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活人不能給尿憋死
隗虎目光不定，他是老大，是有尊嚴的人的，這種尊嚴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他的老家不是繁華的都市，他的家庭也不是美好幸福的家庭，和世界上所有美好相反，他的老家破敗，落後，貧窮如同疾病跗骨相隨，窮山惡水的陰雲漂浮在他家鄉所在。
當他那年學著和村子中其他人一樣外出打工的時候，站在村頭的山頂回望，貧窮山村的樣貌收入眼中，巴掌大的山坳中竟然找不到一間磚瓦房子，村子中的房子都是祖輩們遺留下來的遺產，一代人接著一代人，他們都是用木製成，到了隗虎這一代的時候，房屋的木頭上已經看得到蛀蟲，房屋中充滿了腐朽的黴味，和木頭腐爛的潮濕。
老人們武力離開，青年不願意再回，在他離開的那天，年老的長輩帶著欣慰，一再的囑咐隗虎，“你到了外麵一定好好幹，以後能不回來就不要回來了。”隗虎已經忘記了那個老人的麵容，但是那個聲音一直在他的心底，“不要再回來了！”
“我想發財！”在張發財的頭頂傳來隗虎的聲音，低沉帶淚的味道，“隻要能發財，你讓我做什麽都行！但是”他的手如同起重機一樣的有力，張發財感覺自己離開了地麵，眼前出現了隗虎的麵容。
昏暗的地方，有昏暗的視線，隗虎的臉上帶著嚴峻的寒冷，目光凶狠，“但是不要騙我！”他幾乎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我的人生和你不同，我身來受苦，而你，富貴和金錢在你們這些人眼中算不了什麽，但卻是我一直追求的東西，隻要你能讓我發財，我這條命可以給你！”他認真的看著張發財，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壓迫，悲壯的聲音好像戰場上殘破的火炮，依然對著晴天白雲冒著灰色的煙。
“別再回來了！”心中的聲音在隗虎的心底蕩，他怎麽能不再回去，那裏是家的所在，他如遊子在外漂泊，若非世道叵測，他還是一個純潔的人。又怎麽會走上這一條黑色的路。
他的愛好不多，但是卻愛看黑道電影，因為他現在就是再這條路上，所有的預示都暗示了他可能的人生結局，這是一條不歸的路，能夠走到頭的究竟能有幾人，大部的人都會在中途消失，隗虎不甘心，所以他比所有人凶狠，沒有高智商，他隻能用武力保護自己。
每當午夜夢回，他回到了那個叫做家的山村，聞著發黴潮濕的味道，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定，手中風蝕的柱子，帶著歲月摸索的粗糙，讓他想起離開前自己曾經對著年老長輩說的話，他必將回來，重建山村。
工廠中生活枯燥乏味，而都市的繁花，迷惑了他的眼睛，微薄的薪水讓隗虎感覺離重建山村的夢想越來越遠，直到一天被工廠周邊的混混們敲詐，而後他帶著幾個兄弟一起幹倒了他們，自立為王。
張發財從他的手中掙脫下來，佝僂著身體喘息著粗氣，隗虎卻是在直接坐在了地上，抬頭看著不停呼吸的張發財，直到很久之後，張發財才停止下來。“差點弄死我，虎哥你力氣不是一般的大！”張發財隱藏著怒意，聲音卻是沒有任何的改變，一如春風化雨
“對不起！”隗虎的聲音粗壯，低沉有力，聽不出張發財和他初見時候的那種江湖隨意，反倒是多了一種英雄想見的有力和鄭重，“我不是故意的！可能你不了解，”隗虎搖搖頭，停了下來。
張發財眯了下眼睛，剛才的隗虎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人，月亮透過樹梢，借著月光他竟然在隗虎臉上看見了淚痕，他剛才哭了？張發財疑惑的看著他，不會吧！這麽個男人竟然哭了？為什麽？他等著隗虎繼續後麵的話
