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龍裔
這一路雖然安寧,卻也讓人心驚。
寧西洛一人上了龍攆,而雲溪卻沒有跟上去,跟流煙一同坐著龍攆後方的馬車,一路顫顫晃晃,終究是到了蘭澤的府邸。
蘭澤弓著腰站在那府邸門前,恭迎了聖駕,便被一個容貌瑰麗的女子一路攙扶著,一直到了前廳,遵了聖意,才敢坐下去。
這府邸並不奢華,反而質樸很多,堪比那時她與他想見之時,更要貧上些許。雖貪生怕死,但蘭澤卻不是一個貪圖富貴之人,
蘭澤坐在椅子上輕咳出聲:“阿月,你將羽聲帶來。”
那容貌瑰麗的女子咬了咬唇,雖有些不舍,但依舊溫婉地點了點頭,出了前廳。
屋內的光景並不亮堂,甚至是連一些上好的燭燈都沒有,隻用了兩盞油燈,悠悠晃晃地照亮了這窄小的府邸前廳。
寧西洛雖沒有說什麽話,但是神色中的不耐已經淋漓盡致。
張良立於寧西洛身側,微聲道:“皇上,可滴血驗親?”
雲溪冷了眉眼,輕看寧西洛的神情,隻見他喉嚨微動,說道:“罷了。”
流煙跺跺腳,一臉嫌棄地從那椅子上站起,然後拍了拍紫色衣裙上的灰塵,直接跑到寧西洛身側嬌嗔道:“這縣令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滴血驗親才能——”話音至此,流煙的眸卻是瞪圓了,她咽了咽口水:“看來不用滴血驗親了。”
雲溪的身體僵直,卻是不敢回頭看一眼,雖背對著大廳門口,雖距離那孩子隻有幾步的距離,她卻遲遲不敢看去!
淚水噙在眼眶中。
那孩子斷了氣,卻奇跡般的又有了脈象。她拖著疲憊的身子,跑到臨近的尉氏縣去尋蘭澤與楚臨安,隻求能救孩子一條性命。
她瞞了所有人,包括青鸞。
她被下了藥,差點害死孩子一條性命,卻不知是誰人所做,也不知誰人可信。她將所有的希望放在尉氏縣,隻為留下孩子一條性命,讓他活著。後來,便有了東蜀之戰,也便有了叛國之事,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的。
寧西洛雖不會殺孩子,但是卻不能保證別人不會殺了她的孩子。能解了孩子身上之毒的人,隻有楚臨安,能讓孩子安心長大的人,也隻有蘭澤。孩子隻要一日是安全的,便一日是西州唯一的龍子,也會成為青鸞唯一的護身符。
而如今,為了報仇,她卻不得不利用自己的孩子!
寧西洛鳳眸中的寂靜漫長而悠久,而那寂靜中又隱藏著雲溪看不透的驚詫與欣喜,他起身還未走向那孩子,雲溪便聽到小小的腳步聲,輕踏而有力地跑了過去。
那孩子跑的很慢,個頭隻有小腿一般高,穿著橙色的短衫小褲,布料在風中呼呼作響。那軟軟蠕蠕的發貼在頭上,並沒有紮起來,反而顯得極為可愛。
那孩子隻是背對著雲溪,她便看愣了去。
他叫羽聲嗎,是誰取的名字?
羽聲一把抱住了那明黃長衫的好看男子,將軟白的小臉貼在了他的腿上,聲音軟捏而稚嫩:“父——皇!終於接——接羽聲了!”
羽聲稚嫩的聲音帶著輕輕的笑意,猶如銅鈴般作響在這片空氣中。
流煙愣住了,微微咽了口水:“皇兄,他真的跟你一模一樣。”
羽聲年齡雖小,那雙眼睛卻與寧西洛的如出一轍,狹長的鳳眸帶著微微的光亮,鼻尖微微翹著,粉唇精雕玉琢,還流著晶瑩的口水,蹭在了明黃龍紋長衫之上。
寧西洛皺了眉:“你叫朕什麽?”
