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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一地雞毛(有補充)

  “你說什麽?”裴談盯著沈興文。


  “不過雖有勃i的跡象,卻並未是真的和女子有了親近,隻是一點反應罷了。”這荒郊野寺的,想真的和女子有什麽也不可能。


  沈興文說完不由抬頭,一手還壓著屍體上麵,不由看看自己身邊的兩個人,卻見荊婉兒和裴談的表情都好像沒明白,一陣可疑的靜默後,這讓他終於慢慢道:“之前看屍體的時候,大人都沒有發現這點嗎?”


  裴談沒言語。


  荊婉兒低下頭,看似淡漠,隱藏在發際的耳根卻是溫度悄悄變了,從前見過太監宮女“對食”,到底也算反應了過來。


  見此情景,沈仵作這廂的神情陡地……微妙了起來。


  他壓不住嘴角的一絲弧度,又看了一眼裴談。裴談一直麵色看著還是淡淡的。


  荊婉兒仍是個小姑娘,可以撇去不談,裴公子正是年輕陽氣旺盛的年紀,難不成連這種事也會不明白嗎?

  裴談始終麵色淡淡,他看著沈興文,“還有什麽?”


  沈仵作於是欲蓋彌彰地,清咳了一聲。


  這可真是應了那句燈下黑的俗語,尤其荊婉兒一向對屍體表現的毫不在意,不畏縮更不怕。


  宮中那樣的地方,更是什麽樣的死法都能遇見。


  可與此同時,同樣的,那畢竟是宮裏,沈興文嘴角勾起,所以小姑娘恐怕這麽多年、也不可能會有機會,看到一個“真正”的男人的身體。


  不過裴談的反應,才叫一個有意思……


  沈仵作低著頭假裝看屍體,“沈某以為,和尚畢竟也是人,不像宮裏的太監,是切幹淨了命根子,自然是後顧無憂,屬下觀察這位小和尚,也正是該、額,該到了那個衝動的年紀。”


  荊婉兒盯著沈興文,對這個人始終沒有好感。


  慧根年方應當是十九,將及弱冠,他本人是從嬰孩就被玄蓮大師收養,應該是根本沒有機會離開過青龍寺。


  正因為沈興文的話直白到露骨,荊婉兒在冷靜之後問道,“……沈仵作,你對你的話負責嗎?”


  聽見這道清麗的問聲,沈興文有些詫異地看著她:“荊姑娘所說的負責是什麽,若說驗屍的話,沈某當然負責,而且句句當真。”


  沈興文用戴手套的手,扒開了慧根閉上的眼睛。


  這原本也是最奇怪的,慧根發現時是眼睛閉上,倒是安詳,沒有橫死的兆頭。


  “眼底都有紅血絲,也正證明了沈某猜測,人在情緒不受控時,會瞳孔放大,這位小和尚死之前見到的,也就是最後見到這個小和尚的目擊者,一定是脫不了可疑的。”


  冰窖裏甚至能聽見不知誰的心跳聲,本以為不會再驗出什麽,想不到現實永遠更驚人。


  因為沈興文突然盯著荊婉兒看,那眼神有點叫人沒反應過來。


  荊婉兒畢竟是個女孩子,她現在有些不自然,目光也不看慧根屍體。


  可是想不到這番表情,卻讓沈興文徹底的誤會了,沈興文盯著她:“沈某多嘴,荊姑娘你和死者之間……恐怕不是一般的交情吧?”


  沈興文突然發難,讓冰窖裏的氣氛一凝。


  裴談也盯著他。


  幸好荊婉兒不是被嚇大的,定了定神看著沈興文道:“你什麽意思?”


  沈興文的神情愈發的諱莫如深,還有幾分微妙。


  他越是這樣,讓冰窖裏更是氣氛變化,這沈興文在人眼裏的印象一向都是真假不清,此刻他的話指向還這般曖昧,連裴談都不由覺得他是不是知道了荊婉兒和慧根之間發生過什麽。


  可是沈興文剛到青龍寺,怎麽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就看出來有問題……


  裴談眸中不免劃過一道微光,他對沈興文說道:“荊婉兒事先並不認識慧根。沈仵作,你有話不妨直說。”


  他們都是長安城的人,包括裴談在內,慧根不能離開青龍寺,他們同樣也進不來。


  沈興文才微微一笑道:“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裴談眉心皺了皺,“那你想說什麽?”


  就看沈興文看著慧根的屍體說:“死者既然是住持的弟子,在寺中應該也沒有白聽了這麽多年的經,所以沈某鬥膽推測……按照這小和尚的反應,他,應該是遇見了女人。”


  說著,他的目光再次盯上了荊婉兒。


  宮中見不到還有子孫根的男人,隻有太監,如同在寺廟裏,也不可能會見到女人。”


  除非出現了荊婉兒,她是最近出現的唯一的女人。


  沈興文這樣一想,幾乎覺得自己沒有破綻。


  等了解沈興文話中藏的意思之後,荊婉兒整個脖子都紅了,那真真是怒意,“沈興文!”


