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這人間世態炎涼
郡守點了點頭捋了捋胡須說道:”身為一郡之主自然得對自己所管轄的地界了如指掌。”
聖光隨意的找了個位置坐下開口道:”那該如何處置?”
郡守微微一愣,歎了口氣坐到聖光另一側說道:”在王爺來到嶽陽城之前,宮裏就已經派人來過了。”
說著郡守並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郡守細細摩挲著令牌,他緩緩開口道:”陳某一生古板向來不喜結黨營私,更不會隨波追流同流合汙,因此在廟堂之上老夫沒少吃虧,大大小小的冤枉帳就不說了,老夫甲子之歲這一生光砍頭的死罪就有不下三次,好在我大商王朝兩代帝王皆是明君老夫才有幸坐上了郡守一職,老夫不敢自誇自己是國之棟梁,但老夫這一生從衙門知府到如今高坐郡守也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父母官,一生清廉。”
聖光聞言起身行禮道:”大人這一生,勞苦功高對得起我商離國。”
郡守隻是淡淡一笑,笑容滿是傷感,聖光有些納悶。郡守緩緩摘下官帽,聖光不解問道:”大人這是何故?”
郡守隻是搖了搖頭,聖光追問道:”是因為本王殺了那幾個人?”
郡守犯著大不韙冷笑一聲,要知道聖光可是皇室正統王爺,他說道:”下官久聞王爺以入修行,更是大名鼎鼎的劍修,在寒庸關外更是飛劍斬頭顱,老夫雖然一介凡夫俗子但也心生敬畏,但難道就因為王爺將來注定會成為所謂的神仙,所謂的大劍修就可以漠視生靈?那幾個人?整整三十餘活生生的性命啊!”
郡守痛心疾首:”倘若日後庇護我大商王朝的王爺是個殘暴不仁藐視人性的陸地神仙要來何用?”
說完這句話郡守好似泄了氣,他緩緩開口說道:”王爺說的對,我這一生對的起大商,但是今日王爺如此行徑,卻讓我對不起國法。”
聖光眉頭緊蹙已然是有些眉目,他接過郡守手中的令牌果不其然是當今天子的手令,見此令如見陛下本人。
聖光自然不會遠在千裏之外的嶽陽城裏還會對著一塊令牌下跪。
郡守繼續說道:”君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你一個王爺,那些人如何不敬也罪不至死,要是早個十年,莫說這一塊令牌,就算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你的罪我也會定,家有家法國有國法。”
他又哀歎一聲道:”老了,終究是老了,老臣誠誠懇懇一心為民,說到底還是把天下放在了我商離國前頭,這樣不對,也不好。”
說到這,郡守起身麵朝京都行稽首禮道:”今日老臣感謝先帝與當今陛下栽培,徇私枉法一回,這官老夫也無臉麵在做了。”
聖光無奈搖了搖頭,聖光不是不講理的人,天下道理都是一樣的重,他能理解這位老人苦笑,也很願意去理解,他開口說道:”大人,本王知錯了,但是本王不後悔殺了他們,莫白在我心中的容不得這些雜碎汙蔑,莫說今日,就算往後再讓我遇見有人汙蔑莫白,說他一句是非,三十人如何?三百人我也照殺不誤,在我心中有些人就是比他人性命還要珍貴,但是也請大人放心,本王承諾將來隻要我在世一天手中劍卻不會劍指天下黎明百姓!”
聖光拿起官帽替郡守帶好將他扶起又笑道:”南海百姓可不能少了你這麽一位父母官,我大商王朝更少不了你這般的國之棟梁。”
聖光走到門口推開門卻並未跨過門口,他猶豫了會接著說道:”國戰在即,我大商王朝邊疆有百萬雄兵抵擋人禍,邊關以內需要很多你這樣的陳清抵擋天災。”
聖光一步跨過門檻,陳清愣愣出神,門外還傳來聖光的一句話,平平淡淡卻鏗鏘有力:”大人說的道理,聖光記在心裏,但是本王還是想說本王沒錯,有些人有些名字壓在心裏就是比其它人的性命還重,將來有一天你若與世長辭,南海百姓還記得你陳清的名字我會替你感到慶幸,倘若有人侮你一世清名我也會提劍殺他!”
