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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主動

  “卿兒,什麽時候學會了聽牆角?”耳邊忽然響起項天仁的聲音,她抬眼瞥著他,沒什麽好臉色,皇上摸摸鼻子,有些窘迫,“還在生我的氣?”


  “我意已決,絕對不會成婚。”她借機表明自己的態度,乾陵悅的話助長了她的決心。


  項天仁眼神微深,早些時候她語氣中還有些鬆動,怎麽一頓飯功夫就全然變了口風。


  想到下午她與乾陵悅似乎交談過一段時間,眼神更深。


  “難道是陵悅說了什麽?”他低眉,似乎漫不經心。


  “那倒不是。”她有一說一,“不過陵悅這個人,是個奇女子。”


  偌大的北楚,女子大多被綱常禮教框得死死的,她走訪各封地,女子皆以相夫教子為榮。


  這本來也沒有什麽稀奇,但當大家都是這樣的想法,未免可怕。


  她隻因著自己的身份,得以看到不同的天地,對大多數人來說,從一出生便被安排好命運。


  女人永遠隻在上位者灌輸鋪好的既定道路前行,做男人的墊腳石。


  遇到尊重女性的男人倒也罷了,她見到的卻大多都是男人極盡刁難,將女人視為占有物。


  外出這麽久,她的悲哀卻越來越深。


  此次回來,本以為會無聊敷衍,沒想到能遇到乾陵悅。


  她的想法與其他人都有所不同,她似乎有自己的一番計劃。


  正因為此,她對她更感興趣。


  “你對她很感興趣?”項天仁探究地望著她。


  自家妹妹他最了解,雖然雲淡風輕,但眼界很高,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就連這做了皇上王爺的哥哥弟弟有時候還會被她罵。


  “有點興趣。”她縱然眼前一亮,也還保持著基本的理智。


  項巧卿的名字算不上家喻戶曉,但隻要她有心打探,也能知曉一二,不排除她是為了博得自己好感故意為之。


  屋裏,項天禮和乾陵悅尚在對峙。


  “聊了點人生。”她語氣淡淡,對他心情很複雜。


  剛才和項巧卿的聊天在她心裏掀起一點風浪,有些感情,當局者迷。


  旁人的質問,能幫她抽身。


  卻也動搖她的決心。


  “她可是抱怨大哥?”他有心想和她聊天,試圖貫徹皇姐叮囑他的話。


  在他帶著司空長嬋寒暄時,匆匆而來的項巧卿為了躲避大哥的追問,將話題轉到他身上,以“項天義都有了一對龍鳳胎”為由逼問他:

  “你成親最早,側妃最多,為何一個子嗣都沒有?”


  而他麵對逼問毫無辦法。


  然後項巧卿便進行了長達一刻鍾的感情教育。


  其中一條“多聊天,主動聊天”牢牢印在他腦子裏。


  “那倒沒有。”乾陵悅現在有點亂,一時不知如何麵對他突然轉換的態度,話脫口而出,“你沒有陪長嬋嗎?”


  “沒有,她隻是手受傷。”項天禮活了二十多年,從來主動接受其他人的關懷。


  換做榕妃受了傷,肯定已經嬌嗔著向他討要關心,那樣他的關心才能順水推舟。


  “嗯。”她點頭,想了想,“那我們出去?”


  畢竟家宴,大臣在外頭推杯換盞,他們卻窩在裏麵進行著並沒有營養的談話。


  “你……”他遲疑地開口。


  “我很好。”她迅速接話,懶得探究他的深意,十分主動地交代,“如果我不舒服,會和你直說。”


  項天禮的視線盤旋在她臉上,最終點頭。


  一天家宴結束,得知他們三人同乘一輛馬車,項天義堅持要送他們一程。


  乾陵悅靠在窗邊,風偶爾掀起小窗簾,吹動她的發絲,她悠悠歎口氣,“等下到王府,他又要擺臉色。”


  四人其實很好分,但司空長嬋和項天禮已經先一步上了車,她為了避免麻煩,便徑直上了項天義的車。


  “四弟不是那般小氣之人,他能理解。”項天義因她的話笑了笑,為弟弟開脫。


  “他上次說了我好久,真是要麵子。”與他已經是熟絡的朋友,乾陵悅很放鬆,與他話家常,基本上把他當成自己的樹洞,“我再三保證,他還是會不高興。”


  正常來說,妻子和兄弟相處融洽不是再好不過的事嗎?

  “他不是死要麵子。”二哥溫溫柔歪頭看著她,“他隻是在意你。”


  “在意?”她微微提高聲音,“算了算了。”


  想想白天他的表現,隻是在意一個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四弟很少對女孩子如此上心。”他還在孜孜不倦地維護兄弟。


  “我信了。”她涼涼回答。


  如果她喜歡一個人,絕對不會讓對方猜自己的心思,喜歡就是明明白白的喜歡,更不可能對對方忽冷忽熱。


  前一秒還關懷詢問,後一秒就愛誰誰。


  項天義隻當她在耍小脾氣,鼻子裏哼出笑聲,頓了片刻,想起什麽,“我是說真的,四弟在乎你,盡管如此,你還是要離開嗎?”


