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擋

  手指依舊在撥弄著細細的琴弦,孟芯兒沒有任何的動作,仿佛剛剛那個人的聲音她真的並未聽到一般,然而心裏已經在敲起了鼓,她在揣測著這人十之有九已經知道她是誰了,他一定是在試探自己,眸眼輕輕的漫不經心的一瞟間,孟芯兒甚至看到了掛在那人腰間的那塊玉佩,張揚的隨著他的身形微動而輕晃……


  孟芯兒閉上了眼睛,她沒有與這飛來之人抗衡的本事,而嬤嬤居然好巧不巧的被一個客人給叫了出去,就在孟芯兒心中大駭以為自己的偽裝再也無法遮掩而在心裏想著如何應對之際,突然間,又一道力量衝天而來,就擋在那黑衣人的身前,“放肆,輕寒姑娘的麵紗豈是你可以隨意摘取的,龍兄,要摘也是你本人來摘了,豈可讓一個下人造次了。”歐陽永君洪亮的聲音送來,讓才舒了一口氣的孟芯兒刹那間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切,還在緊張之中。


  手指依然在撥弄著細細的琴弦,孟芯兒始終沒有任何的異樣,仿佛剛剛那男人和歐陽永君所說的每一個字她都不曾聽過一般,那穩如泰山的鎮定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就是一個妖,她就是一個妖吧,否則,這樣的場麵,如果是一個尋常之人早已忍不住的驚叫起身了,而不聾不啞的她倒象是真的聾了啞了。


  她是一個啞妓,所以,她要隻當未聽見,隻當不能說。


  那龍公子手中折扇“啪”的一合,“將軍,你希望本公子摘了她麵上那層麵紗嗎?”


  “龍兄,女人如衣,你不介意多一件的,請吧。”歐陽永君一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哈哈,歐陽將軍,你是想要把那不吉利帶給本公子吧,你的心也忒黑了點,不,我才不要上當,要揭你自己揭。”折扇輕落在桌子上,那龍公子瀟灑而落坐,絲毫也不為剛剛歐陽永君折了他的麵子而不悅,相反的倒是語氣中充滿了調侃的意味。


  “好,既然龍兄把這麽好的機會讓給了在下,又加上在下根本就不相信那相士之語,什麽吉與不吉,我隻不信,那我就揭了輕寒姑娘的麵紗,你看如何?”


  “倒也無妨,隻是我聽說這輕寒姑娘從未以麵示人,這洛城除了嬤嬤以外竟是無人知道她長相為何呢,真的揭了那真是唐突了佳人,揭了而不贖了她的身再納了她為妾室那更是不該了,既然輕寒姑娘聽不得說不得,那這事就要與嬤嬤從長計議,將軍,你不可損了你的威名,哈哈哈。”爽郎一笑,端得是豪氣萬千,讓孟芯兒更是在懷疑他的身份,或者,他是魏國的一位位高權重的臣相之類的人物吧,所以,他才敢與歐陽永君平起平坐。


  拾酒對美人,又是一杯酒落肚,歐陽永君便向那門外不住探頭的小丫頭道,“叫你們管事的嬤嬤來,就說我要贖了輕寒姑娘,要多少兩銀子盡管說,反正有龍兄在,就是這天下他也買得起。”


  “喂,你小子忒也把我誇上了天,我要是真能買了這天下,也就不必坐在這受你的窩囊氣了。”龍公子端著酒杯與歐陽永君的杯子狠狠的碰了一碰,竟是把氣怨都撒在了那酒杯之上,孟芯兒更是認定了這龍公子的身份,他一定就是這京城裏的一個大人物。


  嬤嬤慌張的跑了來,一進了門就見歐陽永君與那龍公子已經微微的有了醉意,“龍公子,萬萬不可呀,你難道不怕自己遭了那滅頂之災從此萬事不順嗎?老身可不想害了公子爺,從此折了我閑情閣的生意。”


  “哈哈,不是我,是歐陽將軍要贖了這輕寒姑娘呢,將軍不怕不吉,隻是要迎回府中章琴聽曲,再納了妾室,也才讓將軍府中從此多了一位女主人,我看這事大吉大利根本就沒有不吉之說,就由著我作主定下了。”說完,便向一邊的人道,“上一千兩黃金。”


  他手下人等一點也不敢怠慢,頃刻間屋子裏就抬進了幾口盛滿了黃燦燦金子的大箱子,嬤嬤傻了,這說明這位龍公子敢情來了就是要來砸場子的,人家連錢財也準備好了,不行,她說什麽也得擋著,不過她一沒權二沒勢,這洛城就數歐陽永君最大,她能做的不過就是拖延時間罷了,待主人來了那便什麽都好說都與她無關了,“龍公子,按理說這一千兩黃金也不少了,我沒有不答應的理兒,可是,為這孩子我從前就許了願的,倘若她要從良了,少說也要選個黃道吉日,而且嫁過去也要為人家的大夫人,否則,這必是不能嫁的。”


  “將軍,你那當家主母的位置不是還空著麽,你看可好?”男子一臉嘻笑,並不認真,歐陽永君死了夫人梅香是真,再無續弦也是真,但是要他娶一個妓子而且還是一個又聾又啞的啞妓為大夫人,那他可真就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了。


