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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悅己者容

  她一言不發地往回走,侍衛誠惶誠恐地跟在她身後。


  流火居內時刻關注乾陵悅狀態的綠竹從屋內悄悄看了眼悶頭走進裏間,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披上外衣,揣著她給的名單往外趕。


  半個時辰後,夜色更深一重,項畏推開門,“王爺,該就寢了。”


  “好。”他合上最後一份奏折,揉揉酸痛的眉眼,將羹湯碗往前推了推,“洗了。”


  “是。”他聽話上前拿了,從袖子裏不小心掉出一張紙。


  項天禮掃了下,不知是不是有特殊的感應,一眼就看到眾多藥品名裏有味藥的名字格外惹眼。


  “這是誰的?”他視線沒忍住再三掃過去,佯作漫不經意地問。


  “王妃托屬下再抄一份。”項畏垂眼,盡量不與他對視。


  項天禮眼中含笑,“你和綠竹有婚事打算隨時告訴本王。”


  “王爺。”項畏有些不好意思。


  “收好吧。”他將單子遞還。


  等項畏離開,想到方才藥單上“安王爺”三個字,他眼神又是一閃,大概原本是安神藥。


  那她是在什麽樣的狀況下寫了“安王爺”呢?


  他向後靠在靠背上,思緒更加雜亂。


  次日清晨,乾陵悅自覺蹲在項天禮給她畫的圈裏,無聊之至開始帶著綠竹挨個探訪側妃,順便推線一波自己的新藥品。


  有了前兩次的良好信譽,這次有不少側妃買單,才逛了一半綠竹袖子裏滿滿都是沉甸甸的銀子。


  乾陵悅長長歎口氣,“她們的錢可真好掙。”


  不免又想到東城外的二當家,還好上次給他留了不少,希望能撐到他們房子建好。


  這次沒有略過楊妃,然而楊妃卻並不在寢殿。


  乾陵悅眼神一轉,直接扭身,“走,該去看看我們新側妃。”


  司空長嬋寢殿從內到外散發著嶄新與芳香,還未走進,就聽到司空長嬋的嬌笑聲,“王爺竟然還有這樣的趣事?”


  “是啊,當時我們都驚呆了。”這是楊妃的聲音,與上次的冷漠鄙夷截然不同。


  等乾陵悅走進去,便明白她為何如此諂媚。


  院內堆著大大小小的禮盒,應當都是王爺早些時候派人送來的。


  乾陵悅粗略看了一圈,這項天禮估計各種細節都照顧到了,首飾到布匹,一應俱全。


  “王妃姐姐。”司空長嬋似乎比昨日見更嬌媚。


  “昨天太過匆忙,今日便想著來賠罪。”乾陵悅揚起好久不用的官方微笑,由著她的丫鬟安排自己坐在她對麵。


  “王妃姐姐見外了,我怎麽會怪罪你呢。”她笑容愈發燦爛,說著還隨手從一堆禮物中拿了一個小禮盒,推到她麵前,“這麽多東西,我也用不著,姐姐隨心意挑幾件吧。”


  拿王爺的東西送禮,一是自信自己不會受到懲罰,二是變相炫耀。


  像司空長嬋這樣的人,根本不會犯低級錯誤,這隻不過是她拉攏側妃的手段罷了。


  而項天禮目前也的確不會對她做什麽。


  乾陵悅心中莫名不悅,手裏倒是接了她的禮物,“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司空長嬋明知此時她的出現隻會讓項天禮加倍警惕,卻還大搖大擺,看來底氣很足。


  她隨即又打消念頭,底氣足不足與她無關,再過一周,她就與這裏毫無關係。


  正因為這樣的打算,讓她愈發坦然地麵對司空長嬋。


  “聽說昨晚姐姐並未留宿王爺偏殿?”不甘被冷落的楊妃輕飄飄地接話,言語間不無譏諷,又似在對司空長嬋暗示什麽。


  乾陵悅斜她一眼,並未理會,自然地對新妃噓寒問暖,“我也沒什麽好東西送你,就借花獻佛。”


  她說著示意綠竹,後者立刻拿出兩隻藥膏,恭敬遞給她,“這支藥膏去疤痕,這支治麵皰,都是我阿姐做的。”


  司空長嬋緩緩點頭,仔細端詳後道,“的確是好東西,我才聽楊姐姐提過,你阿姐有這樣的才能,我卻從未聽過。”


  她的問題直接犀利,綠竹並不慌亂,從容回答,“這隻是阿姐的興趣罷了,她對出名並不熱衷。”


