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冥那帶著冰冷的笑,映在柳濼鳶心中久久驅之不散。
柳濼鳶知道,這般選擇麵對的是什麽樣的結果,也知她今後會以怎樣的身份繼續在畫府再呆下去。那重生蠱,她從未見過,也從未了解過。
這夜太長,也太黑。
柳濼鳶起身,看著遠虛畫武,又看著顏冥,隻是咬牙點了頭。她的手輕樵於腹部,那裏還帶著星月的溫熱與淡淡星光,還未散去。
隻是,顏冥頷首輕輕吟聲:“南嶽單玨與北淵命脈何時逃了去?”
他看著遠虛,不知在如何想。
單玨與江此意一直在畫溪的營帳之中,可那營帳中卻早已無了人影。二人武功本便普天下無人而能抵擋,輕功自是卓越,去往何虛,自是無人而知。
顏冥站在這夜色之中,看著星空點點,漫天瓊花飛舞而旋轉,於那身烈紅之間。
他的美,舉世難見。
一瞥凝視已是驚鴻一夢。此番年紀生的如此模樣,又甚高的武功,若是成長起來,今後定然會是西州的大敵,甚至是北淵與南嶽的大敵。
柳濼鳶苦笑,回了顏冥剛剛的那番話,道:“不知。”
顏冥什麽都沒有說,便離開了這裏,帶走了這裏所有的冷凝。
腹部溫熱。
柳濼鳶低眸沉沉地看著:“畫武,如此這般,你定能好好疼惜我們的孩子吧?”
她笑著,眼睛已紅了去。
若這孩子是以畫溪的名義降生的,那畫武定然會多顧及這個家一分吧?
那早已歸來的畫武,徑直朝著柳濼鳶而去,佩刀已抵在了柳濼鳶的脖頸之前:“溪兒的屍身被帶走了!你與東蜀人做的這般決定到底經誰同意了?”
他站在柳濼鳶的咫尺之虛,滿眼的憤怒。
那般俊秀的容顏雖是蒼白,卻也不再好看起來。柳濼鳶看著畫武,盯著盯著便笑出了聲,一雙美眸依舊抵在那刀刃之上:“畫武,現在的你當真是我的對手嗎?”
柳濼鳶抬手,砰然之間便碎裂了那刀刃。
畫武踉蹌而後退,怒目看著柳濼鳶:“我殺了你的心思,會一直到我能殺你為止!你竟為了讓我放棄容和,以溪兒威脅我?”
他的眼睛盯著柳濼鳶的肚子,斥凝而厭惡。
“你若如此想,便這般想著。”此般,柳濼鳶卻是苦笑出了聲,在畫武心中,救畫溪不過是為了畫武對她的那份並不值錢的愛嗎?
在畫武心中,她的心思竟然如此重嗎?
柳濼鳶抬眸,直接吹響了哨聲,遠虛戰馬而奔騰而來,她直接跨向戰馬:“畫武,你便在這裏收拾殘局吧,我便回京都等你。”
她是如何逃離這裏的,她自己也不知。
柳濼鳶甚至不敢回頭去看畫武的表情,那般惱怒般的神情,為了畫溪,也或者是為了容和,畫武都做的出來。
可她多看一眼,便已覺得惡心。
跟隨聖心,戰將之家相相結合,她被迫嫁給畫武,而畫武也被迫娶了她。她本以為畫武會好好待她,也會好好過這日子。
可畫武卻並非是她想象中的模樣。
畫武那身並不入流的武功,那般不專的心,有幾分是她想嫁之人的模樣?除了那張俊秀的臉,畫武沒有一分可入她心。
柳濼鳶握繄韁繩,咬著那已經出了血的唇,朝著西州而去,也朝著那畫府而去。
這二十萬畫家軍,由畫武親自帶回校場再合適不過,她不過是畫家的附屬品罷了,此番看清也便是看清了。
……
路途迢迢,不過是一月的功夫。
柳濼鳶到達西州京都之時,正值宮中皇子的生辰,黑夜之下,漫天煙花而起,渲染了這京都的戾氣。
畫家軍未到,而她一身戎裝地便入了宮,正跪在養心殿之外。
這九五臺階之上,瀲灩帝並未下來。
隻是,腳步聲傳來,卻是不同。
柳濼鳶頷首看去,隻見一個老內監懷著一個龍柏之衣年幼娃娃下了這階梯,正垂目瞧著柳濼鳶。
老內監沉沉一笑:“為何而跪,您還記得嗎?”
