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鵝鵝鵝
原逸完現場有長達數秒的沉默。
尤其剛剛對這個購物女人加了一連串前綴詞最後以神經病收尾的經理額頭已經冒出了微汗。
今出門一定沒看黃曆,才會把槍口撞到麵前這尊大神上。
開什麽玩笑,別五百萬了,他女人就是直接把商場搬回家也不是問題啊!
眾人屏息,氣氛一時之間微妙又緊張。
經理動了動唇,想蒼白地做一點解釋,可還未想好怎麽,原逸先一步打開了之前的文件,淡淡道:
“到哪了,繼續。”
他開了口,眾人背脊一鬆,頓時如釋重負。
經理擦了擦汗,馬上將PP翻頁接著匯報,會議也重新進入流程。
眾人麵上都好像在談工作,實際上私底下早已用短信微信各種方式將事情傳了出去——
“原總的太太在恒泰掃貨,都長點眼睛。”
消息從一人手中放出,瞬間傳遍恒泰上下,所有門店櫃姐都在群裏暗暗祈求這位揮金如土的時尚大佬太太能掃到自家店裏拉動一下季度KpI。
隻有那位拒絕了花漾的櫃姐一臉生無可戀地坐在店裏。
她怎麽都想不通,那個穿得土裏土氣的,竟然是總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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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陸續收到賬單,原逸眉峰動了動,看了幾眼,給翟羽回過去:
【不用管太太買什麽,買完送她回家。】
收到消息的翟羽思考三秒,還是心翼翼地問:【不用等您嗎?】
怕原逸不記得似的,又貼心補上一句:【您今晚沒有應酬。】
幾秒後,原逸回來一個問號。
跟在原逸身邊好幾年,翟羽馬上明白了這個標點的意義。如果老板的不悅按十級分類,現在已經是三級了。
翟羽即刻閉嘴:【明白了。】
整個恒泰都在翹首以盼總裁太太的出現,而當事人花漾卻早就離開了珠寶店。
不知道是不是衣服買爽了,珠寶倒是一件沒看上。
花漾外婆那一代的確是苦過來的,但恰恰因為那一代的勤勞,花漾外公經商有道,逐年合並附近的養殖戶,農場越做越大,到郭荷芝手上,農產品水果畜牧業樣樣涉及,不少產品更是與品牌合作,特供貨源,出口海外。
所以花漾的金庫足夠她在這個所謂的奢侈品中心揮霍。
但她今刷的是原逸的黑卡。
不為什麽,就是為了體驗一把刷別人卡的樂趣。
果然,爽極了。
一想到他看到賬單時皺眉的樣子,更快樂了呢:)
在五樓喝了杯咖啡,闊太花漾終於逛累想回家了。
翟羽畢恭畢敬:“太太,您買的東西商場會有專人晚點送到家裏。”
花漾沒所謂地點點頭:“隨便啦。”
翟羽遂安排司機老秦送花漾回家。
車從恒泰朝碧江瀾庭開,途徑淮北路的海城藝術大學時,花漾突然喊了停。
“我下去買點東西。”
花漾大學是在B城上的,畢業有一年了,現在走在熟悉的街邊氛圍裏,她有種重回校園的喜悅和興奮,以及——久違的自信。
當年藝術學院好幾個係,她是全院之光,追她的人沒排到法國也排到了食堂,饒是模特係的係花孟禾都隻能羨慕嫉妒,最後拜服。
所以原逸這個人吧,花漾邊吃火爆魷魚邊總結——到底就是個沒眼光的。
沿著路邊吃了幾樣吃,經過一家美術用品店時,花漾在門外駐足片刻,最後走了進去。
買完東西回到原家是晚上六點四十。
宋孜已經從醫院照顧老太太回來了,包括宋淩和陶印印在內的一家人端端正正坐在餐廳,氣氛有些微妙。
見花漾進門,宋淩抬眼喚道:
“哎喲,可回來了。”
看到桌上絲毫未動的菜,花漾立即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果然,宋孜有些不悅道:
“漾漾,你出去也不一聲,什麽時候回來也不告訴家裏,不知道我們都在等你吃飯嗎?”
花漾過去在農場自由慣了,從沒這些約束,她想玩就玩,想吃就吃,沒人管她必須要掐點回家吃飯。
這或許就是豪門所謂的規矩?
