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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埋伏

  宗霍眼睛發直盯著那“廝”,卻見廝低頭似乎慌亂地放下了參湯之後,立即匆匆地退下去了。


  “你給本公子站住!”


  宗霍從腹下竄出一團火,廝卻如靈活的蛇瞬時間已經溜出了門口,逃之夭夭。


  等這廝退下,他才陡然有種麵熟的錯覺,似乎曾在什麽時候,在宅中看見過這張臉孔。可是,他堂堂霍公子,怎麽會對一張廝的臉有記憶、還感到眼熟?


  門外的死士耳朵何等精明,立即上來:“公子!?”


  卻看見宗霍大口大口灌著參湯,像是在吞咽什麽人的皮肉。


  …


  “把院子裏所有廝都叫過來!”吃完後,宗霍冷冷吩咐。


  不多會十幾個廝排成一排,人人都膽戰心驚的樣子。之前是院中所有婢女遭殃,莫非這次又要所有廝遭殃?


  死士首領盯著宗霍:“公子到底要做什麽?”


  宗霍盯死了那些廝:“給本公子抬起頭。”


  那些廝再害怕也隻能照做,一個一個心翼翼仰著脖子,臉上都是驚懼。


  廝感到被淩遲一樣的視線狠刮著,來來回回,有種漫長折磨。


  沒有,沒有那張麵孔。


  宗霍的那股無名火又竄了出來,不知是否參湯太油膩,他頭疼覺得燥熱。


  “所有人都在這裏?”


  死士首領冷冷:“廝一共一十六人,清點一個不少在這裏。”


  不可能再多出任何一個。


  雖然不知道宗霍突然要叫所有的廝背後的用意,可是死士首領盯著他:“我等是為了保護公子安


  全。”


  宗霍忽然惡狠狠瞪著他,那張幾次三番出現在他麵前的臉,每次的消失都無從再找尋,究竟他、她是誰?


  對宗霍來,他懸著的那口氣,終究是出不去了。


  後院的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偏僻巷內,一個穿著廝衣服的纖細身影,慢慢走出,他伸手拉下了頭上盤著的布巾,頓時一頭青絲泄下,密如瀑遮住她白皙的側臉。


  她再次將身上的廝衣服一脫,就露出裏麵丫鬟的服飾。她把手上的衣服團了團,就地扔在了角落裏。


  ——


  入夜之後,宗霍終於消停了,眼看他屋內的油燈終於熄滅。


  死士首領站在院子裏,之前他叫的跟著尹無常的兩個死士,此刻也站在他麵前,幾人互相打了眼色:“首領,可以出發了。”


  隻要他們三個去,大部分死士還是留守在宅院裏,這期間有變故也足以應付。


  若不是死士首領疑心重,一心想去看看那間茅草屋,也就不會有今夜之變。


  “走,”死士首領目光一沉,“一個時辰速去速回。”


  三人互相點頭,隻見夜空中三道身影衝入空中,很快毫無聲息地消失了。


  林中有蟬兒在叫,螳螂在捕蟬。


  晚上神廚尹無常,還特地貼心地給宗霍燉了一碗安神茶,讓他夜間能睡得安穩。


  但就在他入睡剛剛一個時辰,死士首領帶著兩個手下剛剛離開沒多久的時候,床上的宗霍,忽然一雙眼睛睜開來,眼珠子裏,是多日未見的血紅紅瞳子。


  可夜裏看不見這些,就算有人守著也根本不知道宗霍的變化。


  梧州街巷有打更人幽幽怨怨的聲音,遠處有歌女的歌聲在飄揚,三名死士運足輕功衝向白尹無常去取食材的街巷,死士都是記憶力絕佳,過眼不忘,兩個人帶領下他們是精準無誤地找到了地方。


  梧州夜晚一樣施行閉戶,街道除了他們三個身影,像鬼蜮一樣空曠。


  “首領,就是這裏!”


  那名死士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黑洞,原先白茅草屋的地方,已經被拆除幹淨了,剩下一條窄的空巷子。


  死士首領的手握住刀柄,極為警惕地四周觀察:“心有詐。”


  茅草屋被拆除幹淨,這已經不用必然有鬼,那所謂神廚尹無常…


  “我等立刻趕回去,殺了尹無常,保護公子。”


  就在死士首領下達命令的時候,夜空中,忽然響起了一陣輕微的破空聲。


  死士訓練的直覺搶先做出反應,三個人淩空翻身,躲過了隔空射來的箭。


  死士首領雙目凸出,他們來到這裏已經正中埋伏!