他的聲音響起來，夜風中也帶著一絲悲傷，“李總，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過那樣的話，給我一個機會！”
“機會！”張發財恍然大悟，在心底同樣重複著，他隻是隨口一說，而說話的語氣卻是學著秦浩，他多少能明白隗虎前後變化的原因了，當狗子同意介紹他進穎霏娛樂城的時候，他也想哭。這就是被人看重的原因，那樣的感覺真好，他有些懷念，可能隗虎並沒有那麽壞。
隗虎傷感的語氣，張發財不是第一次聽到，在娛樂城中狗子有時候也會如此，他不明白狗子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在娛樂城中狗子和秦浩情同兄弟，誰都知道娛樂城中除了老板娘汪萌穎，就屬狗子權力大，要錢不是問題，女人更加別說。娛樂城中從來不缺少女人。
他也學著隗虎坐到了地上，他們的影子在腳邊縮成了一團，安靜的守護者他們兩個人，他們就坐在路邊，兩個人如同句號相互靠著。寂寞和孤寂如同春藤纏繞古樹，跟隨者他們的身影。
隗虎低低的聲音繼續他的故事，張發財一邊感歎人生的際遇王八蛋，一邊也心中糾結，隗虎每年的收益大部分都分給了手下，這點可見隗虎對手下人其實挺好，還有一本分專門寄回家贍養老人了，而他剛才之所以激動，就是因為讓他看到了重建家鄉的希望。
“他其實是一個好人！”張發財對隗虎有了新的認識，但是他決定不了計劃的走向，唯有能改變計劃的人隻有秦浩，這件事情需要和秦浩討論。
“那你有什麽打算沒有？機會我可以給你！”張發財有點同情隗虎，“但是有風險的！我先說明一點，你可以先少量參與，等到後麵成熟了，再參加也行，這句話我給你放著，什麽時候你想要參加我都歡迎。”他很嚴肅的看著隗虎，“我……張.……發財了，肯定忘不了你！”
他一時激動下差點說出了自己的真名，不安的移動了下身體，借著這個機會調整了下自己的心情，感覺到隗虎在笑，卻是沒有聲音，昏暗的光線中看不清楚對方麵上的表情，張發財卻是能感覺到隗虎無聲笑意中的真誠和從內心發出來的感激。
此時的他像過淳樸的山村孩子多過東平的黑道大佬，“我就聽李總的！”他對張發財說：“剛才是我太激動了，真不好意思，等下我們就去放鬆一下，一切我來安排。”隗虎忘記了吳九城還要他回去的事情，開心的笑著對張發財說
晚上的風開始變大了，刮著樹葉嘩嘩作響，合著隗虎的聲音，天空和四周好像到處都是他的笑聲，他們在地上站起來，燈火將他們的影子重新拉長，在他們的身後，影子相互交疊成一個人，張發財在前隗虎緊跟其後，如同護衛。他巨大的身體遠超常人，他的影子同樣如此。
吳九城別墅門口的車子，在燈光中似乎閃爍著不一樣的眼色，雖然他在黑夜中漆黑如常，隗虎卻是感覺它似乎比來的時候更加的生動，有了顏色。
張發財坐在副駕駛，看著吳九城的別墅，目光複雜心中卻是幸運，和秦浩一比，吳九城對待那些幫助他的人太冷血了，而隗虎在吳九城這裏得到的無奈，他在秦浩哪裏可能永遠都看不到。
秦浩樂於給手下的人機會，不管什麽樣的機會，隻要你能抓住他就願意幫你實現，就像他張發財一樣，不久以前還是一個街邊拉客的人，接著已經在穎霏娛樂城有了一席之地，而到如今他已經能揮霍巨大的資金，而秦浩對於他的行動如非他自己主動匯報，從不過問，秦浩信任他如同自己，張發財對於秦浩同樣如此。
他的懷中還揣著一張支票，那是狗子送過來給他的東西，而他隻是和秦浩說了一聲錢不夠了。原本以為秦浩為讓他自己想辦法或者是給他送來一點應急，但是從未想過會是如此巨大的數目。這是他從未接觸過的數目。他的手放在口袋中，而那張秦浩的支票就在她的手中。
等到隗虎坐上駕駛位置，汽車發動的聲音響起來，張發財才將自己的目光從吳九城的大門上收回來，紅色的鐵門在汽車的燈光中閃耀奪目，而張發財看它的目光冰冷帶著嘲笑。