  裴談盯著沈興文,“沈仵作,案件在證據未名之前,如何能做此不負責任的猜測?”


  算是明白。他們三人方才各有想法,所以才都在關鍵上誤會了。


  這沈興文,竟能疑荊婉兒和慧根之間有什麽私相授受,真是算他本事。


  沈興文看了看裴談,片刻古怪一笑:“沈某隻會驗屍,推斷案情確實不在行,方才胡言亂語,請大人……和荊姑娘勿怪了。”


  這個人口不遮攔,認錯也快,簡直叫人不知拿他怎麽對付是好。


  荊婉兒冷冷說:“死人不會說話,隨便安個什麽罪名,也不會辯駁。”


  沈興文看看她,慢慢一笑道:“那依姑娘之見的話,死者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反應?從前沈某在外遊曆的時候,倒是聽說男人們之中,也會有極少數的有龍陽之好,或者這位小和尚也正是有此癖好的之一……”


  越說越離了譜,裴談說道:“我們該走了。”


  沈興文堪堪住了嘴,被這麽一番“誤會”,荊婉兒很難冷靜下,如果是女人,慧根見到的不是她,那也是別的存在的女人。


  那邊沈興文收起了工具,眉眼像是又換了副麵孔,一言不發的指骨修長捉起了他的細刀,仵作的刀其實是最恐怖的,為了方便切入人的髒器和骨頭,刃的寒光都比別個要冷。


  其實沈興文,並不能算是在“胡說”。


  荊婉兒了解慧根,他是青龍寺天賦最高的玄蓮大師的弟子,自小就被親自撫養,不會和一般人一樣沒有定力,甚至亂動情思。死前慧根看見了什麽,也不該讓他有此、有此……


  沈興文忽然一笑,道:“希望沈某多少給大人的案子,幫上了點忙。”


  猶記得前不久他也是這麽說的,而那個剛過去不久的案子,何嚐不是讓大理寺一地雞毛。


  正因如此,“將慧根的遺體,破壞至此模樣,這樁案子若是破不了,恐怕不單單是大理寺的麻煩了。”裴談瞥了一眼沈興文,他剛才沒有阻止,既是沒有阻止的理由,也是因為遲早知道,為了案子,慧根的屍體最好還是進行一番徹底的勘驗。


  如今的確驗出了讓人意外的結果,可是沈興文的行為,在裴談的心中依然是歸到了另一碼裏。


  沈興文端詳了一下慧根的身子,哂然一笑,索性拉起布,把慧根重新遮住,”人死如燈滅,大人說的那些恐怕沈某並不太感同。“


  仵作專門是給人剖屍的,手裏握刀的時候,很難說心中還能再信佛祖。


  尤其是沈興文年紀輕輕,長相還一副儒生相,又不像別的那樣被迫隻能當仵作,通常都是要被家人都嫌棄的。


  他不僅當了,偏還就是一副淡然自如的樣子。


  等三人準備離開冰窖,走到了門口,忽然就看那原本守著的兩名武僧,麵色蒼白衝著冰窖內,雙膝跪到了地上,緩慢閉目,口中喃喃的就念起了佛經。


  荊婉兒原本無甚感覺,此刻聽著這帶著悲愴的念經聲,怔怔許久沒有邁動步子。


  此刻,連沈仵作也不由回頭,看著那兩名和尚。


  ——


  三人回到前麵的院子,沈興文這次倒是坦坦然然地,沒再廢話找了個房間就進去休息了。


  盯著他進入房中的身影,荊婉兒說道:“他不請自來,個中原因,大人以為呢?”


  在上一個案子,他們沒有留到沈興文什麽把柄,可這人行事作風並沒有讓人打消疑慮,反而更加疑點重重。


  裴談說道:“至少他驗屍,不曾有錯。”


  這話說完,氣氛多少尷尬的沉默。


  荊婉兒腦中有一絲紛亂,她還是故作鎮定:“給慧根開膛剖腹,惹怒寺中僧人,挑撥青龍寺和大明宮的關係,這是婉兒能想到的那一點原因。”


  可這一點原因說起來也實在太牽強附會了,也因為除了這個牽強附會的理由,他們一時也找不出沈興文的錯處。


  沈興文出自京城小家族沈氏,而且還是庶出旁支,在家族不受看重。想必沈家的人也不會為一個仵作而感到臉上有光。


  “可是沈氏一族,同樣是依附於韋氏的。”荊婉兒定定和裴談對視。


  裴談片刻說道,“這不能說明什麽,長安沒有人會跟韋氏站在對立麵。”不如說這長安但凡有眼力見的,都主動依附了韋氏。不求騰達,隻是單純為了自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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