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張存了20萬的銀行卡
毛俊達是在兩以後主動給盛秋行打了個電話,他同時還通知了顧遙,約她一起見麵。
地點選在了盛秋行和顧遙所住的那家酒店的大堂咖啡廳,坐下來時,毛俊達點了一杯冰水。
而後從包裏掏出了一隻U盤,放在了桌上。
“這裏邊儲存的是我和周蛾的全部聊記錄,以及周蛾電腦上刪除掉的所有資料。”
接著他又放了一把鑰匙在桌上,附帶一個地址。
“這裏是我和周蛾在開屏縣買的房子,周蛾的電腦、筆記本和另一部手機都在那邊,我一直都沒有回去收拾,怕睹物思人,怕承受不起她已經真的離去的這件事,我總是有種感覺,好像她依舊好好的在開屏的家裏住著呢,什麽時候,我想回去了,一推開門,就能看到她坐在沙發上,衝著我咧嘴一笑,就跟從前一模一樣。”察覺到自己講的太多,毛俊達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進去,而後才繼續下去:“你們想要找的答案,應該就在這裏,另外還有這個……”
毛俊達又放了一張卡在桌上,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這裏邊有二十萬現金。”
顧遙詫異極了,她怎麽都想不明白,既然還有這麽多錢在,為什麽兩個人不拿出來,想辦法將那些貸款還掉,為什麽周蛾還要被債務逼著,走上了絕路。
“這裏的錢是我和周蛾一點點的攢下來的,當然,也可以全都是她攢的,每一個月,她都會抽出一部分錢,雷打不動的存進這個賬戶。半年以前,周蛾拉著我去銀行,用我的身份證重新辦理了一張卡,然後將之前攢下來的錢,全都存了進去。她跟我,她現在做生意,大筆進大筆出,心裏邊非常想要攢錢,但卻總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讓她不得不花錢出去,一直這樣下去,我們永遠都攢不夠錢去過想過的生活。所以,她要把錢都存在我這邊,卡讓我拿著,她隻負責存,錢由我來負責保管,除了要結婚、生孩子或者彼此重病急需要用錢時,才能動用這一步存款,否則的話,不管什麽樣的情況,不管她或者任何人來拿錢,我都不能拿出來。”
毛俊達捂住了臉,痛苦的啜泣,“在她自殺前的一晚,她來找我要這筆錢,有急用,希望我能拿出來給她,我問她要做什麽,她不肯,隻是哭著求我,讓我給她應應急,可是,我一直在追問她是要做什麽,周蛾不肯,我就惱了。”
顧遙聽到這裏,才突然明白過來毛俊達要表達的是什麽意思。
她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那一晚,周蛾是來向你求救的,你居然拒絕了她?你居然……”
盛秋行阻止:“顧遙,不要了。”
“我為什麽不能,周蛾是什麽性子,難道他不明白的嗎?她骨子裏是有幾分傲氣在的,不是逼到份兒上,她怎麽會想要去動用她打算結婚的錢。而且,你還算是個男人嗎?你也了,那筆錢主要是周蛾賺來的,她來要,你為什麽不給?難道她不肯原因,就是拒絕的理由??”顧遙隻要一想到,當毛俊達選擇交出這張卡,讓周蛾緩解了一時的急迫,或許一切的結局就會朝著另一個不同的方向發展,或許周蛾就不會選擇以死亡的方式,來了結背負在肩頭的沉重,或許……
“人生沒用如果,你懂嗎?”盛秋行的手指,捏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力的捏緊些,“事情已經發生,你再指責也沒有用,不是毛俊達害死了周蛾!”
“不,是我害死蛾子的,是我,就是我。”毛俊達哭泣的更大聲了。
顧遙心底泛起一陣悲涼,看著毛俊達痛苦的樣子,腦海裏浮現出的卻是周蛾燦爛的笑容,一切的一切,真像是一出極大的冷笑話。
那是一條命啊,鮮活的生命。
怎麽就,用這種比兒戲還可笑的方式,完結掉了呢。
“周蛾死後,我一直在逃避,不敢回憶當晚,不敢去想我們的爭吵,更不敢碰這二十萬,今能把話給出來,我心裏邊舒服多了,盛律師,你是專業的法律人士,你最懂了,現在我請你幫忙判定一下,我是否也是犯了故意殺人罪,是不是需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如果是需要的,我這就去派出所自首,替周蛾償命。”毛俊達的眼淚衝刷著麵孔。
在朦朧的視線當中,他看到盛秋行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沒有犯任何罪,不要胡思亂想了。”
是啊,世俗的法律,的確不會對毛俊達做出判決。
可他自己心底裏的那個坎兒呢?