  “你阿姐果然不同凡人。”她說著這話,眼睛卻看向一言未發的乾陵悅。


  後者心凝重一瞬,看來她做足功課,自己掉馬可能就在朝夕之間。


  “承蒙長嬋妃抬愛。”綠竹也隻是看著冷靜,若非王妃早有預料與她對過兩次,恐早就露餡。


  幾人又不鹹不淡地聊了聊,楊妃全程積極參與,乾陵悅卻從不接她的話,隻有司空長嬋會應上一兩句。


  “那我就先告辭。”沒必要多待,她對了解司空長嬋沒有興趣。


  辭別她離開,打算繞個大圈去見柳榕。


  和綠竹住在上次偶爾發現的近路上,她有幾分心不在焉。


  “王妃,清單我已經抄了備份發到各個側妃寢殿了。”綠竹一心隻想讓她高興一些,但想到早上項畏對她搖搖頭,也不敢主動提及王爺。


  “好。”她點點頭,本是值得高興的事,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項天禮的臉總是會主動冒出來。


  “王妃,王爺那邊還沒發。”她又道,看王妃那模樣,實在不忍心看他們倆別扭。


  “他不用發。”她嘀咕道,帶著幾分賭氣。


  綠竹訕訕一笑,“可是裏麵也有很多王爺能用的東西。”


  乾陵悅腦內思緒早就溜走,一會兒是他昨晚冷硬的臉,一會兒是他不耐地斥責。


  “乾陵悅。”三個字鏗鏘有力,她茫然回神,項天禮正一臉嚴肅站在她麵前。


  “王爺。”綠竹忙行禮,擔心地看了一眼自家王妃。


  她呆呆與他對視幾秒後才猛地清醒,收回視線,故作義正言辭,“你找我有事嗎?”


  “本王下午要去南王府一趟。”


  “所以?”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你與本王一同前往。”他居高臨下,淡漠地吩咐。


  行吧,她就是他的大型掛件,需要就要老實跟著,“是,我去換衣服。”


  項天禮眼神深了深,“這身衣服不行?”


  “去南王府當然要打扮。”她理所當然,走出去她就是安王府的臉麵,總不能被人說安王妃邋遢吧。


  他深邃眼神中添了一絲不滿,不知怎麽脫口而出,“不用,時間緊迫。”


  “你不是說下午嗎?”她不解地看向他,順帶從上到下打量他一眼,“而且你朝服還沒換。”


  ……兩人相顧無言。


  綠竹隻好打圓場,“王妃,王爺是不想您勞神。”


  她心中冷哼,“我看王爺是故意想看我笑話,你若是生氣大可直說,何必拐彎抹角地整我?”


  到時候她被大肆嘲笑,他安王爺又豈能脫身?

  “本王無意與你爭辯。”她肆意曲解並非一次兩次,項天禮不願意多費口舌,“直接去門口候著。”


  已然是森然命令。


  乾陵悅眼睛瞪大一瞬,不可置信。


  “是,王爺。”她緩緩委身,溫順回答。


  兩人幾乎同時轉身,綠竹欲言又止。


  特意等在小路外的項畏見主子一臉鬱卒地回來,便知事情不太順利,猶豫半晌才道,“王妃不肯陪您去嗎?”


  “她要梳妝。”他如是回答。


  項畏更加摸不著頭腦,這不是好事嗎?


  “這說明她在乎您的顏麵啊。”


  項天禮眼神一閃,想到她與項天義在京城外卿卿我我,又堅定下來,“女為悅己者容。”


  大直男的項畏不知如何才能委婉地告訴他王妃真不是那麽細膩的人,直說又禮數不合,憋了半天隻能道,“她是作為安王妃陪同您。”


  “什麽時候你也這麽多話了?”他的坦白換來主子冷漠的一瞥。


  乾陵悅抱臂在門口候著,既然他不讓自己梳妝,那就不梳,此刻她頭發隨意用發帶紮起,頭飾全無。


  衣服是她自己改造的睡衣,雖然外頭還是長長的裙擺,但裏麵是舒適的棉質小短裙。


  還好看上去隻是素了些,並無大礙。


  項天禮也換了身白出來,兩人並肩往外,不像王爺王妃,倒像是江湖俠客。


  基於先前並不愉快的對話,馬車上乾陵悅並未主動開口,隻撩著小窗簾看外麵來往,卻沒有一個畫麵真的走進她眼睛。


  項天禮視線原本也在外頭,看著看著便覺得索然無趣,收回來,發了會呆,不知道怎麽就晃悠悠地飄到了身邊人臉上。


  走神的乾陵悅並未注意到他明顯的注視,隻是越想越委屈。


  昨天她主動下廚,一句表揚都沒換來也就罷了,居然還不耐煩?


  虧她以為他是明事理的王爺。


  白長了一張這麽正氣浩然的……臉。


  不期然撞上他的目光,乾陵悅的思維斷了一秒,才慌裏慌張地移開視線。


  “王爺看我做什麽?現在怕我丟人了?”他剛才肯定在打量她的著裝。


  項天禮尷尬地上斂了眉眼,他其實腦子一片空白。


  “你要是知道自己身份,就別做越矩的事。”擅長用正經嚴肅掩飾自己,他一板一眼地叮囑。


  “不勞王爺費心。”她冷冷回嗆,方才刹那的悸動消失無蹤。


  如果不是因為馬上要走,懶得給他惹麻煩,她今日勢必讓他顏麵掃地,後悔帶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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