羽聲眯著狹長的鳳眸,湊近了寧西洛,似是被他那冷漠嚇的有些膽怯。羽聲微微後退一步,眼角的淚花卻是再也止不住了:“嗚嗚——父皇討厭我!”
流煙看的心疼,趕緊彎下腰將羽聲抱了起來,一臉興奮地朝著雲溪跑了過去:“真的跟皇兄一模一樣,本公主記得小時候,皇兄好像也長這個模樣!”
流煙說什麽,雲溪都聽的不大清楚,隻是看著羽聲的模樣,心中泛起了層層漣漪。他不足月便生出來了,那個時候皺巴巴的,很是難看。如今,竟然長成了這番模樣?
羽聲看了雲溪一眼,止住了眼底的淚花,又看了一眼雲溪,小小的眉頭直接擰住了,他哭的聲音更大了:“醜,不看,我不看!”
緊緊是一瞬間,雲溪覺得,這孩子不要也罷。
雲溪的臉冷了幾分,目光無一不是看著寧西洛。畫府餘孽為他所生之子,他會如何做?是過繼給其他嬪妃,還是……
輕盈的腳步聲在耳邊逐漸傳來。
羽聲雖在流煙懷中,卻看著那走來之人,眸中的淚逐漸散了去,一臉期待地看著,一臉期待地張開了小小的手臂。
他冷峻的俊美容顏映在羽聲的眸中。
雲溪沒想到的是,寧西洛竟然從流煙手中接過了羽聲,而在這時,有水聲滴落在地板生,清脆的滴答聲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那明黃的龍紋長衫上沾滿了孩童的尿液。
流煙的臉色煞白,雲溪站起了身。
縣令與夫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嚇得渾身發抖。
寧西洛輕撇了身下的潮濕,又略過羽聲紅透的小臉,臉色越來越難看:“張良。”
張良自知大事不好,小心翼翼道:“奴才這就將他帶走。”
張良伸出手,卻沒有抱到那孩子。
所有人都看到,皇帝將孩童抱緊在懷,大步朝外走了去,隻留下淡淡的一句話:“將他平時所需所要,以及所有事情都告訴朕。”
蘭澤弓下了身:“微臣會讓孩子的奶媽同行,恭送皇上。”
張良隨即跟著寧西洛出了大廳。
廳內安靜,流煙輕呼出一口氣,美眸中的擔憂盡散:“第一次有人在太歲頭上動土,竟然對著皇兄撒尿,當真勇氣可嘉。”
縣令老爺蘭澤此時卻笑出了聲:“羽聲是故意的。”
流煙驚訝出了聲,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蘭澤:“縣令老爺,你這話可不能亂說,若皇兄知道他是故意的,那肯定不會再抱他了。”
“皇上是明君,怎會如此?”蘭澤麵容蒼白,微微咳出了聲,他看著那茫茫星空之辰,心底卻難受至極。
蘭澤的夫阿月人站在一旁再度輕撫著她,對著雲溪與流煙恭敬道:“公主,姑娘,相公身子一向不大好,莫要怪了相公。”
流煙笑笑,美眸清亮:“本公主怎會怪罪,皇子被你們養了這麽大,皇兄定然是要加官進爵的,放心放心,沒準還會找太醫給縣官老爺診治一番。”
雲溪看到蘭澤的眸光微微掠過了她,雖是很快,卻被他藏匿了。
他輕聲道:“謝公主恩典。”
蘭澤隻是她前生萍水相逢所救之人,而蘭澤卻用自己的性命再度救下了她,又為她養育了羽聲一栽半。如今,突然要帶走羽聲,他定然是不舍的。
隻是,那份不舍中卻夾雜著一絲冷漠。
流煙背著手,興奮地出了大廳,一腳踏剛上了馬車,便看到身後之人沒了蹤影。
雲溪本想一同隨行,卻中途折返回來,麵容清冷地看著蘭澤,凝聲道:“你不想說些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