他越是愛著周蛾,這種負罪感便會越深。
越是壓抑難以釋懷,越是背負沉重不得解脫。
金錢債至少有個數額,一時還不上,那就多等一時,肯努力總是有能還的上。
良心債卻是壓在了一個人內心最隱秘的角落,或許下人不知,但縱然是騙得過下人又能如何呢,終究是騙不過自己。
咖啡廳是半開放式空間,這個時間,還有不少的客人。
毛俊達一哭,就有不少人把注意力給落了過來。
“你別哭了,畢竟是人死不能複生,用眼淚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我們還是想一想,接下來能再為周蛾做些什麽吧。”顧遙遞了幾張紙巾,交給了毛俊達。
“我……我也不知道還能為她做什麽,這二十萬是她賺的,就把錢交給她的父母吧,也算是……周蛾最後為他們盡的孝,可是我不敢去見她的家人,我怕他們會怪我,更怕……”
始終不發一言的盛秋行接口:“能為周蛾做的事,還有更多。”
毛俊達和顧遙的注意力,瞬時被吸引了過去,他們一起望著他,目光裏透著一絲期待。
“整個案情已經完全浮出水麵,分析的很清楚了,那麽接下來,就是要尋找合適的主體提出訴訟,為周蛾討回公道。”盛秋行的雙手交疊,完後又發現麵前的兩人,似乎是因為他的話而陷入到更深的困惑當中,完全不理解的樣子,禁不住輕輕的歎了口氣,“我的意思是,周蛾很明顯是被現在很流行也很猖獗的網絡套路貸給坑了。所謂套路貸,並不是一個新的法律上的罪名,而是一類、一係列犯罪行為的統稱。其本質上是一係列以借貸為名,騙人錢財的違法犯罪活動。套路貸這類犯罪行為最初起源於民間高利貸,其後經過不斷演變而成為這種不以獲得被害人支付的高額利息為目的,而是以獲得被害人財產為目的的犯罪行為。違法套路貸涉嫌詐騙罪、敲詐勒索罪、非法拘禁罪、尋釁滋事罪等等,而這些法律上的依據,將是我們的有力武器。”
顧遙感歎:“真的有很多很多家在一起放貸坑人。”
盛秋行平靜回:“那就一家一家找起,讓他們統統現出原形。”
顧遙的眼睛在閃閃發光。
“你不是要寫一個係列報道嗎?不會沒有素材的。”盛秋行語氣加重了幾分,“我的時間真的很緊張,要做這個事就得要盡快,希望你們能給予配合。”
這次,連毛俊達也跟著一*頭。
盛秋行讓他們重新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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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顧遙和盛秋行的陪伴之下,毛俊達終於鼓起勇氣來到了洛鄉,這是他與周蛾戀愛的短暫時光裏,曾無數次幻想著要來到的地方,果真是如周蛾所,此處山清水秀,果樹飄香,美的叫人留戀,隻要來過一次,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便仿佛是永遠保留在了這裏,再也拿不走了。
銀行卡交給了周蛾的父母,但因為接下來還要麵臨一係列的法律程序,這筆錢是以毛俊達的名義贈予給這對老年喪女的可憐老人。周蛾父母一輩子都沒怎麽離開洛村,是那種嘴笨了一輩子,不太懂的表達的農民,他們捏著卡,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而接下來,要準備的便是周蛾的葬禮,她將安睡在洛鄉,不再被人打擾。
離別的畫麵,實在令人感傷。
顧遙覺得自己一定承受不住那種畫麵,便提前跟周蛾的家人了一聲,與盛秋行一起匆匆離開了。
他們在開屏縣的房子裏,補全了這期網絡套路貸係列案件的所有第一手資料,及時做了合法的證據保存,而這些,在並不遙遠的未來,將一一呈現在法官麵前,而盛秋行與顧遙全都相信,他們終將會拿到一個滿意的判決結果。
到那時,再來祭拜周蛾吧。
留在文山市的最後一晚,顧遙窩在酒店陽台的大沙發裏,開了一支紅酒,一邊喝著,一邊與遠在堂之中的周蛾講一講心裏話,這也是作為好友的祭奠方式吧。
隔壁,盛秋行走了出來,隔著一段距離,望向了他這裏。
“又在喝酒了。”他皺眉,不太讚同的樣子。
“知道啦,你又要喝酒的女孩很醜了吧?真是的,我又不會喝醉耍酒瘋,真是想靠這個放鬆一下,別那麽老古板。”顧遙跑回到房間裏去,又取了一隻杯子,注入了美酒,墊腳趴在陽台邊緣,隔空遞給了他,“盛律師,請你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