  歐陽永君帶著酒意的眸子輕輕一瞟,那眼神正巧對上了正一曲終罷而不期然間抬首的孟芯兒的一雙眸子,那清澈的幾可見底的眸光讓他怔了一怔,眼前頓時拂過孟芯兒那張嬌俏的容顏,這女子,真象。


  一刹那間,酒意惹著他頓時就有了決定……


  既然遍搜不到孟芯兒,他便帶著這個一舉手一投足都與孟芯兒般的啞女入了將軍府,娶為妻又如何,他一向不拘小節,甚至連皇上也不放在眼裏,又怎麽會在意天下人異樣的目光呢。


  心思至此,隻手便拿起桌子上的杯盞,沁香的酒水頃刻間如小溪流般從半空中傾灑而落在了酒杯中,仰首,又一次的一仰而盡,“好,就依龍兄所言,我歐陽永君就收了這女子為將軍府中的大夫人,不過,我隻怕她根本就管不了我那將軍府。”其實負氣的味道更濃,梅香死了,他便欲要送了這女子為他的妻嗎?


  “將軍所言差異,聾了啞了,可是心質卻是聰慧的,聽說,她能書會畫呢,平日裏與人溝通就多是寫字來的。”


  “哈哈,龍兄,想不到你對她的了解竟是這麽深厚,是不是早就打探清楚了,然後來做這個媒人呀。”


  那位龍公子微微的有些訕訕然,“呃,將軍玩笑了,我隻是不想看著如此一個絕代佳人從此落入泥潭中,那就可惜了。”


  “是麽?”歐陽永君挑眉一問時,腳下步子已經不期然的移向那弦窗前又開始彈奏新曲的孟芯兒。


  “何謂出淤泥而不染,她便是也,嬤嬤,這可是你的功勞呀。”那龍公子打著哈哈,倒是表揚起鴇兒來了。


  歐陽永君輕飄飄的就落在了孟芯兒的身邊,女子那光潔而飽滿的額頭,還有那一雙如彎月般的細細眉毛下的仿如一潭碧水的眸子,清澈見底中卻又是一抹淡淡的哀傷,象,太象了。


  指腹頃刻間就落在了孟芯兒的發上,輕輕撩起再放開時,孟芯兒的發就如一泓瀑布般讓他的心弦顫動,於是,他頭也不轉,隻聲對著女子的那又微垂的眼睛卻是向身後的那公子說道,“龍兄,那千兩的黃金你抬不回去了,哈哈,這女子我要定了,嬤嬤,明日一乘小轎便將輕寒姑娘直接迎入將軍府。”別以為他不敢娶,他要真是遭了罵名,那還不是拜那人所賜,偶爾任性一回又何妨,死了妻子的是他又不是那人,不是麽,他不在意府中多了這麽一個特別的女子,要有熱鬧瞧了,而梅晴也有了對手了,他喜歡這樣的格局。


  “嘭”,就在歐陽永君的話語才落的瞬間,孟芯兒指下的琴弦怦然斷了。


  孟芯兒已聽得清楚,她沒有抬頭望向歐陽永君,隻是讓琴曲歇下,手指拿起那斷弦的兩頭,心中,竟是不甘,她還是逃不過歐陽永君的手掌心嗎?


  嬤嬤已迎了過來,如雞爪般的手拍了拍孟芯兒的肩頭,示意她抬首,孟芯兒會意,卻是讓一雙眼睛定定的看向了那龍公子,都是他,是他在策劃著一切,甚至策劃著讓她重新回到將軍府,他一定已經認出了她。


  嬤嬤隨手在那桌子上的紙張上寫了幾個字:歐陽將軍已經決意要娶你為妻。


  明知道是演戲,此刻,她這般寫才是要保護孟芯兒,否則,她不聾不啞的身份就要曝光了。


  孟芯兒配合的隨著那筆落而飛走視線,然後轉首望向了歐陽永君,她搖頭,再是搖頭。


  嬤嬤便隨著她的搖頭道,“歐陽將軍,輕寒姑娘還不想嫁呢,所以,還是請將軍成全了她,許她還是留在這閑情閣,將軍要是喜歡,每日裏來聽幾曲也就是了。”


  “不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事就這般定下來了,明日,她生也要上轎,死也要上轎,龍兄,在下還要先行回府準備明日的大婚事宜,就且先行告辭了。”歐陽永君根本不管嬤嬤和孟芯兒的反應,管她是誰,他就是要娶了她,放在府中做個擺設也好,而且偶爾聽聽她彈的曲子也未嚐不是好事,那曲子聽之可讓人心安,實乃人間難求,他這樣一個有心無心的人,最難求的就是這樣的琴藝來安撫自己每日的心了。


  拂袖而去,歐陽永君竟是無比的認真,倒是讓那龍公子有些不好意思了,“將軍,不過是一個玩笑,難不成你還真是當真了不成?”歐陽永君那生也要上轎,死也要上轎,那言語中沒有任何玩笑的意味,倒是他,這次的玩笑真的開大了,不過,也全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當真,明日小轎一起而再落入我府中,那她便是我將軍府中的大夫人了,從此掌管我府中的一切。”撇下這句話,連歐陽永君也在暗自奇怪了,奇怪自己為何要對一個啞妓產生如此大的興趣,不過,他就是想要看看這女子會怎麽樣的麵對那偌大的將軍府,有趣,有趣,不為別的,就隻為期待,還有,一份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感覺,讓他的心總是怦然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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