他交給自己的那頁手賬,笑得很好看:“所以我會幫你,但僅限一次。”
太宰治也笑:“一次就夠了。”
“不過話說回來,小泉妹妹。”
“嗯?”
太宰治伸手指了指泉手邊那條花花綠綠,色彩搭配十分辣眼睛的長袖連衣裙。
“你就準備穿著這東西出去嗎?”
泉高興地一拍手,說:“覺得不好看就對了!”
太宰治眨眨眼睛,突然右手握拳敲在手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難道你準備……”
“中也先生一定會給我買幾條漂亮的新裙子對吧?”
“就幾條裙子怎麽夠!中也那家夥可有錢了,你可以帶他來看看你現在住的地方,保準給你換個漂亮寬敞的大套間!”
此時,坐在車裏的中原中也突然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一臉納悶地嘟囔:“難道我也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