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暗中的眼睛
顧遙疑惑的看向了他,感受到了他的興奮,但聽的並不是很懂。
“韓六道的案子?”
盛秋行點頭。
“你提起過,他所涉及的大多是經濟糾紛,合同簽約和執行上有問題,這種狀況之下,可操作的餘地並不是很大吧?”
顧遙開著車,認認真真的盯著正前方,分神與盛秋行閑聊。
他今晚話的語速極度極慢,似乎每個字每句話都經曆了深思熟慮。
“合同糾紛的案子他取得了原告方的諒解與支持,到開庭那一時,隻要走一遍必要的法律程序,法庭不會為難。而恰恰有隱憂的就是這一樁看似早已定了性,也已經了結掉的自殺案,它才是最令人不安的因素。”盛秋行忽的坐直了身體,指著不遠處的樓盤,“遙,你把車子停下。”
“怎麽了?”顧遙奇怪的問。
車子才在路邊停了下來,盛秋行已經先一步下了車。
他繞行到空曠處,避開了路邊的樹,以便能夠看的更加清楚。
顧遙跟了過來:“你又怎麽了嘛。”
“那裏,知道是哪兒嗎?”盛秋行指向了遠方。
“這個還需要問我嗎?那不是韓六道開發的樓盤嘛,我們剛把他送過去,然後沿著羅寧路繞了半圈,到了這個位置。”顧遙對於南城非常熟悉,每一條街道,信手拈來。
做記者的嘛,這也是必備的職業技能之一。
盛秋行卻不再話,他的目光比周圍的夜色還要沉,往左邊快行了幾部,走到了彩虹橋上。
橋下湧動著滾滾的江水,這是一條在南城市十分有名的河道,將城市然的分割開來。
來到了這裏,視野更加開闊。
已停工的工地上,隻有每棟樓的樓頂最上方,安有幾顆燈泡。
那一絲淺淺的光線,並不足以造成任何改變。
不管怎麽看,那一大片輪廓都像是黑色的巨獸一般,張大了大嘴,用夜色掩藏了獠牙。
鋼筋水泥混凝土澆築的結構,沒有人的氣息存在時,顯得那麽的冰冷而遙遠。
盛秋行在看著。
顧遙也站在了一旁,不過,她根本不明白盛秋行在關注什麽,那不就是一片停工的工地嘛,今晚上他還去探險過呢,鬧出了一場大烏龍,惹的人哭笑不得的。
盛秋行感歎:“遙,韓六道開發的這一片樓盤,規模不啊。”
“美景瀾空,南城有名的性價比極高的樓盤,一期開盤三千六百六十戶,二期和三期還有一萬多戶,南邊和北邊的兩處空地,靠近江水的那一麵風景最好,那是韓六道公司的另一個項目,名叫盛世瀾空,聽做的是超高端樓盤,清一色的花園洋房。而北邊那塊地準備做什麽就不知道了,多年來一直都空在那兒呢。”顧遙最近比較閑,除了計劃中要跟訪的項目之外,她還順便把盛秋行最近正在做的案子給捋了一遍,試著想從中找到一些靈感,看能不能挖一些好創意出來。
盛秋行是南城頂尖的律師之一,他手裏邊就沒有案子,隨便拿一個出來,都讓人覺的很有趣。
像韓六道這個,顧遙就認認真真的調查了許多背景資料,因此這會兒聊起來的時候,她比盛秋行本人還要了解現狀呢。
“南關區派出所是接到了熱心市民的舉報,半夜有可疑份子悄悄潛入了停工的工地,警察們及時趕到,在十幾棟工程進度不一的樓房裏,準確的堵到了我和韓六道。”盛秋行詳細的描述了今晚所經曆的奇葩過程。
這次,顧遙也跟著皺起了眉,她聽明白盛秋行話裏話外要表達的意思了。
“前後左右,不是水道,就是空曠地,根本沒有聚集起來的居民區,也沒有高的建築物,哪兒來的熱心市民半夜不睡覺,盯著個出過事兒的工地,還特意發現異常了就去舉報?”顧遙搖頭,“不靠譜。”
“要麽就是工地裏有人在盯著韓六道,要麽是韓六道的周圍一直有人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全落在別人的眼裏。”盛秋行的話語稍稍做出了停頓,嘴角噙著一絲冷冽的笑,“不過,還有一種可能。”
顧遙接口:“被人盯著的,不是韓六道,而是你。”
完這個,她下意識的看向了周圍,已是深夜,周圍幾乎沒什麽人在走動,路上也沒有車子,一眼能夠望出老遠去。
但大概是心理作用,顧遙就是覺的在暗處仿佛藏著一雙窺視的眼睛,鎖緊了與盛秋行有關的一舉一動。
就在她被一股莫名恐懼的感覺包圍之前,盛秋行抬起手臂,攬在了她的肩頭。
“別怕,我在。”
顧遙往他跟前湊一步,“你們做律師的,每過的都是這麽驚心動魄的生活嗎?”
