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上藥
無碑無墓,隻留一座孤零零的孤墳在林中。
她將阿月與蘭澤合葬在一起後,便與流煙回了客棧,早已月上三竿。
雲溪手中是滿滿的血汙與泥土,指甲中無一好地,滿手的傷痕與一身疲憊“眷顧”著她。
雲溪親眼看到流煙躡手躡腳地溜進了張良的房間,去送還衣裳後出來,她才放心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客棧房間冰冷而漆黑,將門關緊後,雲溪便在黑暗中摸索著去尋火折子。隻是苦尋無果,雲溪便將外衫脫落,摸索著無開窗。
而此時,她的手卻被人直接扣住了,且無法掙脫。
雲溪愣了愣,沉聲道:“皇上。”
黑暗中,雲溪身前之人卻似乎不太滿意,左手直接將雲溪的身抱緊了些。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靜靜地抱著她,任憑雲溪的掙紮。
雲溪嗔怒:“你不是皇上!”
在西州,除了寧西洛的武功高於雲溪,她想不出還有誰能有如此能力將她困著。在黑暗中,雲溪想要去看那人的麵孔,卻是什麽都看不清楚,她再度嗔怒:“你是東蜀的?”
門外傳來了微微弱弱的腳步聲,那人隻是輕輕一笑,直接將一物塞進了雲溪的手中,便直接斜著身體,破窗而出。
風吹散了簾帳,雲溪房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一抹光照亮了雲溪蒼白的容顏。
男子站在門口,一身明黃,俊美的容顏上卻是冷凝的冰霜,他走的略急,一把握住了雲溪的肩膀,上下打量著:“你還活著。”
燈火悠悠照亮了整間屋子。
張良將油燈放下,便直接從窗口掠出,去追尋賊人。
雲溪冷了眸:“臣女沒有折在別人手裏,確實還活著。”
話落如此,寧西洛將眸光移至雲溪手中的紙條:“打開。”
雲溪沉心,手中已經布滿了汗水,微微打開卻也隻見一行字——不出三十日,送於姑娘的大禮,定會讓姑娘心滿意足。
雲溪皺眉:“非刺客,非探子,還認識我?”
因為窗子的破損導致昏黃悠悠的空間微涼,寧西洛看著雲溪渾身髒亂不堪的衣衫,唇角抹了譏諷的笑:“你認識的人難道不夠多?”
雲溪道:“皇上此話何意?”
他雖在笑,那笑中卻隱藏了冷漠與肅殺,一向冷清之人卻如此模樣,讓雲溪陷入了一片凝粟之中,恐懼之心在此時微微作響。
隻是,神凝之下,雲溪看到了寧西洛手臂上的烏黑並未得到根治,是毒。
門外傳來了侍衛們紊亂的聲音。
寧西洛背過手去,輕掠身後:“你們去追刺客,這裏無需留人。”
侍衛們傾巢而散。
窗雖破,寧西洛卻未嫌棄,反而是坐在了床側,從襯袖中掏出了一個瓷瓶:“替朕上藥。”
雲溪小步碎碎,將房門關嚴之後,便搬了凳子坐在床前,有些拘禮:“皇上若不把手伸出來……”
她頷首看去,卻與寧西洛的眸對上,幽深而濃重的霧氣在鳳眸中散開,雲溪垂下了頭。
寧西洛將手臂伸出,看著雲溪那驚慌的模樣,緩緩道:“你父親日後被流放,便不是臣,你何不自稱草民?”
雲溪緘默,默默地看著那手背上不大不小的傷口,似是被利刃所傷,毒素早已蔓延到整個小手臂,看上去可怖極致。
寧西洛微微道:“你房中那人,朕既往不咎,自知與你無關。流煙假傳聖旨替你埋了那縣令一家,朕也不會多做懲治,全當不知。如此,朕隻想知道,你幫蘭澤的目的是什麽。”
他俊美的麵容上映照著燈閃的觀影,如曦光,如畫卷。
雲溪一愣,隨即緩緩道:“畫家於草民有恩,而蘭澤又於畫溪有恩,我自然想要幫他留下性命,留個全屍,於情於理這些都應該與皇上商量,可事過緊急。”
他冷道:“你自知有毒,何不告知朕?”
