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牢獄之災
囚車上的鎖開了。
所有侍衛皆站在一側,靜靜地等待著囚車之內的人踏雪而下,卻無一人趕去上前拉拽,所有人都看著貴妃那張絕美的容顏,垂下了眸。
雪,落滿了囚車之中的每一個角落,畫藍鳳的手早已凍得鐵青,傷口而裂,早已不複從前的肌白盛雪。
龍攆已停,畫藍鳳看著那龍攆之側,唇線微揚。
那粉色的身影,孱弱地從囚車之上被人拽了下來,她那落寞的神眸凝視著腳下所留下的痕跡,緩緩地走向楚臨安所在的囚車。
“雲溪!”
楚臨安驚慌,慌亂地從囚車之上踏下,想要衝向雲溪的時候便被侍衛拽住了身。
龍攆之上,那人懷抱著羽聲跟隨而下。
很快,便有人將狐披係在皇帝的身上,然而皇帝卻冷冷地看著前方踏足而去的粉色身影:“將三人關至慎刑司。”
一個小內監輕聲道:“諾。”
寧西洛鳳眸淩冽,那語氣卻格外不悅:“張良呢?”
那小內監再度垂眸:“回皇上,還未醒。”
“朕看,是不想醒吧。”寧西洛一甩衣袖,便朝著養心殿方向而去。
小內監心驚,心裏剛想提一句“奴才明白”,卻看到皇帝踏雪而去動作,隻能趕緊躬身,顫抖著聲音道:“恭送皇上。”
小內監心中有些怕,卻還是跟著雲溪而行,然而似是看雲溪的動作有些慢,然而他也不敢攙扶,隻能在一旁低聲道:“溪姑娘,皇上讓奴才將你們帶到慎刑司,所以奴才希望姑娘能走的快一些。”
雲溪身形一窒,側眸去看向那臉蛋稚嫩的小內監,薄唇微動:“今年多大了?”
小內監對雲溪突如其來的問話有些奇異,打量著雲溪蒼白的臉,又想起皇帝那冷目的模樣,一時間有些捉摸不透,便走邊撓著腦袋:“回溪姑娘,十四。”
雲溪微微搖頭,輕聲道:“揣摩聖心卻是一件難事,但是在皇上麵前還是稱我為二姑娘比較好,溪姑娘這稱呼並不適合我。”
小內監似懂非懂的點了頭:“謝二姑娘提點。”
遙遙之雪,觸之可及。
似是有人昏了過去,而那人卻是皇帝昔日的寵妃,畫藍鳳。而寵妃身側的藍眸男子,卻拖著受傷的身軀,將貴妃扶了起來,輕觸鼻息之後,微微搖頭。
雲溪加緊步伐朝著楚臨安而去。
每一步,她都走的極為沉重,每一步都走的極為迫切。
西州萬曆三十四年的雪似乎比三十三年的雪還要大,她距離楚臨安那麽近,卻又感覺那麽遠,每一步,雲溪的眸都沒有離開過楚臨安。
而她的手卻在被套上了鐐銬,侍衛握著刀劍在一旁“陪”這她一同走向前,一直到與楚臨安擦肩而過,一直到那藍色的眸不再凝視著她。
雲溪走在楚臨安前麵,一直到黑暗將他們籠罩,她都沒有再見到他一眼。
牢門打開,她再度來到了這裏,然而與雲溪所想不同,楚臨安並沒有與她關在一起,與她一同在同一處的反而是畫藍鳳。
雲溪抬眸便看到,送畫藍鳳而來的兩個侍衛並未離去,反而是守在牢房之外。雖說有些詫異,雲溪卻還是覺得好笑,寧西洛到底是怕她再動手殺了畫藍鳳。
雲溪隻是倚靠在牆邊,似是過了很久,畫藍鳳依舊沒有轉醒的跡象。
白日的光雪透過牢房高處的窗戶,落在了畫藍鳳臉上,悠悠揚揚。
那色若胭脂的容顏,確實與曾經的她有三分相似。
雲溪起身,緩步走至畫藍鳳身側,將她臉上的一一雪撫落,每一分動作都輕柔到了極致,然而畫藍鳳卻未曾醒來。
所有侍衛皆警惕地看著雲溪。
雲溪停了手,這並不是殺她的時候。
心中有很多話想要問畫藍鳳,卻始終沒有一個能夠問她的理由。隻是想著,隻是念著,護城河那一幕便曆曆在目。
雲溪鬆了手,依靠在那牆壁之上,靜靜地看著那牢房最高處的窗戶,笑道:“臨安,你說會有戰亂結束的那一日嗎?”
這一聲很靜,然而卻在這空曠的牢房中作響著。
“我想,隻會出現一個能讓戰亂結束的那個人。”牢房的另一邊,卻傳來了雲溪熟悉的聲音,是楚臨安。
雲溪依靠在距離楚臨安最近的牆壁之處,清冷著聲音苦笑道:“可那人為何還不出現?”
是問,也是疑。
很久之後,楚臨安都不再答話,似是睡了過去,也似乎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天色悠悠暗了下來,與一年前的慎刑司不同,今日多了盞燈。
是寧西洛身側的小內監送來的。
小內監將那燈盞固定在了牆上,轉身欲走,卻不知為何那小內監停下了腳步:“二姑娘真的認為戰亂會有結束的那一日嗎?”
一個對自己無關痛癢的人,一句讓她想了一生的話。
雲溪依靠在牆壁上,對著那稚嫩臉龐的小內監笑道:“野心隻是每個人心中的一片淨水,當石子落入那水中,所泛起的漣漪足以撐起那野心,而野心便是那戰亂。”
“野心不會有止息的那一刻,所以戰亂便不會止息。可……”那內監卻是恍然搖了頭,然而看著雲溪的眸卻是熠熠生光,“就像楚公子所言,這四國紛爭必須出現一個人去解決。但奴才認為,那個人必須去踏足萬千屍骨,成為四國的王,不然紛爭又談何止息?”
踏足萬千屍骨?
雲溪苦笑,竟一時與這內監說了如此之多:“你說這些話,便不怕被人聽了去?”
那小內監聽此,卻是再度撓了撓頭,對著雲溪笑道:“西州戰亂多年,奴才家中也早已無人了,如今奴才又成了太監,對性命早已無甚擔憂了。如今,張總管被撤了職,而皇上喜歡聽奴才說實話,這腦袋自然也保得住。”
一言一語之間,皆無任何回避,這小內監的眸間是那年少之人該有的剔透。
雖身處牢獄中,卻能與如此之人談話,雲溪倒覺得輕鬆了許多:“希望下次見到你,你能活著,我也是。”
那小太監在走之前,對著雲溪微微一笑:“謝二姑娘吉言。”
聽著那踏足而去之聲,雲溪將那眸光轉向那悠悠的油燈之光,在寂靜之中,卻聽到了那衣衫浮動的聲音。
雲溪自知,畫藍鳳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