“當然不是了。”他悶笑,“我保證,隻是偶爾之中的偶爾,其實在此之前,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的生活,普通人是什麽樣子,我就是什麽樣子。”
顧遙抿著嘴唇,鼓起了臉頰:“這麽,我還是運氣比較差,湊巧趕上最差的時候嘍?”
“換一個角度想,這樣人生經曆,尤為難得,何嚐不是一種珍貴的人生精力呢?”他的手臂收緊了些,她的身子不自覺的貼的更緊,兩個人就那麽親密無間的望著遠處的黑壓壓的樓盤。
顧遙的鼻端還能聞到他身上若隱若現傳過來的藥味,這種體驗,刺激著所有感官,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她承認她在慌著了。
隻是這種慌裏藏著百味,她的手指,在這長久的擁抱裏,已控製不住的攬住了他的腰。
一切,恰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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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九點。
韓六道的案子,在南城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
趙正蘇作為被告方的代理人,與蔣采楓一起坐在了被告席上。
顧遙早早來到,她坐的是觀審席,選了個視野最好的位置,今她的任務是,要以各種法律允許能使用的方式,將庭審的過程,以最快的速度轉給盛秋行那邊。
一切準備就緒,時間一到,法庭準時開庭。
此刻,盛秋行倚坐在病床邊,神情並不是很專注。
微信內,隻開了與顧遙的聊對話框,每隔幾分鍾,就會有消息發過來。
她告訴他,庭審開始了,審判員開始做介紹,宣布法庭紀律……
盛秋行其實並沒有要求顧遙一定要過去做“實況轉播”,是她自告奮勇,想要替他做些事。
而盛秋行也不希望她因為自己的緣故,一到晚的困在醫院內,去法院那邊走走也是好的,看著她興致勃勃的模樣,他也不忍心告訴她,即使不轉播這些,庭審的方向會如何發展,他也能猜測個八九不離十。
護士推著藥車走了進來:“盛先生,你的傷已經開始愈合了,這段期間盡量不要碰水,以免發炎。醫生,您的檢查結果也已經出來了,稍後他會來跟您一下。那麽,現在我要給您清理傷口。”
盛秋行道了謝。
十幾分鍾後,護士離開,門虛掩著一條縫。
盛秋行側身躺著在看手機的對話框,在某一個瞬間,他的手機屏幕上能看到一處反光的人影,那個人,身體彎下,探頭探腦,努力的觀察著房間內的動靜。
盛秋行的反應極快,手機照相模式打開,朝著身後,連拍了三下。
門外的人顯然注意到了他的動作,整個人一驚,拉上門,迅速的跑掉了。
盛秋行也懶的起床追,他查看著拍攝到的照片,嗯,新換的手機,拍照有抓拍功能,防顫效果非常好,雖然是一瞬間的動作,但還是清晰的把那張窺探的臉永遠保存了下來。
看模樣,並不認識,好像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盛秋行把照片傳給了一位在做私人偵探的朋友,請他幫忙調查一下對方的身份。
之後,他重新躺下,等著醫生過來。
沒一會,主治大夫果然領著一群實習醫生來查房了。
來到跟前,他微笑著:“盛律師的身體恢複的相當不錯,各項檢查結果都是正常人的標準,雖然連我也不敢相信,但的確是,你已經達到出院的標準,今就可以回家了。至於這些皮外傷,在家裏好好養著就行了,平時多注意一些,很快就能徹底痊愈。”
聊了幾句客氣話,盛秋行狀若不經意的問:“這邊是醫院內的VIP病房吧?聽門禁管的很嚴,平時沒有患者或家屬允許,是不會讓人隨意來探視的,有這個規定嗎?”