  “要。”答案不需要猶豫。


  在乎不能當飯吃,在乎也不是天長地久。


  她需要實實在在握在手裏,而不是莫名其妙被人召喚過來充當工具人。


  項天義悵然歎了一聲,沒再說話。


  到達王府,項天禮隻身一人在門口候著,注視著她下車,腿動了動,沒能邁出去。


  “二哥路上小心。”她衝車內的人巧笑叮囑。


  “嗯,好夢。”


  這並非項天禮第一次看到兩人熟稔的模樣,堅定的信念又開始左右搖擺。


  “在等我?”她一回頭便對上他的視線,揚眉。


  “嗯。”他幹癟應著,克製地開口,“走吧。”


  乾陵悅不明所以,以為他有事找自己,卻等自己走過去才慢吞吞跟在身後。


  難道是送她回流火居嗎?

  她在前麵走,他亦步亦趨地跟。


  “王爺,更深露重,您還是回去歇著吧。”她沒忍住回頭道。


  “嗯。”他還是那麽幹巴巴的反應。


  她一陣頭大,“王爺,您到底有什麽事?”


  他抿緊唇不肯開口。


  乾陵悅索性頓住腳,轉身麵對他,“既然您說不出口,那我們來做選擇題。”


  項天禮與她對視,緩緩點頭。


  “您在生氣?”


  搖頭。


  “那是擔心我?”


  點頭。


  “擔心我的膝蓋?”


  點頭。


  乾陵悅腦中刹那間閃過一首學英文的童謠“點頭yes搖頭no”……


  “既然擔心我的膝蓋,為何不早說?”她很像扒開他腦子,看看裏麵的腦回路到底什麽樣。


  他又不說話。


  關心之詞他並不太會,每次試圖主動關心,卻適得其反,總是會讓人誤會。


  他從來都是被討好關懷的那一方。


  “以後你遇到喜歡的女孩子也會這樣嗎?”她忽然有些同情他,以及他喜歡上的女孩子。


  項天禮被問住,斟酌後,“不會。”


  乾陵悅無意做他的感情導師,繼續往流火居走。


  一路沉默到門口,老早被她打發回來的綠竹正在張望,先見到她,立馬蹦跳著迎過來,“王妃,今日二……”


  還沒說完就看到她身後的王爺,話鋒一轉,“二力劈壞了一個木樁。”


  “沒事,讓大力再去弄一個。”她提著的心落回去,生怕她露餡。


  “嗯。”綠竹點頭,乖巧地等在門口。


  乾陵悅回頭看向項天禮,“王爺早些休息,晚安。”


  “王妃好生休養。”他囑咐一句,轉身離開。


  眼見著他背影消失,綠竹才道,“王爺還送您回流火居哎,真好。”


  “你要是知道大殿上發生了什麽,就不會這麽說了。”她搖搖頭,往裏走,接著她剛才的話,“二當家來說什麽了?”


  “說房子快起了。”她小聲道,多了警惕。


  “這麽快?”她難掩驚訝,這是抽著鞭子讓工人做活嗎?


  綠竹附和,“是,不過他解釋過,大家沒事都在幫忙,人多力量大。”


  短短一天,他又收納不少流民。


  看來項天仁把人全都趕出去了。


  “嗯,他的意思是?”


  “想著您要是有時間去看看。”


  “再說吧。”


  本以為家宴結束後會清淨幾天,次日一大早就被叫醒,她揉著惺忪睡眼,迷茫看著眼前板著臉的項天禮,又看了眼邊上惶然的綠竹。


  “怎麽了?”


  “隨本王進宮。”


  “你上朝拉我幹什麽?”


  項天禮沒有解釋,退後一步,吩咐綠竹,“給王妃穿衣。”


  折騰半個時辰,乾陵悅被迫精神抖擻地站在他麵前,“到底要幹什麽?”


  “皇姐召你。”他施舍般開口。


  成吧,看在大客戶的麵子上,她就再起一個早床。


  馬車晃晃悠悠,沒有睡醒的人直接接著早夢睡過去。


  她靠著窗,撐著腦袋,馬車一顛簸,她就跟小雞啄米似的,腦袋一個勁兒往下掉。


  項天禮餘光瞥見她如此愚蠢的行為,伸手把她的頭扶起來,重新靠在窗上。


  再一顛簸,又掉下來。


  他一手托著她的下巴,一手撩起車簾,衝項二輕聲道,“穩當些。”


  “但是上朝時間……”早上因著要叫王妃,已經耽擱了點時間。


  “沒事。”


  “是。”


  放下車簾,他看了眼乖乖睡在他掌心的人,這樣的時機還能酣睡,不愧是她。


  馬車慢悠悠抵達皇宮,項二擺出腳蹬,撩開簾子要迎王爺下車,“王……”


  “噓。”項天禮下意識豎起手指,身子坐得邦直,乾陵悅正靠在他肩上睡得安心。


  項二放輕聲音,“王爺,該上朝了。”


  往日停在這裏還能看到同時的大臣,今日卻空空蕩蕩,隻有侍衛。


  “好。”他應著,又看了一眼睡熟的人,有些糾結。


  項二放下車簾,耐心地在外等待。


  項天禮又等了一會兒,才小心將她板正,起身後輕緩地把她放在寬敞的座椅上,體貼地蓋上衣服,這才撩簾子下車。


  “送過去時小心些。”他溫聲叮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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