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薑還是老的辣
今兒雖然是一口氣打劫了十幾人賺的盆滿缽滿,但是心中還是不大舒服,右手隨手拘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蛟龍筋忽的又從袖中乾坤躥了出來隨意的將她一頭紫發束了起來。
蔡紫憶一席紫裙在芳草萋萋的草原上如踏綠波而行,比之尋白水先前遨遊西京草原更要美輪美奐。
人間不如意***,可與人語不足二三,蔡紫憶此時就是這種心情,麵具之下看不清她失落的神情,心裏卻在埋怨黑流兒,想著等出去了找到她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頓。
依舊遠在中土大地的黑流兒放在神仙法術不用,徒手攀爬一顆百年老樹,不會別的就為了樹丫上的鳥窩,而此時的何澤凡卻是不知從哪弄的魚竿魚餌盤坐懸浮與池塘中心,修心釣魚。
就在黑流兒觸手可及之時,鼻子一癢一聲噴嚏就打了出來,一個不穩狠狠甩在了地上。
驚得何澤凡剛從魚鉤扯下的巴掌大小魚差點就脫手而出重新掉進池塘裏,還以為是那迎風塢的老不死當真拚了命追了上來。
別看他們二人看似神情淡定好似遊山玩水,實際上這一地大有講究,方圓不過十裏之地,光是殺陣黑流兒就布下了四座,最後更是以何澤凡鬼魅的神通法術複製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世界層層籠罩,二人這才敢如此輕鬆愜意。
雖然不足以威脅到迎風塢的那個老不死的,但最起碼可以拖延一點時間。
黑流兒也好,重生之後的何澤凡也罷,都是那種極為難纏的山上修士,除了殺伐之術不輸一般劍修之外,最令人忌憚的還是那些層出不窮的神仙法術和法寶。
按著何澤凡的說法:”老子前世是謫仙人,打架也好吵架也罷,謫仙人隻有謫仙人的法子,老子如今就算跌境了逃命也有逃命的本事,別說迎風塢那個老王八如今隻能躲在龜殼裏,就算他舍了半條命不要出了龜殼,他爺爺我也能全身而退,大不了再跌一境!”
但實際何澤凡也好還是黑流兒也罷都不敢真正的放鬆心神,此前他們二人從空同山抽身之後,黑流兒笑言要去啃一個硬骨頭,可真不是說說那麽簡單,中土隱世大族迎風塢當真是被黑流兒與何澤凡二人掀了個底朝天,除了迎風塢那個殺不死的老家夥沒死外,幾乎全都死絕了,這一樁滅門慘案傳出來之後外界卻是連連叫好,特別是中土大地北部對自報家門稱之為鬼穀何子的何澤凡崇拜到了極致,甚至有的山頭都開始供奉牌位與生祠堂,畢竟對中土北部的這一小撮人而言,鬼穀的惡名遠不如迎風塢臭名昭著,特別是迎風塢的極陰極邪的修行功法需要修行天賦極高的童女精血為藥引,才能修煉,惹得中土北部這一小撮地方是天怒人怨!不知道多少修行天賦極高,樣貌也極好注定長大之後成為凡人口中仙子一類的女娃娃早早夭折。
若不是中土實在太大,而且迎風塢又淵源流傳還有有一隻千年老王八坐鎮,且又隱世不出,隻是招攬鷹犬暗中行事,估計迎風塢早就成了一堆廢墟。
如今其實對比一千年前穹廬實際上可以稱之為天平盛世。
可亂世有亂世的活法,太平盛世也有太平盛世的醃臢,中土地大水深王八也多,名門正派再多也忙不過來,何況其中人脈關係利益盤根錯雜。
自從兩輪皓月被尋白水拘走之後,何澤凡可就沒給過黑流兒好臉色,得知真相有驚無險之後隻是碎嘴罵了幾句,當真是恨不得尋白水黑流兒兩人喝水都能嗆死,走路都能崴腳載進田埂子裏憋死,爬樹摔死……
黑流兒四肢張開如同一個大字躺在地上,幽深的鬥篷下唉聲歎氣說道:”隔著何止十萬八千裏?這兒是怎麽惹著小主了?”