醫生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問這件事,但還是輕輕的點頭。
“有一些身份比較特殊的病人,不希望生病期間被各種打擾,幾次向院方提出了意見之後,漸漸的形成了規定,這邊管的的確是比較嚴。”
“可是,我剛才好像看到有人在外邊窺視,穿著打扮,不像是醫生護士,也不像是醫院的保潔人員。”盛秋行把手機裏的照片,調出來給醫生看。
醫生隻看了一眼,便認出了他的身份:“我見過他,他應該不是什麽壞人。”
“能問一下是什麽人嗎?”
醫生想了想,大概是覺的這點事,也無妨,不願因此而造成什麽誤會。
便如實告知:“6011病房昨晚上新住進來一位病人,心髒不太舒服,正在做進一步的檢查,你拍到的這個人,是病人的司機,他把人送來以後,一直在醫院內守著呢。至於他為什麽會趴在你的病房門外往裏看,或許是走錯了房間,又或許是好奇吧,誰知道呢?這裏雖然是高級病房,卻隻是院方在各方麵配置的醫療條件較好,各項服務也全都是一流的,但收治什麽病人,還是要遵照規章製度來。”
言外之意,就是讓盛秋行不要太在意。
醫院畢竟是公共場所,遇到些特殊舉動的人,不一定是壞人,或許隻是個人習慣不太好。
“6011嗎?”盛秋行若有所思。
醫生顯然不願意繼續再聊這個話題下去,叮囑了幾句後,就領著人風風火火的走掉了。
盛秋行又與顧遙聊了一會,順便還了有人偷窺的事,惹的顧遙一陣緊張,連連問會不會是昨晚上悄悄跟蹤著他的那些人。
盛秋行笑著回:是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顧遙不願意:你別衝動,萬一有危險怎麽辦?你已經是一身傷了。
盛秋行回:不用過度擔心,或許那個人真的隻是好奇,隨便往裏看看,不能因為發生了一些事,就變的草木皆兵,各種擔心。而且,這裏是醫院,住進來的人,都是經過登記備案,絕出不了太大的狀況。
可完了這些,他已經下了床,穿上拖鞋,準備去6011看看。
一直待在這兒懷疑來懷疑去不是他的風格,既然心裏有懷疑,那就立即去打破,或者是證實。
而就在這時,他委托查詢信息的朋友,竟然打了電話過來。
盛秋行一接起,對方語速極快的:“秋行,你要我查的那個人,你自己就認識的嘛,最近是不是太忙了,貴人多忘事,怎麽都沒注意到這麽明顯的細節。”
“我認識?”盛秋行著,手指同時操作,在手機上放大了照片。
照片了的那個男人是國字臉,濃眉大眼,嘴唇嫣紅,穿著白襯衫,喉結特別明顯,這樣子的麵部特征還算是容易記,如果真的認識,盛秋行自信,一定能夠想起來。
他再三確定後,才回答:“我想不起來。”
朋友:“你之前不是讓我幫你查海投資集團的鄭鶴榮嘛,這個人是鄭鶴榮的司機,姓牛,名叫牛健司,他給鄭鶴榮開了十幾年車了,一路跟在身邊,算是頭號心腹人物。”
盛秋行恍然:“之前那份資料裏,你給我的司機照片,是他的側影和背影,沒有正臉。”
朋友:“這個牛健司是個標準的低頭族,平時就喜歡低頭玩手機,走路的時候腦袋都不肯抬起來,要拍他一張正臉照片真是難死了,再加上並不是要緊的目標人物,所以我也沒執著的一定要拍到。”
盛秋行歎氣:“既然如此,我不認識他也是正常。”
朋友嘿嘿笑了幾聲,突然問:“他出現在醫院,明鄭鶴榮也在嘍,要這個人跟你外公當年的事沒有關係,我是絕對不信的。你還沒去找人家,人家已經迫不及待的找上你了,秋行,你是怎麽打算的?”
盛秋行笑了笑:“當然是——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