陳清一雙渾濁老眼視線有些模糊,他下意識的扶了扶了官帽緩緩走出書房,蒼老枯槁的手輕輕扶住廊柱,看著聖光消失在轉角欲言又止。
都尉輕聲詢問了一聲。
陳清擺了擺手開口囑咐道:”你先下去吧,這事就算了,該打點的好好打點,吩咐手底下人,不要鬆懈,巡城一事,從郡城要一步一步完善下去。”
都尉應了一聲並迅速退下。直到這一刻都尉才算真正鬆了口氣。
陳清這一大半輩子見多了官場之上的爾虞我詐,也嚐遍了世態炎涼,對於廟堂之上的明裏暗裏的交易他的確看不順眼年輕時也會出言訓斥一二,到頭來也無實用,頂多就惹的一些人不痛快,也正是如此他沒少吃苦,更沒少引來無妄之災徒增殺身之禍,要不然以他的才學也不至於外放至此做一個算不得天高皇帝遠的郡守。
在人世間在廟堂沉沉浮浮大半輩子或許是老了又或許是看透了,陳清也不在憤世嫉俗多愁善感,老老實實開始治理這一郡之地,好在什麽樣的人帶什麽樣的兵,古人誠不欺我。
南海這一畝三分地比起其他各郡的確幹淨許多,也正是少了些烏煙瘴氣南海郡裏的文武官員油水著實少了些。
聖光出了郡守府,三歲貫正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趴在石獅子身上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瞧見聖光出來,三歲貫一個鯉魚打挺就翻身落地,頓時來了精神,但卻難掩心中忐忑,這回的簍子捅地似乎有些大了。
不曾想聖光不聞不問徑直就要離去,這倒惹得三歲貫有些渾身不自在。
思來想去三歲貫也不願多想,心中那難掩的忐忑也被街邊小販的叫賣聲拉扯的煙消雲散。
三歲貫走三步退兩步,不曾想聖光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個兒還不到聖光腰部的三歲貫頓時撞了個踉蹌,聖光一把按住他鐵青的小腦袋這才穩住他的身子。
三歲貫有些不明覺厲,瞪大了眼睛望著聖光一副知錯了可憐模樣,但在心底三歲貫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
聖光開口說道:”這世間事事對錯不在事事本身而在那些人的眼裏嘴裏,按道理這件事你做的不對,我也不對,可我們就是這些人裏麵的其中之一,對我而言,你做的沒錯,我也沒錯,因為有些人就是比他們更金貴。”
三歲貫原本瞪著的眼睛瞪得更大忍不住撓了撓腦袋示意完全聽不懂。
聖光微微一笑繼續開口說道:”你聽著就行,以後你自然會懂的,我出生在紫禁城牆根腳下,也可以說在紫禁城長大,古人言入鄉隨俗,走出武安城褪去小王爺的身份,我其實也隻是入世不久,在這紅塵俗世的確像是個外鄉人,至於你更不用說,三歲模樣,劍靈轉世。所以日後我們還是得萬事多忍忍。”
三歲貫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最後這句話他是聽得懂的。
聖光重重歎了口氣好似自言自語:”莫白將你托付與我,這些日子我冥思苦想或許懂了一些,教你做人其實也是在教自己,為師者定要以己為重。至於你跟著我到底為何?是身不由己還是心甘情願往後我也不在計較,怪累的,但是隻要你跟著我你就應該學會自律,不必事事與我對教,人之所以為人,正是因為此間天地隻會有我一個聖光,也隻會有你一個三歲貫。”
說道這聖光又有些頭疼,有些道理真不知如何說出口,他這才明白自己兩位先生是多不易。
聖光又有些自相矛盾的說道:”但在每個人心中都應該存著一些不容侵犯的幾個人,對我而言就有莫白,就有自家兩位先生,有爺爺,有陛下有姨娘,有哥哥姐姐,還有我那個學生。”
三歲貫突然開口問道:”沒有我嗎?”