百年老樹枝繁葉茂,但仍有陽光透過縫隙灑在了黑流兒的鬥篷之上,宛如冬末的殘雪零零散散,”果然莫打三春鳥,子在巢中待母歸。”
黑流兒呢喃著,側過頭看著還在釣魚的何澤凡大聲喊道:”勸君莫食三月鯽,萬千魚籽在腹中。”
何澤凡聽是聽見了,卻隻是嗤笑,不予理會。
黑流兒一直盯著何澤凡又開口補充了一句:”這可是我家小主與我心有靈犀告訴我的,莫大功焉.……”
幾年前載春秋深入雪域腹地,光一聲名號”大秦載春秋”就驚的雪域深處那撥人一聲都不敢吭,如今在這一處池塘裏更是如此,黑流兒一直就這麽躺在地上側著腦袋盯著何澤凡,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何澤凡看著魚簍裏那條巴掌大小的魚兒,又看了看岸上的那一襲黑色鬥篷終究還是一腳將魚簍連同魚兒一同揣進了池塘裏。
黑流兒捧腹大笑:”何子老弟,當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何澤凡怒不可解,卻又無能為力,如果早知道那兩人個人還活著,拋下謀劃已久的金身不要也要扼殺他們二人!
他是真的害怕那個一步一周天的女子.……
黑流兒坐在地上衝著何澤凡揮了揮手笑道:”何子老弟,大功一件,走走走咱們倆忙裏偷閑,帶你去看看你那兩輪皓月如今身在何處!”
北鬥七星高,橫槍不帶刀,至今南兒郎,不敢出渡槽。
這句仿造名士詩文所作的下流詩如今在南疆前線廣為流傳,正是那位金貴的抱劍中樞郎所作目的自然是為了拍聖龍的馬屁。
雖是生搬硬套隻是換了幾個字眼的下流詩沒曾想還真在前線軍營裏流傳開來,按著張梁的說法就是:”咱們南疆的兒郎有幾個是讀過書的?各個一拳就能打死江南中原一代讀書人,你管我是不是抄的,押不押韻,對咱們南疆漢子的胃口就行。”
葫蘆口大破之後,張旭與張梁加上聖龍還有幾位老將軍,加上一屋子參軍中郎將一致認為此時不宜隻逼渡槽城,隻是圍而不攻,將中樞搬遷到了葫蘆口外,原因有兩。
一是先前葫蘆口攻防戰死傷相藉。
二是針對倀鬼的解藥還在研製當中,雖然有儒家祖師堂施壓,但不保準宋家老兒失心瘋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在張旭的主帳裏又是熱鬧的一天,也是極為嚴謹一次議事。
主坐上自然是從提兵司馬晉升為總兵司馬,獨攬南疆前線大權的張旭,接下來並是既有監軍之權又有參軍之之職的抱劍中樞郎張旭,接下來並是步騎兩位主將分別是聖龍與老將瀚哥舒,連一邊則是聖劍,王雲光,安可三人。
說是主帳議事不如說是自家人商討一些自家事,聖劍就不說了,先前就講好了,包吃包住軍功記著就好,私底下無官無職,明麵上掛個草頭都尉,可笑的是說是草頭都尉卻是軍功滿滿。
今天關上門要商討的自然是安可與王雲光的事兒,軍功自然明碼標價,一分錢不少,一石米不缺,然後老將軍好說歹說才將安可留在了步卒軍營,女子披甲上陣不稀奇,先秦就有,後期更多,那位女帝陛下不就是?戰國時期更是屢見不鮮,可真要到了自己眼前老將軍瀚哥舒可是真眼紅,比安可身上那身紅衣還紅,一位趕衝鋒,擅殺伐的女子武夫他能不眼紅嗎?