雲溪頷首,輕輕一笑:“這種毒,皇上第一眼看到羽聲便發覺了,便是皇上的發覺引起了草民的注意,這才知曉。”
鳳目悠悠,他道:“可你依舊沒有告知朕。”
話雖輕,中間卻摻雜著他的怒與氣,雲溪不解,反而回道:“多此一舉,皇上未必喜歡。”
寧西洛沒有答話,反而看著雲溪從腰間抽出了匕首,在悠悠油燈火光下炙烤,從他的傷口劃下,黑血流出,浸染了一地。
她的手觸碰那傷口,一片冰涼。
寧西洛看到雲溪輕輕用絹帕擦拭著血漬,然後打開瓷瓶,輕輕上藥。
雲溪雖低著頭,卻喃喃道:“皇上便不怕草民用這刀行刺?”
他擰了眉,細看那匕首上烏黑的血漬,最終眉眼梳開,唇再度抹了笑,一直到雲溪頷首去看他,他的神情卻依舊沒有變:“你做不到。”
雲溪愣住,倏然停住了手中的動作,將那匕首輕放在床上:“皇上多慮,草民確實做不到,飛龍在天,又怎會被一介草民所束縛。”
寧西洛收回手臂,袖子垂落的瞬間,他反而輕撇雲溪:“你每句話都可以讓你掉十次腦袋,雲府被株,你確實無後顧之憂。”
雲溪握緊了手指,站起身遠離寧西洛了兩步:“雲震天雖功不蓋主,卻也手握兵符,掌管數十萬大軍,在北淵的幫助下,皇上能鏟除雲震天,也能收回兵權,自然是可喜可賀。這株連雲家,雲溪反而要謝謝皇上的英明神武。”
他不解,卻起身靠近雲溪:“那是你父親。”
雲溪再度後退,卻被寧西洛攬住了腰身。
她嗔怒:“雲溪隻想與叛國之人撇清關係罷了,又何來的父親一說?皇上如此可看明白草民隻是一介貪生怕死之徒,可曾惡心?”
她句句言語皆指向自己的“薄情寡義”,想要身前之人厭惡她,反而是這樣的抵觸,卻得到了適得其反的結果。
他靠近雲溪,俊顏中透著絲絲的冷清,深眸凝著雲溪身上的血汙與泥點。
雲溪驚恐,自知他不想放開手,細聞門後之音,窸窸窣窣,最終沉緩了氣:“這些髒汙,會馬上處理,皇上不必介懷。”
如雲溪所想,那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逐漸變成了沉悶的上梯之聲。
皆是張良與侍衛。
“回皇上,刺客並未抓到,望皇上責罰。”
門外是一片跪下之音,雲溪對著寧西洛淺笑:“如此,算不算的上是失職之過?”
她知道,寧西洛最厭惡無用之人,以此來讓他分心便是極好,隻是要對不起張良,也是無可奈何。隻待他日能道歉一二,讓眾人解了怨氣。
這次,並未如她所想。
寧西洛的手絲毫沒有鬆,反而貼近了雲溪,上下打量著那幹涸而單薄的唇,淡淡道:“不要妄圖猜透朕的所思所想,不然隻會讓朕覺得你過於聰明。”
他的氣息縈繞著雲溪的臉頰,絲絲做癢。
她的臉,微微輕側:“是愚慧,到底是逃不過皇上的眼睛,隻喜歡皇上莫要忘了當初的承諾。如今龍子尋回,皇上還要草民這替身做什麽?”
他輕笑:“你覺得北淵憑什麽以你為東宮之主?”
門外之人皆跪著,寧西洛卻不管不顧,直落落地問道。
雲溪窘迫,不回答。
他伸出手,輕輕拂過雲溪的臉頰,定定道:“你還是什麽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