聖光隻是微微一笑牽住三歲貫稚嫩的小手不在言語,但是三歲貫微微一愣,安慰道:”以後會有的。”說完心中並開始默念聖光剛說的那幾個人。
國子監杜淵的院子裏,聖光手中拿著那封由儒家祖師堂寄過來的書信氣的渾身發抖。
由此可見,梵音寺一葉和尚出使儒家祖師堂這一遭的確給大商王朝帶來了不少麻煩,最起碼實際上從儒家一脈徹底掣肘了大商王朝。
“曹青置,你的計度堂諜子都吃屎去了嗎?這麽大的事之前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尋到?”
曹青置五體投地,汗流浹背,額頭點地說不出一言一語,就連廟堂之上文武百官最是善用那句”臣該死”他都不敢說出口,他是**得這句話一旦脫口,自己真會死。
這間院子自聖光踏足之後早就被杜淵與外界隔絕開來,慎防隔牆有耳,由此整個院子此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杜淵微微低首餘光瞥了一眼當今天子,頓時替曹青置捏了把汗這是真有殺意了。
好在聖光喝了一口涼茶以後擺了擺手,開口說道:”也罷,這事也不算怪你,是朕小瞧了南朝宋家老兒。”
說完這句聖光揮袖離去,王泉緊隨其後。
待到聖光走遠了杜淵才鬆了口氣踢了踢曹青置的屁股開口說道:”人都走遠了還跪個屁啊!”
曹青置緩緩起身,理了理衣服,不言不語好似還沉寂在天子一怒之中。
杜淵輕聲問道:”南朝所為你當真不知?”
曹青置瞪了一眼杜淵,頓時又滿身殺機,語氣不善道:”我若事先所察覺,定讓那老禿驢有的去沒得回,扒皮抽筋!”
杜淵若有所思開口道:”這些時日陛下對你很是不滿,你自己當心。”
曹青置卻並不上心說道:”無礙,應是老王爺與陛下某件事沒有談攏,有些氣撒在老奴身上也是應該的。”
杜淵嘖嘖稱奇,露出一臉鄙夷伸出大拇指嘲諷道:”當真是赤膽忠心啊!”
曹青置聰耳不聞,揮袖離去。
本就寂靜的院子更是少了人氣,杜淵走出房間,一屁股坐在台階之上,撤出禁製這才有徐徐清風拂麵而過,隻是院子裏的不動桑依舊紋風不動。
隨著清風而來的還有蘇澈,他難得丟下那些繁文縟節走到杜淵身前從袖子裏掏出一本書籍遞給杜淵正是聖西子所著那本《百家》。
蘇澈直接了當道”這次儒家祖師堂所策劃的儒生南遷可能是南朝針對郡主所為,這本《百家》正是郡主所著也是導火索。”
杜淵眉頭緊蹙,細細翻閱,不由點頭稱讚。
蘇澈開口詢問道:”要不要讓大師兄回來?”