安可本來是百般不願意,甚至想著離開南疆前線去鼓樓關那邊也好,實在是聖龍給她的感覺太怪渾身不舒服,最後甚至是老將軍以死相逼才留下,那一陣撒潑打滾,那演技看的王雲光張梁二人是嘖嘖稱奇,張梁是真沒想到平時不苟言笑的老將軍瀚哥舒撒起婆來簡直比南疆的婆娘還要野。
至於王雲光估摸著是和張梁一見如故,第一晚二人各自提著兩壺酒喝了個盡興,本來各自都想著提兩壺正好,一人一壺畢竟在軍營也不敢太放肆,要不怎麽說兩人一見如故?一人提兩壺本打算一人一壺結果兩人半路上就相遇結果就成了一人兩壺要不是被張旭撞見估摸著還能再來幾壺。
所以自然而然就入了張梁一手操持的參軍中郎將一職。
說是主帳議事,實際上就是喝酒吃肉,王雲光與張梁二人心有靈犀各自陪酒一個哄著張旭,一個哄著瀚哥舒,先前還撒潑打滾的瀚哥舒心底高興當真是一點臉麵不要立馬就變臉幾杯酒下肚就徹底撒開了,整個主帳之中老將軍笑聲如雷。
倒是聖龍聖劍安可這邊,有些沉悶都是自顧自喝著酒,張旭他們也懶得搭理他們三個,三悶葫蘆沒意思。
聖龍還好,聖劍安可兩人但是著了魔似的,一身黑衣忍不住就餘光瞥一眼紅衣,紅衣則忍不住要瞥一眼那橫槍在膝的聖龍,無關別的就是好奇。
在葫蘆島上的屍體堆積成山,座島嶼都貼滿了黃紙符籙,數以幾十萬計的屍體橫七豎八堆積在葫蘆島,有的人甚至是死了一次又死了一次,就算不是佛門道教中人也知曉這些英烈生前不管是塞鍾人士還是商離人士總歸是為國盡忠的英雄,慷慨赴死或英勇就義之後卻是不得安寧。
這一張張黃紙符籙都是王雲光自己掏錢聖龍出力去這附近請來的,按張梁的說法就是與王雲光借的,最後畫符之人卻還是王雲光,雖不精通但簡單辟邪安魂已足夠,最後還是得請龍虎山天師原遠赴南疆行一場大法事用以超度亡魂,焚化屍體。
或許是因為膈應惡心或許是二人最後對這些英烈的尊敬,又或者是因為葫蘆島屍橫遍野毫無落腳之處葫蘆島上,黑流兒與何澤凡並肩禦風而行,無人察覺,哪怕聖龍也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們二人都是麵無表情毫不葫蘆島如此震撼的一幕剛到神傷,黑流兒是因為毫不在意,哪怕死再多的人也不會在意,至於何澤凡隻是見慣不驚,當年在長城外死了很多很多人,有的甚至還與他喝過酒喝的伶仃大醉,甚至都稱兄道弟乘著酒勁要拜把子,還有的一些女子,各個不俗當真是仙子臨塵隻管遠觀不敢冒犯,可不還是死了?他自己也是如此隻不過幸運一些。
黑流兒臨近軍營之時就駐足不前,意思很明確讓何澤凡自己去就行,甚至無須隱瞞身份。
何澤凡鄙視的看了一眼黑流兒,大商王朝老王爺一脈與黑流兒的恩怨他是知道的,隻是沒想到黑流兒連迎風塢都敢去一座小小的南朝軍營卻是望而卻步!
黑流兒也不惱反而解釋道:”那個叫聖龍的少年,被讚譽為方雲洲年輕一輩第一人,聖人底下無敵手,聖人之上磨刀石可不是吹出來的,而且你有所不知當年可是被仙人撫頂授長生,我與他。”
說著黑流兒還搖了搖頭改口道:”不對,他與我有死仇裴靈死了,宋才森快死了,我可不想一個意外也死了!”
