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強者
張鎮將猛然將眸投向了身前之人,那雙澄湛的眸於高處俯視著張鎮將,那張臉雖是花了,卻依舊掩蓋不住她眉目中的美豔。
皇帝將眸瞥向流煙,聲音冷凝道:“如此,便說完了?”
“後麵……後麵是什麽?”流煙慌張,似乎想不清一些事情了,隻是焦急地看著皇帝身後那戴了麵具的姑娘,似是求助。
於是,那姑娘便輕步上前於流煙耳側說了什麽,流煙便咧出了笑意。
流煙再度大聲道:“本宮懿旨,鎮將軍二百零三人,鎮將府四十三人,於今日賜死!”
此時,寧西洛輕瞥所有跪著的侍衛,唇角已然冷笑。
鎮將府肅殺於一片,所有鎮將軍皆於此刻狠狠地叩首而下,每個人神色中的慌亂已顯露無疑。
“張鎮將從未說過府中拘禁了公主!”
“皇上饒命,隻有張鎮將一人知道她是公主,我等又怎會知道!”
“卑職隻是追隨張鎮將,並非叛國,並非知曉今日要堵截的人是皇上,也並非要與東蜀勾結,一切皆並非如此!”
“這些皆是張鎮將一人所為,卑職並非大過之人,望皇上明察秋毫!”
……
磕頭聲一聲接著一聲。
所有人身前的積雪皆染上了血跡,那些侍衛於此刻起身,將手中的刀已然對著這些人,明冽的刀光於此刻露於月下……
寧西洛輕步踏雪,停留於院中,同時也停留於所有鎮將軍中間:“如此狡辯,你認為朕該如何處理?”
鳳眸瞥了那帶著麵具之人,目光淺薄。
“無知者無罪。”麵具之下的眸清冷而無畏,雲溪輕輕擦拭著流煙發梢之上的雪花,所有鎮將軍於此刻皆欣喜地看向她,然而卻聽到她冷聲道,“但是,蠢與錯同罪。”
那聲音清清冷冷,已然無了從前的婉轉笑意。
“什麽是蠢?什麽又是錯?”流煙欣喜道。
此時,於前方,寧西洛輕瞥雲溪,諷弄而笑。
雲溪神眸中皆寫著肅殺之色,一雙手輕輕握住了流煙的手:“你若是不怕,便在這裏看著,究竟何為錯,究竟何為蠢。”
她,直步走向寧西洛。
每步,皆於積雪中留下了小小的腳印。
顧生言碎步走至流煙身側,引著她走向大堂內,而流煙卻有些不情願,始終站於此處看著雲溪的背影,眉頭緊緊地鎖著。
不知皇帝說了什麽,雲溪眸色一暗,那雙手已然狠狠地扣緊於衣衫之間:“如此便能證明了嗎?倒不失一處好辦法。”
那慌然之神言快便湮滅了。
所有人皆看到,雲溪跪於皇帝身前,雙手高高舉起,皇帝將佩劍輕放於她的手中。
所有人卻未曾聽到皇帝口中的冷然之語,那聲音很輕,輕到隻入了雲溪的耳,再也無法被他人聽了去。
於雲溪起身之前,張鎮將握緊了拳頭,對著她大喝道:“姑娘年紀輕輕,便隨了這暴君,到底是蠢還是愚?”
張鎮將的諷刺並未引起她的怒,雲溪雖未曾起身,卻輕聲而言:“今日,雲溪所殺的所有人皆與流煙有關,而非——暴君。”
她話語中的冷漠皆指向了張鎮將,起身回眸間便看向了他。
張鎮將蒼白著一張臉,已然看不懂了她……稱公主名諱,說出暴君二字,已然是死罪,可她卻並不怕!隻是那名字卻……雲溪?
張鎮將驀然驚道:“雲震天的女兒?你是雲府的二姑娘?雲府的人皆死於慎刑司,你又怎會——怎會——!”
他驚詫又怒愕!
投靠東蜀,即便不死也會被扒層皮,而此時,皇帝身前的姑娘將那麵具輕輕拿下,白皙的臉露在這片冷氣中。
雲溪走向張鎮將,頷首道:“父親叛國,自然是死罪。我與楚臨安相識,舉世皆知,自然也是死罪。你想問,我為何沒有死,是嗎?”
張鎮將一拳錘至雪地之中,怒愕:“二姑娘,終是賣父苟活?”
雲溪俯視著張鎮將,輕聲道:“亂世於此,適者生存,不殺是西州的決定,而非那些值得鄙夷的任何原由。張鎮將剛剛所言,雲溪皆聽的明白,於此也想與張鎮將講上一二。其一,禍福旦夕是張鎮將的選擇;其二,西州氣數為君主決定;其三,大任於斯為各位的決定。若為亂世,便為賤命,若張鎮將想投靠強者,便不妨看看,雲溪是否能成為你眼中的強者。”
她話語冰冷,轉而看向了寧西洛。
她凝視著沉沉的一口氣,今夜不再成為流煙的噩夢,隻能成為她證明自己的墊腳石。於鎮外之時,寧西洛對她所言之話,她記得清楚,也不會忘。
——“你能活至今日,究竟是多少人在幫你?”
——“無人幫,談何活著?”
每一句話皆為諷刺,每一句話皆指向了她的選擇為錯。
重生至今,的確有很多人幫過她,即便是國公府的袁旭,還是龍子卿,或者是以生命為代價的沈驚鴻,或者是她恨到極致的寧西洛,皆做過她的鋪路之石。
從她殺了如姨,與寧西洛踏進這鎮將府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今日的寧西洛與以往不同。那些鎮將軍並非被寧西洛直接處死,而是一一跪於此處。
他們隻是在等待著一個令寧西洛滿意的死法罷了。而剛剛寧西洛於她耳邊所言,便已然說的清清楚楚……
寧西洛頷首冷笑:“張鎮將無非是求一個朕口中的公平,那麽朕今日便給了你這個公平。鎮將府中將近三百人,誰若能將雲家二姑娘殺了,那麽你們的無知之罪,便免了。”
他輕撫衣袖,轉而朝著鎮將府外走去。
流煙趕緊追著皇帝的身影而去,隻是在踏出鎮將府的那一刻,她認真地瞧著雲溪背影,眸中閃爍著狐疑之色。
所有侍衛皆一一退去,鎮將府的門“砰”的一聲關閉了。
鎖鏈於外響起,這一刻所有人皆無法逃出這座畫地為牢的籠子。
寧西洛在等,等她的求饒,等她的鬆口。可她不會,即便身無更多的力量,即便以性命為代價,她又會怕什麽?她不僅僅是雲溪,她更是西州的戰神——溪姑娘!
北淵她會去,她定會去!
雲溪頷首看著那黑夜之空,闔眸而笑,睫毛輕晃:“西州既能決定你我而生,也便能決定你我而死,張鎮將如今可明白了?東蜀再大,在西州也無法救你我於水火。如今,於此刻,不是你生便是我亡。於你眼前之人,要麽是螻蟻,要麽便是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