黑夜中他們的汽車如同流螢順著來時的路，開往東平市區，風從車窗中透進來，冷夜的風帶著霜雪的氣息，冰冷透骨，隗虎麵色不變認真的看著前麵，好像沒有感覺的機器，認真的開車，張發財感受著透骨寒意，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寒冷，他的心火熱沸騰，血液中狂暴不安燃燒著前所未有的能量。
他將在這黑色的夜中見證一個王朝的衰敗，和另外一個王朝的崛起，他是見證者，同樣也是參與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這一條線上被安排，被導演。猶如大師，他指揮著這場生死的較量。
風灌進耳中呼呼作響，車窗外麵，一點一點昏黃的尾燈在黑夜中眨眨閃亮，他們的車子在路上，飛快奔跑，逾越來時，汽車的低鳴聲，夜風的呼嘯聲，相互交織成一曲英雄禮讚，他組織了他們，指揮了他們。
張發財掏出一根煙，塞進隗虎的嘴裏，又掏出一根塞給自己，風刀如割，吹滅了打火機微弱的光火，他又點了一次，打火機的火如同風中殘燭，飛風再次熄滅。張發財停了下來，看著手中的打火機，如同看了吳九城未來的下場，一樣如同風中殘燭，他心中竟然有幾分不忍心。
嘴角帶著笑意，無用的搖搖頭，把這個荒謬的想法從腦海中驅除，隗虎轉過頭來看著他，伸手從車中暗格中拿出一個金屬質地的打火機遞給張發財，“用我的！防風！”
銀白的打火機帶著冰涼似乎比夜中的風還要冰冷，巴掌大小，上麵還浮雕著一隻龍，張揚舞抓，這是特質的打火機，張發財玩弄著手中的東西，湊近嘴中的煙，給自己點火：“真的防風的啊！不錯，這個東西好！應該是哪裏特製的吧！市麵上可看不見這個東西，”他指著上麵的龍說“這個東西很囂張！”
隗虎笑著接過張發財遞過來的打火機，給自己的煙點上火，深深的吸一口再吐出來，煙在空氣中凝聚，一會就被吹進來的風帶走，而嘴中的煙猩紅的燃燒，“是好東西。李總聽說過九龍會所麽？”
張發財定了一下，隗虎依然看著前麵認真的開車，看不出在想什麽：“去過幾次，這個東西應該是那裏的東西吧！”他無所謂的說。
隗虎轉過頭看了一眼張發財，眼中帶著閃亮的驚奇，“李總果然有本事，竟然能進去那個地方，不瞞你說，東平也有，據說本後的老板實力雄厚，手眼通天。”隗虎提醒說：“要是九爺不參加的話，李總不防試試能不能見見那個人。”
“恩！”張發財點頭：“先看看九爺這邊怎麽說吧！不過是幾天的時間，還來得及，要是九爺放棄的話，我再想其他辦法，不過你放心即使九爺不參加東城區的改造工程，商業街土地開發的事情，也會有你的一份。”
他在隗虎麵前越來越自然，沒有半點對隗虎的畏懼，隗虎有求於他，如果再像初見時候那樣，反倒是讓他小看了，既然已經拿大了，那就把這牛皮繼續吹下去，直到吹不了了為止。
“謝謝李總，”隗虎的聲音有一點不好意思，“其實說起來，別看我在工山混的不錯，其實還真的沒有什麽錢，當然了和李總你就更加不能比了，這次要是真的能和李總合作成功，別的就不多少說，倒時候你就看我的吧！”
“沒關係的！不管成不成功，我們都可以做朋友，要知道世界上的錢是賺不完的，但是朋友卻是不容易交，在東平要是真的沒有機會，我們就去別的地方，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張發財笑著說。
東平繁華的商業區就在眼前，閃爍的彩燈把城市變成了一座發光的寶藏，等待前來淘金的人們，道路上的汽車變的越來越多，他們的車速也越來越慢，跟著車流，慢慢的流進這個彩色的世界。
“對！”隗虎笑著看著四周五光十色的街道，回頭看著張發財發笑：“活人不能被尿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