杜淵擺了擺手說道:”不急,老夫自會去祖師堂講講道理,若是西子這丫頭回來了,反而是雪上加霜,到時候陛下隻會左右為難,反而給了範老二把柄,讓南朝看了笑話。”
滿目悲生事,因人作遠遊。
自到了寶錢洲中部的樓蘭城後,聖西子一直都是愁眉不展,淮陽關外的事情早已傳遍了各洲之間,聖西子惋惜莫白之餘更擔心的還是聖光的安危,其中內幕在她的百般折騰下曹青置掌管計都堂還是鬆了口。
聖西子好幾次又吵著想回方雲洲,好在楚英與範文添軟硬皆施這才壓下了聖西子的邪火。
莽莽萬重山,無風雲出塞,不夜月臨關。
樓蘭城的地貌與方雲洲巴蜀大致無二,同為窪地之中莽莽大山圍繞,一樣的路難行,其繁華卻遠在巴蜀之地之上遙遙領先。
樓蘭城寶錢洲四大城鎮之中,其繁華更盛尋町城一籌,古人雲”孤城樓蘭陌上書,一旦起樓百尺高。”
身在樓蘭,不同寒門出生的聖西子也不禁長歎一聲古人誠不欺我。
這一群從方雲洲而出遊曆於寶錢洲的儒家學子們在範文添這位儒家嫡傳弟子的影響下也難得過上了一會奢華富貴的日子,什麽亭中鏤刻,金絲玉床,奇珍易果,賞之不盡揮之即來。
樓蘭收暮雨,處處多新澤,昨晚的一場雨下的聖西子一夜心神不寧,一大清早聖西子就起了床,沐浴更衣後精神也煥然一新,推開門,放眼望去樓蘭這座古城恰似煙火中的紅塵,被她盡收眼底。
範文添早早就侯在了門外,見聖西子推開門範文添還沒來得及打聲招呼”啪”的一聲就又吃了一個閉門羹。
範文添無奈搖了搖頭,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對聖西子可謂是情到深處不可自拔,春來看她,夏來看她,如今入秋了還是想看她。
他的宣紙之上畫的全是她,是他的人間。
範文添就這樣又在聖西子門前孤零零的站了一盞茶的時間。
聖西子性子驕橫這是骨子裏在商離國京城養到骨子裏的毛病,改是改不掉了,但是遊曆這麽久,人間冷暖嚐過也看過,總歸是收斂了許多,多了些柔情多了些穩重,也正因為多了這些,聖西子如今才沒有壓不住邪火吵著鬧著要回方雲洲。
聖西子一直坐在大廳裏,並沒有回到臥室,她的心思很亂,癡癡呆呆的望著門外那孤零零的身影,最終還是忍不住又推開了門,這一下差點沒把靠在門上的範文添摔個狗吃屎。
範文添一個踉蹌,瞧見聖西子板著臉站在門外他的皺眉終於也消展,滿臉的燦爛笑容。
“西子,你就消消氣唄。”範文添一臉討好模樣,範文添有意無意正要往房間裏走,卻被聖西子一把攔住。
“有事外頭說。”聖西子沒好氣道。顯然還在因為範文添向著楚英攔著她不讓回方雲洲生氣。
範文添一臉委屈道:”大小姐,我都站門外一宿了,入秋了怪冷的。”
聖西子將信將疑:”你站在門外一宿了?”
範文添心不慌臉不紅道:”那可不,昨晚還借著秋雨作詩一首,要不要品品?”
聖西子白了一眼還是讓出了位置,範文添毫不猶豫就紮進了屋裏,也不客氣自己就烹起了茶。
聖西子扯了扯嘴,嘲諷道:”這是不喝一壺茶就不打算走了?”
範文添嘿嘿一笑一點覺悟都沒有:”一壺哪夠,兩壺,兩壺。”
聖西子卻沒有進屋而是爬在圍欄上賞著樓蘭秋色,她不禁喃喃道:”樓蘭的秋色倒是淡薄的很。”
範文添急忙接話道:”要不你來淺奏一首?”
讓範文添沒想到的是聖西子竟然沒有拒絕,走進房間裏拿出琴台席地而坐,弦音起,茶香更濃,秋意更盛……
樓蘭城主府在樓蘭城裏顯得極為顯目,城主府龍盤虎踞於群山之下,府邸前兩座一人高的白玉獅子就這樣蹲在門前,大門更是金碧輝煌,門扣上都是鑲著上等的玉石。
就連老儒生楚英見到城主府的奢靡也差點收不住心神。
比起城主府的奢靡奢侈更讓楚英渾身不自在的是樓蘭城城主王賒瑕的熱絡。
王賒瑕領著楚英七轉八轉差點沒把老儒生楚英轉迷糊。
王賒瑕個子不高但是卻富貴逼人,一身打扮無處不透著富貴之氣,楚英雖然是寒門出生但這些年書生負自華,倒也算的上見多識廣,倒也練出了些眼力勁。
王賒瑕領著楚英到了一處涼亭這才打算歇歇腳,兩人屁股還沒落座就有婢女丫鬟送來上等的好茶與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