花漾自知理虧,也沒打算辯解,正想老老實實給婆婆宋孜道聲歉的時候,宋淩忽然開口:
“漾漾,我昨就跟你了,你既然嫁進了原家,有一些禮節規矩還是要學一學,不然以後跟著原逸出去應酬,丟的可是原逸的臉。”
話裏話外還是一副花漾高攀了原家的語氣。
花漾心中腹誹地罵了幾句,但始終克製沒吭聲。
宋淩故意煽風點火激她,一旦她還了嘴,原家人必定更加覺得她就是個沒教養的野丫頭。
花漾才不會如了她的意。就算是看在外婆和夏奶奶的份上,她也會讓自己暫時忍耐下來,不在明麵上鬧僵。
她深吸了一口氣:“知道了,我以後會準時回來吃飯。”
花漾完宋孜沒有馬上表態,頗有幾分立規矩的意思。花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還是陶印印嗚哇地大叫道:
“哎呀我餓死了,快吃吧!!”
陶印印在原家幾乎是二姐的地位,宋淩寵她,宋孜這個姨娘更是慣愛,她嚷著餓,大家自然依了她。
也算托了這隻刺蝟的福了。
見大家都動起了筷子,立規矩的事也算結束了,花漾平靜地欠了欠身:
“我在外麵吃過了,你們慢用,我先回房了。”
宋孜抬頭,皺了皺眉:“你吃過了?”
“看看,多笑人,我們在家等著她吃飯,她倒好,一個人吃得飽飽的回來了。”宋淩抓住各種機會見縫插針。
這次花漾沒忍住,帶了些情緒地看向宋淩。
宋淩頓時像受到了侮辱似的:“你這是什麽眼神?”
又轉過去跟宋孜急:“姐,你看這孩子,咱們跟她好好的講規矩,她好像還不服氣似的,到底地方來的,半點家教都沒有!”
別的花漾都能當她放屁,但提到家教,就是在變相侮辱自己的父母了。
這個花漾沒法忍。
一股熱血衝上腦門心,她衝動地往前走了兩步,卻忽然被人從身後拽住。
“我去停車你怎麽先回來了。”
“……”
花漾一怔,回頭,果然是原逸。
兩人前腳後腳進門,大家馬上都明白過來,原來少奶奶是和少爺一起吃的晚餐。
新婚夫妻出去吃個飯有什麽不能的。
風向忽變,剛剛還被訓斥不懂規矩的花漾立即成了被冤枉的可憐,阿姨們的目光全都充滿了同情。
宋孜其實是那種很傳統的大太太,見自己怪錯了人,麵色也緩和下來:
“外麵的東西沒營養,以後盡量回家吃。”
“好。”原逸點點頭,很自然地牽起花漾的手:“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眾人目光隨之一聚。
原逸這個親密的動作想要透露的暗示太多。
安靜幾秒,宋淩垂下了眼。
宋孜亦拿起筷子淡淡道:“知道了,去吧。”
兩人剛轉身,原逸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對了。”
他又轉過來,聲音輕輕淡淡,沒有故意朝著誰,卻又像是在對著所有人:
“漾漾初來乍到,不用那麽苛責,就算她哪裏做得不對可以告訴我,她是我太太,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
原逸這兩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這個家誰做主,誰越俎代庖狐假虎威,自己得有點數。
家裏一陣寂靜沉默,宋淩臉色難看,連陶印印都微張著嘴巴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她嘴裏還掛了根兒菜葉,“表哥,你真的喜歡她啊?”
話剛完就被宋淩桌下踢了一腳。
陶印印閉了嘴,宋孜也揉著太陽穴,有種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的落寞:
“行了行了你們回去吧。”
這次原逸沒有再停留,他的警告已經到位,就沒什麽好的了。
花漾被他牽在手裏,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漾漾?
他叫自己漾漾?
她沒聽錯吧?