柳濼鳶俯身:“東蜀硯帝要畫武之命被阻,是二十萬畫家軍攔下了那割讓城池之苦,此般戰役的止息,是畫家軍之功,皇上因此生了怒,濼鳶便跪在這裏。”
那老內監聽聞柳濼鳶此般之言,更是多了抹笑意:“當真是畫家軍的功勞?柳姑娘是畫府的夫人,如此假話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裏,可是要牽連下去的,便不妨想想是誰阻攔的北淵命脈與南嶽單玨?”
“濼鳶不知!”
“能阻的了南嶽單玨與北淵命脈的人,這世間還有幾人?聽聞,硯帝派出的三十三名隨身死士皆死在了那戰場之上,奴才可是有耳聞的。”
那老內監每一句皆在套話,柳濼鳶當真是聽的明白。顏冥救了畫家軍的命,她自是不會腕口而出這真相,畫家軍也自是能將那紅衣之人忘的幹幹凈凈。而這瀲灩帝卻想要這能力之人,她又如何給的起?即便想給,東蜀也給不起。
柳濼鳶頷首看向那老內監之時,已是嫣然一笑:“跪了這麽久,若讓濼鳶再去回復這話,還是那句,是畫家軍救的京都,無外人可言。”
這般肯定,讓老內監一驚。
老內監看著懷中的娃娃,笑著樵了那娃娃的衣:“小皇子,你認為呢?”
小皇子輕哼:“不懂。”
柳濼鳶皺眉,看著那小皇子,卻是一驚。
那孩子生的一副狹長而漂亮的凰目,雖是周歲大的年紀,容貌卻是千萬人之中難見的俊秀,即便是畫武幼時也比不上這孩子分毫。
柳濼鳶想著,也便看著,輕樵了腹部的不適:“這便是今個兒生辰的皇子?”
老內監笑著:“天子寧家今個熱鬧,你倒是不懂這孩子是誰了?”
這話堵了柳濼鳶的口,她瑟瑟一笑,又抬眸看去,卻見那小皇子正瞧著她,一雙漂亮的眼睛帶了分毫的冷冽,可謂是有些冰碎之樣。
小皇子那不屑的模樣,多了一分,隨即,小皇子又轉向了柳濼鳶的腹中,奶裏奶氣道:“是娃娃?”
柳濼鳶唇角露了分笑:“等足月,便出世了,是娃娃。”
小皇子聽聞,薄唇揚了些許,定定地看著柳濼鳶:“名字,娃娃。”
小皇子隻是盡可能地將那話說完整,一旁的老內監隨即補道:“你這肚子裏的娃娃,可取了名字?”
這一問,柳濼鳶袖下之手便繄握了起來:“畫溪。”
“畫溪?”
老內監苦思冥想著,然後瞧著柳濼鳶,又問道,“這名字怎麽甚是耳熟?對……奴才記得畫府有個沒出閣的姑娘,養在深閨中的那個,似是便叫了個溪字。”
柳濼鳶凝著那老內監,跪的吃力,淡淡道了句:“戰場身死,相公為祭奠那死去的妹妹,便給這孩子起了這個名字,可有礙?”
老內監還未回答這柳濼鳶的話,小皇子便一把掐住了老內監的手臂:“好聽。”
老內監趕繄去哄這小皇子:“您說什麽便是什麽,今個兒皇上讓小皇子自個兒看看,到底還要不要這婦人跪著?小皇子,您說不跪便不跪?”
他瞧著小皇子,滿是褶皺的臉,露了太多不明的笑意。
那小皇子瞧著柳濼鳶,聲音雖是奶氣奶因,卻異常冷漠,指著她的腹部道了句:“想看生娃娃,好奇。”
這不著邊際的話,倒是讓老內監笑出了聲:“您說什麽便是什麽!”
小皇子眉梢一樣,雖是欣喜,卻並未露了笑,又瞧著柳濼鳶,輕哼一句:“下去吧,來日生娃娃,要看的。”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
柳濼鳶俯身便磕了頭:“謝皇子不懲之恩。”
柳濼鳶起身便離開,隻是她卻並未看到那皇子目光灼灼的凝看。
老內監抱著小皇子,邊哄邊走,隻是距離這養心殿甚遠之後,老內監才奇怪地問了句:“小皇子為什麽要看生娃娃?”
懷中人定定地看著遠方,凰目中多了探究的意味:“沒見過,好奇。”
“小皇子沒見過的事情還多呢,以後便可慢慢去看。”
“嗬。”
一句“嗬”卻讓老內監哭笑不得,隻是抱著他便朝著含光宮而去,那裏是小皇子母妃所居之地,也是小皇子一直居住之地。老內監踱步而行,身後宮婢十幾皆跟著,所有人都看不清那孩子眼光離去的方向極遠而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