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轉身食言
項畏很快開了門,幾乎瞬間三扇窗戶後都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像是在拆木板。
項天禮伸手一推,窗戶隔空破開,將忙活的侍衛震翻在地,碎屑散落在他們的盔甲上,侍衛們麵麵相覷,在項天禮的注視下連滾帶爬地起身離開。
乾陵悅訝然看著他的破壞力,驟然想起他是習武之人,那方才為何任由他們困在屋內。
她還沒問,王爺主動開口為她解惑,“給你個機會一吐為快。”
好吧。
門打開,項畏抱劍立在門邊,綠竹小碎步跑到她身邊,小心打量兩人的氛圍,確認沒有最初的劍拔弩張後放下心來。
“這是我的東西。”乾陵悅拿過放在椅子上的行李,遞給她,又轉頭對項天禮,“既然東西都收拾好了,那我以後就住在流火居好了。”
“也行。”他沒有反駁,既然她想留在流火居,就沒有必要強留她在這裏。
得到允許,她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反而有了即將離開的實感,她正在一點一點脫離和這個世界的關係。
才搬回流火居,她剛把行李放下,立馬有貴客上門。
柳榕帶著小玉在門口張望,她們不說話,侍衛也不知該不該通稟,還是師黛走動忙活時瞧見才稟告了乾陵悅。
她放好東西,迎出門,“榕妹妹來找我可有要是?”
前腳才到,後腳就能找上來,看來她消息挺靈通。
“我閑來無事,便想著來看看姐姐。”她笑著回應,沒有往日的機鋒,反而像有求於人。
乾陵悅盯了她一會兒,“我還以為妹妹是來幸災樂禍。”
兩人是王府裏出了名的不和,她也沒必要假惺惺地奉承,有話直來直往。
柳榕被她說的臉色一僵,片刻後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這是說的什麽話,我怎麽會幸災樂禍呢?”
得知她回到流火居的時候,她第一反應的確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但轉而想到,這個司空長嬋讓得寵一時的乾陵悅都能失寵,想必手段了得。
雖然她討厭乾陵悅,但兩人尚有一較高下的可能,若是換了這新來的側妃,結果難料。
同為女人,她非常清楚司空長嬋這樣的女子有多吸引男人。
所以她才想著來結盟。
“是嗎,那你來做什麽?”她全程攔著她說話,連流火居大門都沒讓她邁進去。
“我隻是想和姐姐商量點事罷了。”她訕訕一笑,可是在門口又說不出口,便暗示她,“可否進去一敘?”
乾陵悅上下打量著她,確定她這次來不是搞事,才讓開路,“既然如此,裏麵請。”
並未將人請到屋內,兩人直接在涼亭落座——自從上次項天禮造訪一次後,她就越發喜歡這個地方,索性讓人收拾幹淨。
“這涼亭還真是風光別致。”柳榕一坐下就開始誇,見什麽誇什麽,“竹林長勢也好,真是個風水寶地。”
“風水寶地搭不上,榕妹妹可要給我留個棲身之所。”她笑著和她打太極,靜靜等著她主動開口。
柳榕極少做這樣的事,因此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話題,隻能兜著圈子,“聽說晚些時候姐姐與王爺在偏殿相處了一段時日。”
“的確。”她有問必答,表情帶著一絲戲謔,一臉“靜靜看你表演”的表情。
“可聊了什麽?”大概她是真的不知如何開口,盡問一些踩雷的話題。
他們聊什麽,能讓她知道嗎?
“也沒聊什麽。”她將茶杯放在桌麵上,“榕妹妹如果隻是想問這些瑣事,不如告辭,我要休息了。”
她說著起身要走,柳榕趕忙按住她的手,“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乾陵悅並不意外,她隻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著急。
“是。”對麵的人摩挲了下腰間玉佩,似乎難以啟齒,“長嬋妹妹驚為天人,想必姐姐也看在眼裏。”
乾陵悅嘴角微微勾起,原來如此,麵上還不太在意似的,“所以?”
“說到底,長嬋妹妹隻是一個不受待見的養女,若風頭壓在我們上麵,豈不是給家族蒙羞?”居然能搬出家族,她也是服了,想爭寵還要給自己安個體麵的名聲。
“榕妹妹這是何意?”她故意裝不懂,隻恨這裏沒有錄音筆,不然讓項天禮聽一聽他在憂心的時候,他最疼愛的妃子在考慮什麽。
柳榕抿唇,屏退小玉,綠竹會意行禮離開,涼亭內隻剩下二人。
“若我們聯手,必然讓她毫無容身之地。”她言之鑿鑿,仿佛板上釘釘。
乾陵悅可憐地看著她,司空長嬋的手段她還沒見識過,竟然如此輕敵,項天禮到底從哪裏娶回來的這麽個傻白甜。
她忽然十分懷疑當初清池夜獻計的另有其人。
“榕妹妹玩笑了,大家都是王爺的內人,為了王爺自然要和睦相處,怎可拉幫結派。”乾陵悅對這些爭寵毫無興趣,因此並不打算配合。
柳榕沒想到她會如此反應,瞪大眼質問,“難道你不怕你的地位不保嗎?”