原逸的掌心很柔軟,卻並不是想象中那麽溫暖,帶著一點微涼,無形中讓人覺得有種難以靠近的距離感。
花漾大腦一片空白地被他牽著,隻是剛走出主樓離開眾人視線,男人便鬆了手。
以至於花漾還沒從上一秒的親密接觸中回神,眼下手心一空,又有些突兀。
別墅裏夜燈星星點點,穿過靜謐的魚池,花漾跟在原逸身後,一路無言。
回到住的地方,原逸公司還有沒做完的事,又去了書房。
看著他的背影,花漾張了張嘴,想什麽,又不知道從何起。
就覺得,兩人之間有些奇怪微妙的感覺來得很快,卻去得也悄無聲息。
發了會呆,花漾慢吞吞回了臥室,隨手按了牆上的燈。
漆黑的房間籠上一層明亮。
她坐在床上,想起原逸剛剛在餐廳那一聲曖昧而寵溺的“漾漾”
想起他牽自己手的那一刻。
想起陶印印不敢置信地問——【表哥你不會真的喜歡她吧?】
花漾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也紅了臉。
她趕緊去打開窗,讓風透進來,驅散身體裏開始發散的悸動。
冷靜,冷靜一點,不要因為一點事就亂了。
花漾不停告誡自己,自作多情是魔鬼,要不得。
就在努力讓自己不要沉浸在這種自我高/潮的情緒裏時,她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
她並沒有和原逸一起吃晚餐,自己倒是吃過了,可原逸顯然是回來看到自己在被為難才那麽的。
也就是,原逸很可能根本就沒有吃晚飯!
花漾立即從床上站起來。
先別原逸是自己拿了證的老公,就算隻是普通朋友,為了幫自己而餓了肚子,花漾良心也過不去。
家裏找了一圈,連個掛麵都沒有。
現在再去餐廳拿吃的肯定會被宋孜問三問四,花漾想了想,下午在藝術大學甜品店買的草莓蛋糕還在袋子裏,臨時飽腹還是可以的。
獻寶似的拿著草莓蛋糕,花漾來到書房。
書房的門虛掩著,透著一點光亮。
花漾心跳得有些快,深呼吸了兩下,鼓起勇氣推開:
“原逸?”
原逸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看到花漾站在門口,隻淺淺一秒,便重新垂下視線:
“有事嗎。”
聲音有點淡。
花漾愣了下,覺得這和自己想象中的反應好像不太一樣。
但她馬上寬慰自己,男人在工作的時候都是不喜歡被打擾的,尤其聽原逸本來就是個工作狂。
於是花漾決定速戰速決,她走進去,先把剛剛沒有的話掉:“謝謝。”
原逸依然沒有抬頭:“謝什麽。”
“剛剛幫我出氣啊。”花漾心直口快,完才覺得好像錯了話,又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謝謝你剛剛幫我解圍。”
花漾覺得自己好像又臉紅了。
然而靜默幾秒。
原逸:“不用。”
兩個字硬邦邦的蹦出來,像兩個鋒利的冰塊無情砸到花漾臉上。
花漾:“……”
男人好像真的很忙,桌上放著很多設計稿和文件,指尖的筆一直沒有停過。
花漾站在那,忽然就覺得有點無趣和尷尬,剛剛的滿腔熱情也熄得七七八八,她把草莓蛋糕放在桌上:
“我猜你沒吃晚飯,這個你先墊著吧。”
“謝謝。”
依舊惜字如金。
花漾不禁開始懷疑麵前這位渾身上下都寫著【離我遠點】的冰雕哥和剛剛在餐廳袒護自己的霸道老公是不是同一個人。
多重人格在線分裂?
花漾也不是那麽沒自知之明的人,既然他都這麽明顯了,自己也無謂自討沒趣。
她什麽都沒再,轉身朝外走,原逸卻叫住了她。
“花漾。”
花漾身體一頓,下意識以為是他良心發現要挽留自己,馬上積極地回了頭:“嗯?”
沒想到男人先是低淡一句,“以後進來之前記得先敲門。”
再接著二連送客:“晚安。”
花漾:“……”
???
剛剛是漾漾,現在是花漾?
剛剛是別對我太太指手畫腳,現在是進來請敲門?
花漾一臉迷惑地看著無事發生般繼續伏案工作的男人,他襯衣鬆開了兩顆紐扣,燈光下皮膚偏白,樣子淡漠又冷情。
偏袒自己的時候,帥到兩米八。
而現在,
花漾一時之間竟找不到恰當的形容詞。
大概就是——
渣得別出心裁、讓人眼前一瞎吧。
花漾不覺冷笑一聲,笑自己竟然一時真心疼起了狗男人。
真是給他臉了。
她兩步上前麻溜地拿走桌上的草莓蛋糕。
“那麻煩下次牽我手之前也先打個報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