仙人撫頂這事,當年黑流兒親眼所見,黑流兒對聖光充滿畏懼,一言一行黑流兒都不敢忽略甚至極為重視,並肩那位仙人可不是何澤凡這種所謂的謫仙人。
可黑流兒不知,當年仙人撫頂之事其實早早就了斷了因果。
何澤凡臨走之前黑流兒還略帶調侃的語氣好心囑咐道:”切莫說與我相識,就說是我家師兄招攬的供奉就好。”
何澤凡大袖一揮不在隱藏氣息臨近軍營十裏地的時候就駐足不前,算是打了招呼等主人相迎,畢竟隻是過來看看又不是砸場子這點山上規矩何澤凡還是願意磨點耐心講究將就的。
更何況自己兩輪皓月可捏在別人手掌心上。
主帳中聖龍四人很警覺,第一時間就發覺了何澤凡與眾不同的氣息,王雲光也麵露難色三人跟隨聖龍一同起身卻被聖龍攔下”既然在外頭等著說明是過來將道理的,人多了不像話。”
意思是這個意思,理卻不是這個理,何澤凡沒有特意隱瞞境界,隻是故弄玄虛讓其看不正切猜不透到底自己是聖人還是聖人之下,也算是一種坦誠相待的下馬威。
依舊是一點寒芒先到,隨後聖龍才悄然出現在何澤凡百步之遙,中間隔著的是那柄仿龍機長槍。
聖龍率先抱拳問候道:”南疆騎軍統帥聖龍問候仙師,不知仙師何故滯留我軍大營之外?”
何澤凡此時仿佛換了一個人,溫良恭謙,禮數有加,顯示回禮而後掏出譜諜介紹道:”大商王朝譜諜供奉何子奉鬼穀令解圍葫蘆島隻是沒想到晚來一步,隻是廢了腳力倒是沒辦成正事。”
聖龍接過何澤凡的譜諜應辨真偽,在尋白水收檔供奉譜諜裏,與戶部收檔的譜諜可不同,一直都是墨家特有的仙家珍寶所造很難作假,聖龍聖光身上的大商王朝譜諜並是如此,遠遠不是戶部發行的那種譜諜可以比較。
身份無誤,聖龍性子冷不近人情是一回事,動不動禮數又是一回事。
如今主帳有酒有肉,自然瞞不過一位最少三幽境大成的仙師,於情於理都得請上一杯酒水歇歇腳。
聖龍做了個請的手勢,何澤凡也不客套一步邁出已經出現在聖龍的前頭,在邁一步並出現在主帳之外,聖龍隨即更上落在何澤凡前頭撩起帷幕再次做請。
何澤凡很是欣賞點了點頭率先入帳心裏卻是犯著嘀咕,這小子看似莽夫一個卻有些城府,看似兩次都大大方方將後背亮於自己,實則那柄長槍一直都如同鐵騎列陣從未卸甲。
因為得知有仙師來訪,老將軍瀚哥舒已經先行被人攙扶退下,老將軍今兒是的確喝的有點多。
當何澤凡踏進主帳之時,帳內早已先擺好了幹淨的酒肉碗筷。
何澤凡麵對眾人一一行禮,聖龍理所應當一一介紹。
不過卻並未點名各自根腳來曆隻說官職,對於何澤凡聖龍隻是一句京城供奉何子何仙師草草完事。
何澤凡隻是看了安可一眼並發現了安可獨特之處,在安可左右肩頭之上懸掛著兩輪皓月,哪怕如今白晝依舊清晰可見,月光如雪。
但何澤凡隻是看了一眼而已,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正常的神色甚至一絲停滯愣神都沒有,言行舉止行雲流水,看不出一絲異樣。
薑畢竟還是老的辣。
而安可肩頭懸著的兩輪皓月正是何澤凡的大道根本,自然隻有他一人可見,實際上安可都不知道已經肩頭如今是怎樣一種神奇的祥瑞景象。
聖光,聖劍,何澤凡依舊自顧自喝酒,如今卻是何澤凡與張旭三人一老兩下聊的起勁喝的也起勁,無非就是從一開始噓寒問暖到最後互相溜須拍馬,說張旭領軍有方,待日後大商王朝踏破南朝京城,張旭並是功不可沒,享無上榮耀,文步紫禁,金章綠綬。
說何澤凡大道朝天,日後定是能在新的大商王朝境內開山開宗。
說張梁更是前途無限,日後中樞重臣內閣的交椅上肯定有他一席之地。
說王雲光年前有為,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酒過三巡,客套話說完了,酒也喝飽了,實際上隻有張旭張梁二人不省人事,待二人先行被人送回去休息之後,此時的主帳之中皆是山上修行中人。
何澤凡依舊清醒身上更無酒氣,他毫無征兆的走到安可年輕抱拳問道:”安姑娘可是賒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