“保不保的,也不用榕妹妹操心。”她悠然道,“更何況我本來就不怎麽在乎。”
對麵的人氣得不行,手握緊成拳,卻不肯放棄,“那司空長嬋,本是相國之子的童養媳,司空青是個什麽人,你比我更清楚,在那樣的環境下能全身而退,還能順利嫁入王府,你以為單憑她的長相就能做到?”
“既然你比我清楚她的智謀,難道她會想不到你來聯合我?隻怕我們說話這會功夫,她已經相處幾百種兩全之策。”乾陵悅和她向來敞開天窗說亮話。
心裏卻對柳榕的消息之靈通感到詫異。
她既然提到司空青,便說明她知道自己與他發生爭執的事,可那天從頭到尾隻有一個師黛有跡可循。
師黛也不可能主動透露她的來曆,那她是如何得知的?
乾陵悅忽然背後一涼,她原以為柳榕隻是無腦,搞不好她背後有更大的勢力。
整個王府裏,真正單槍匹馬處在戰爭中的人隻有她一個。
項天禮表麵上看著順從她,心裏的真實想法還未可知。
“她一個腦袋還比得過我們兩個腦袋?”柳榕越說越亢奮,手舞足蹈,就差大聲宣誓。
“榕妹妹,如果你隻是胡攪蠻纏,今日就到此為止。”她無意與誰結成聯盟,聯盟往往意味著可能的背叛和更加複雜的人際關係。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沒有必要。
遭到言辭拒絕的柳榕並不氣餒,仍然試圖說服她,“乾陵悅,我知道你比我聰明,比我得王爺寵愛,但是司空長嬋比你更貌美更聰慧,還會討王爺歡心,難道你真的能眼睜睜看著王爺寵幸她?”
那當然是不能的。
王爺如果寵幸她,就意味著自己母親和祖父的危險。
“王爺不會寵幸她。”想到項天禮的保證,她篤定道。
雖然他這個人麵冷心冷,但答應的事總不會食言。
“是嗎?”柳榕冷笑一聲,“姐姐為何如此肯定?難道因為王爺承諾過?”
被戳中心事的人沒有作聲。
“我收到消息,王爺今晚在司空長嬋那兒落腳。”她言簡意賅,冷不丁道。
乾陵悅一愣,下午兩人才聊過,這分開還不到一個時辰,那個男人居然就改主意了?
這翻臉比翻書還快。
“榕妹妹,消息有時會出錯。”她仍然不能相信,站穩陣腳對她道。
“別人的消息可能會出錯,但我的不會。”柳榕十分肯定。
乾陵悅一時沒有回話。
到底是哪裏的問題,難道是她下午說的不夠清楚?
不,一定是項天禮另有計劃。
“謝謝你的提醒,不過王爺在哪裏落腳是他的自由,如果落腳就代表寵幸,那為何府內還有這麽多默默無聞的姐妹?”她回過神,堅定自己的信念,認定事出有因。
柳榕恨她不聽勸,皺著眉看著她,“你就等著後悔吧。”說完長長吐出一口氣,“我隻是看你給我介紹過藥膏的份兒上才提醒你。”
“有勞。”她冷淡地回答。
對話發展到這裏已經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柳榕憤然起身,拂袖離去,走到門口還是不甘心地回頭對她道,“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來找我。”
說完離開。
乾陵悅身後的綠竹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嘟囔道,“她怎麽總想拉您下水。”
“這可是側妃,說不得。”她好笑地揪揪她的鼻子,示意她謹言慎行。
現在的流火居可不是以前的流火居,隨著侍衛的增多,魚龍混雜,難免隔牆有耳,再加上流火居內並不能排除所有人的嫌疑。
現在真正能信的恐怕隻有身邊的綠竹。
“還好你對我忠心。”她由衷感慨。
“那是。”綠竹也不知她為何有此一說,反正是誇自己,大喇喇地接下,“您真的打算什麽都不管嗎?”
方才的對話她也聽到了一點。
乾陵悅望著項天禮寢殿方向,“不管。”
才說過的話,她沒理由不信。
然而轉身的時候還是猶豫了一瞬,低聲道,“你去打聽下,是否如實。”
“是。”綠竹領了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