  屋頂上,似乎有一聲低沉的聲音:“既然來了這裏,就不用回去了。”


  死士首領瞪著屋頂上模糊的身影,大叫:“好大的口氣!”話音落的同時刀已經出鞘,刺向屋頂的那個人。


  他們都是選拔出的頂尖死士,以一當十,就算隻來了三個人,也不是對方攔下就能攔下。


  “上。”夜空皎月下,露出裴縣冷漠的臉。


  他和提前來到梧州的一共五個裴家暗衛,早已布好一切等候今日,他們對戰這三名死士,今夜不是敵死就是己亡。


  夜空中兵刃刀戈之聲,即便宅子裏的梧州百姓聽見了這心驚膽戰的聲音,也隻是更加鑽入被窩深處,無人敢開門哪怕瞧一眼。


  ——


  望月樓裏麵,當宗楚客完那句“當你到了陰曹地府,自然就明白一切都不是兒戲了的時候”,所有的氣氛,都驟然間變了。


  那些他帶來的黑衣人,散發出的殺氣幾乎把整座酒樓都吞沒,裴談被他們圍在中間,成為待宰的羔

  羊。


  “殺。”


  宗楚客仿佛家常便飯那樣冷漠下達指令。


  裴談身旁的那個護衛也動了,瞬間腰刀出鞘,和一個黑衣人正麵迎擊。


  然後才發現,這個護衛從腰間抽出來的其實不是刀,而是一把寒光長劍。


  在大唐護衛中,使劍的人已然不如用刀的人多了,不管是暗衛或是內衛,身間標配的都是刀。


  因為劍,早就被認為是華而不實的東西。


  輪到殺人見血,確認性命,還是鋒利的刀快。


  “呀!!”黑衣人發出吼聲,十幾道身影如冷電一樣向裴談撲過去,裴談就保持自己靜默的姿態,並無變化和走動。


  而這十幾名黑衣人,用盡全力的攻擊,在一瞬間,卻如同被網住了。


  就看那用劍的裴家護衛,露出的一張臉如刀鋒霜刻,那把劍在他的胸前,如舞者一樣轉了一個弧,頓時所有黑衣人進攻的刀,盡皆被擋住。


  不可能!就連宮中一流內衛高手,也未必能做到這樣!


  宗楚客一下子站起來。


  而裴談,就保持他低頭端坐的動作,手中不知何時撚了一隻桌上空杯,在緩慢轉動遊弋。


  很快,那把不可思議的長劍,真的變成了神兵。


  那護衛在十幾個黑衣人中間進出,竟有種入了鬼蜮一樣的無聲自在。因為他自始至終除了出劍,除了刀劍相碰的聲音,這個護衛本人一絲聲音都不曾發出。


  甚至沒有氣息在動。


  宗楚客的手指開始發僵發硬,他麾下的十幾個頂尖高手,怎麽可能會攻不破一人的防線。


  除非這人不是人了。


  “尚書大人在想,這個人到底是誰,是不是?”裴談這時仿佛麵有淡笑,望著宗楚客問道。


  宗楚客憎恨的目光,再也不加掩飾地掃在裴談臉上。


  裴談慢慢晃著杯子,半晌道:“宗尚書,這是我裴家的第一高手,碧落。”


  碧落…


  碧落黃泉,上入地,追魂無常。


  像裴氏這樣的家族,養的高手暗衛必然不計其數,裴談出入一直隻帶裴縣一個人,自然容易給像宗楚客一樣的人造成誤解。可實際上,裴縣的武功,在裴家遠遠還不算第一。


  裴家真正的高手,才正在此刻這裏。


  宗楚客的手心幾乎要捏碎:“你的護衛隻是一個人,一個人的體力總有盡頭之時,老夫倒要看看,你們能撐到幾時!”


  裴談端著酒杯沒有話,他就看到宗楚客冷冷轉身,重新在一張桌子旁坐下。


  就算是超塵的高手,隻要是這世上的凡胎,就終有油盡燈枯的時候,一個人對十幾個人,看似驚愕強橫,也不過是遲早強弩之末。


  宗楚客看透了這一點,就更冷漠了。


  “老夫也應該讓你這豎子嚐一嚐慢慢等死的滋味。”當初他和宗霍一起嚐過的滋味,也該讓裴談嚐過,才算泄恨。


  裴談低首緩慢地、搖了搖頭。


  可是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眼看外麵的日頭,都已經過了位置。


  那叫碧落的高手,還是那樣眉峰不動,機械一樣格擋下黑衣人的進攻。反倒是黑衣人,有人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液體。


  怪物。


  這是所有在對戰的黑衣人想法。


  世上怎麽會有不知疲憊不知饑渴的怪物,這,這還是人嗎?

  這樣的疑問,再次浮上了心頭。


  宗楚客目中,都睚眥欲裂,盯著那十幾名手下拳頭捏緊:“裴、談!你這豎子究竟耍什麽花樣!?”


  為什麽一切一切,都和計劃的不一樣。


  裴談望著宗楚客,“裴某方才過,人最容易被一葉障目,就看不見真正的光景。就如同尚書大人現在…不也是如此嗎?”


  宗楚客眼球凸出來:“你少給老夫打啞謎,今老夫必定、殺了你!”


  他凶惡的目光看向了,地上匍匐在一起的紫嬋兒和文郎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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