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三年之約
清涼的藥草覆在了傷口處,冰冰麻麻,身體的疼痛也減少了幾分。
雲溪將他的外衫在溪水中輕輕的清洗著,血水越來越多。她將衣服擰幹,輕輕地為沈驚鴻擦拭著,片刻後,她道:“我殺過很多人,並不是你眼中乖巧懂事之人。”
“你說這些,是想讓我徹底放棄你嗎?”
“我若是說,我想殺了雲震天全家呢?你還能接受我嗎?”
沈驚鴻猛然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背對著他的雲溪,長發飛揚,聲音清婉,將殺父一事說的如此清淡。
雲家為了書燁商會,早已容不下她,而雲震天並非簡單之人,想要殺他,談何容易?如今朝野,能動他的人,又有幾個?
沈驚鴻輕言:“你若是跟我走,雲家再也奈你不何,你又何必應了這弑父的罪名?”
雲溪的手伸在溪水中,輕輕擺動著,她緩緩道:“可他們,殺了我最重要的人。”
身後是長久的安靜,雲溪的心卻是安靜下來,誰又能擔得起殺人之過?更何況她此生重生的身軀,竟然是敵人的女兒?
畫府百十條性命,又談何不是性命?
“有秘聞說,你的母親被你父親殺了。”她的腰直接被他抱緊,他輕輕蹭著雲溪的脖頸,“若是你想要的雲嶺下手,隻要我們加快速度趕上他們的馬車,未進千陵縣之前,我都可以幫你。千陵縣太大,我們不好動手。”
她的身體微微僵直,想都未曾想,直接應了聲:“好。”
沈驚鴻將雲溪的身子轉了過來,迫使她與自己四目相對。
他的唇再度揚起,蒼白的容顏恢複了淡淡的血色,邪氣滿滿的眸再度被笑容填滿:“沈某的回答你可滿意?你這是接受我的意思嗎?你是不是接受我了?”
平日裏的他雖然吊兒郎當,但是卻應了一張好看的臉,做什麽事情都看起來很是自然。此時,他開心的仿佛一個拿了肉包的孩子,眸中雖有血絲,卻能看得他的開心。
她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前世她在愛寧西洛的時候便是這樣,小心翼翼,隻要看到他便滿心歡喜。隻是現在,她早不知什麽是愛了。
“給我三年時間,若是三年後我還活著……”雲溪頓了頓,長呼了一口氣,側過臉看著他,“我想我們可以……可以試試。”
沈驚鴻很開心,他的手不再抱著雲溪,反而是鬆開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些什麽,他穩住自己的身子,緊張的開了口:“我知道你此番還未曾喜歡上我,隻是你給我時間,我們好好相處定然可以舉案齊眉。”
說完沈驚鴻笑了起來,抱了抱雲溪,然後鬆開,再抱了抱她,又鬆開:“皇上賜婚的時候其實我委實不開心,隻是那日在金鑾殿下見到了真真切切的你,便有了念想,認為我們十分登對。我求皇上放了青鸞,也隻是想給你留下一個好印象。”
夜空下,他的眸很亮,似是將雲溪整個人裝了進去。
“從千陵縣回去後,我希望你主動退婚……這三年我有自己的想法。”
她的唇線微微抿起,眉間也是輕輕的皺著,似說的每一個字都很是艱難。沈驚鴻喬裝無畏的神色,伸出手擦了擦她幹澀的唇,笑眯眯地“嗯”了一聲。
“我自知,從千陵縣回去之後會發生很多事情,我隻希望你不要懷疑我今日對你承諾的話,等我三年。若是你不願——”雲溪扶著他輕輕躺下,用那沾了水的外衫輕輕擦拭沈驚鴻的鬢角的冷汗,“你可以先納正妻,小妾也好,通房也罷,我不會怪你什麽。”
似是聽到了奇怪的話,沈驚鴻卻是故作沉思般,緩緩道:“自然是好的,我先納五個名門閨秀家的姑娘給當妾室,再選個賢良淑德的一品大員的女兒給我當正妻,等你想通了,便直接來我的府邸做個實實在在的通房,每日給我端茶倒水,也是幸甚樂哉。”
他本以為雲溪會惱怒,卻看到了她微微揚起的笑臉,在月空中熠熠生輝。
她說:“謝謝你,肯容我一席之地。”
雲溪轉過身,將他的外衫再度在溪水中衝洗了片刻,然後站起身,讓那長衫迎風刮起。瘦小的身軀仿佛雖是都會被刮走一般嬌弱,隻是那發間的簪,卻讓他的心隱隱作痛,他知道,這定是那白衣公子送的東西。
沈驚鴻伸出手直接將她拽到了自己的懷中,傷口雖隱約作痛,他強撐著手臂,將她的發簪拽掉。
她的發,輕散而開。
不做思考,沈驚鴻似是發脾氣般將發簪丟入溪水,順流而下。
“若是那時西州容不下我——”她嫣然一笑,目光卻順著發簪飄走的方向,“你還要我嗎?”
沈驚鴻伸出手揉亂了她的發:“那個時候我便帶你走,這裏浮華並不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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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內。
火苗發散出昏黃之色,穴道解開之時已是後半夜。
木榮輕搓酸麻的手臂,扶著洞口站起身,正預備朝外走去,一把鋒利的佩劍已經抵在了他的脖頸上。
木榮背對著那人,沉聲道:“誰?”
聲音落下,那把佩劍卻是毫不遲疑地砍了下去,隻是微妙的風浮動,他的發落下一寸,劍刃在木榮的脖頸上劃出了血後,佩劍卻從黑衣人的手中滑落。
砰——
黑衣人應聲而倒,身首分離,血濺了木榮一身。
木榮轉過身便看到了雲溪清淡的眸,沒有絲毫的懼怕之色。那種表情就仿佛碾碎螞蟻一般,冷漠極致,絲毫不像一個及笄年華的少女。
雖有人都說二姑娘很弱,此番與她出來一趟,倒是看破了許多東西。
木榮的心有些慌亂,鎮定道:“實乃,英勇,之舉。”
那屍體在她的腳下,她直接從上麵跨了過去,對著木榮道:“他今日逃走,定是想趁人不備再度回來,野狼被清理,他再無幫手,為殺他,我與驚鴻在外麵守了有一個時辰了。”
驚鴻?
木榮瞪了瞪眼睛,稚氣的臉紅了紅:“你們,關係,迅速?”
沈驚鴻扶著牆壁從洞外一瘸一拐地跑了進來,一手拍在了木榮的頭頂:“看見沒,這就叫進展,有沒有學會什麽?”
木榮輕歎:“見色,忘義,明白。”
沈驚鴻依靠在牆邊,手指輕輕拍了拍一旁野狼的屍體:“烤了吃吧?有些餓。”
木榮臉色青紫,不情願地將那野狼的屍體拖拽到火堆旁。
隻是此時,雲溪彎身,在那黑衣人的衣中尋找著東西,當她的手從衣兜內劃出的時候,手中握緊了一枚金塊,上麵依舊覆蓋著雲紋圖案,與白日見到的一模一樣。
“本以為隻是一群簡單的山匪,張總管有心以一己之力將之清除。若是這黑衣人與白日的山匪是一路人,他們隻會凶多吉少。”
她將那金塊直接拋入火堆中,站起身,眸中的怒意越來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