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一一算賬
“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注意到他的視線,她十分回避。
心裏多多少少覺得奇怪。
怎麽說昨天項天禮也算是表白,她雖然拒絕,但不反感,可是如何與他相處卻犯了難。
“看王妃沒有自知。”項天禮收回打量的眼神,起身,“你不用煩惱如何與本王相處,一切如常即可。”
乾陵悅望著他離開,聽他又加一句,“皇姐下午會過來,你最好想想怎麽解釋。”
“有什麽不好解釋的嗎?”她歪頭,外人不如他知道的多,祭祀前相國那一套完全行得通。
項天禮深深看她一眼,“自己圓謊。”
“不勞您費心。”她翻個白眼,這是怕她有求於他嗎。
晚些時候項巧卿如約而至,問清她的所在後直奔王爺寢殿而來。
“陵悅,怎麽搞的,聽說你還要跳湖?”她一坐下就握住她的手,語氣焦急,問得她猝不及防。
跳湖?她終於明白項天禮“自己圓謊”四個字是什麽意思了,有那麽多事情可說,他偏偏挑跳湖這一點。
等等,完了,相國夫人肯定也知道了。
“沒有跳湖,隻是剛好站在湖邊。”她訕笑著解釋。
“可是小弟他說你……”
“那是他看錯了。”她矢口否認,主觀臆斷的東西一口咬死,項天禮也沒有證據和她對峙。
項巧卿意外沒有追問,連一絲疑惑都沒有,隻是兀自鬆口氣,“我就說,小弟他應該是關心則亂了。”
乾陵悅聽得心裏微微波動。
關心則亂這樣的詞,竟然也能用在他身上,還是用來形容自己。
“你是不知,早上天還沒亮小弟便帶著人匆匆到我寢宮來,我還以為出了天大的事,”她安下心,和她嘮嗑,“上次他這樣還是父親驟然暴病。”
她心中更軟,卻不知如何回應,隻能笑著,“謝過王爺和長公主關心。”
“怎麽還這麽見外。”長公主拍拍她的手,“小弟他沒那麽多講究,叫他名字就行,至於我,我們應當同歲,叫我巧卿便好。”
“您畢竟是他的皇姐……”她有幾分為難,昨天才被項天禮教訓過,當初露出破綻就是因為她的不知禮數,現在還這樣,豈不是知法犯法。
“沒那麽多事。”項巧卿大手一揮,又道,“我剛才進來看到屋後正在填清池。”
乾陵悅有不好的預感,果然聽她繼續道,“就該填了,聽說你不是第一次跌進去,留在那兒始終是個禍害。”
她無奈,欲言又止。
“是不是有人威脅你?”項巧卿不相信她會有輕生的想法,陰謀論地壓低聲音。
自己威脅自己算嗎,“沒有,真的隻是碰巧。”
本來還打算讓她幫忙勸勸王爺,看來無濟於事。
“上次你托我辦的事,已經辦好了。”項巧卿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有“他鄉遇故知”的欣喜。
乾陵悅眼睛一亮,本來已經打算讓綠竹與她接洽。
要說能工巧匠,皇室資源必然最多,此前她曾托項巧卿幫忙找善於做小機關的工匠。
“何時能見一麵?”她迫不及待地問。
口紅算是最方便易做的東西,隻是這邊殺菌不到位,怕是不能直接吃進嘴裏。
“明早來我宮裏。”她頓了頓,“你要是不想,我也不會勉強。”
“此話怎講?”乾陵悅一臉莫名。
“小弟說你和大哥曾有過誤會爭吵,”項巧卿說完又趕緊圓,“大哥這個人縱然疑神疑鬼了些,但心地善良,時間長了你便知曉。”
乾陵悅:項天禮還真是什麽都敢說,拿她當靶子就算了,現在還拿她當槍使。
呸,被他喜歡上的人真倒黴。
“都是小事,我早就不在意了。”她擺擺手,壓根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麽事。
項巧卿更加欣賞,“我竟然會錯過陵悅這樣的姑娘,真是相逢恨晚。”
“那倒沒有。”她心道自己來這裏也才一個月。
兩人又拉著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眼見日落西山,項巧卿起身告辭。
“明日早些來。”
乾陵悅一陣頭大,聊得開心倒是沒錯,但早起真的令人痛苦。
“長公主慢走。”
心情甚好的項巧卿出府回宮,才走出幾步就看到一群人圍做一團。
她下車走進去,卻看到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正踩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
“把東西交出來。”少年聲音爽朗,帶著年輕氣盛。
中年人難堪地護著腹部,“少俠明鑒,真的不是我偷的。”
“分明就是你!”青年擰眉嗬斥,彎腰要去他胸前拿贓物,還沒碰上便被一雙纖細手腕握住。
“大庭廣眾,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長之輩,你要臉嗎?”項巧卿最看不得這樣的事,不顧侍衛阻攔斥責。
青年轉頭與她對視,眼中閃過疑惑和驚訝,一把抽出手,“不問青紅皂白肆意揣測旁人,我看你的臉皮也不怎麽薄。”
不顧她的生氣,他彎腰扯出中年人懷中的贓物,原本柔弱瘦削的男人忽然站起,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青年。
他回身躲過,那人見行刺不成,轉而瞄準看上去無反擊之力的項巧卿。
青年眼疾手快踢翻他的手腕,從他手裏奪下匕首,反抵在他的脖子上,低聲道,“你可知道你殺的是什麽人?”
隨後一掌敲暈他。
將贓物送還失主,他偏頭對項巧卿道,“搞清楚來龍去脈再做決定,很難嗎?”
說完便借著屋頂離開她的視線。
項巧卿望著他的去向許久,回過神後一把揪起地上的中年男人,“你認識他嗎?”
“不……不認識……”
她巡視一圈,“有誰知道的,賞黃金百兩。”
流火居內,沐浴完打算早睡的乾陵悅正坐在鏡前梳頭發,為自己的前途擔憂。
八月十五,每年隻有一次,既然已經錯過,就隻能老老實實地等下次。
可下次,在一年後。
她實在不知如何度過這一年。
“當啷——”
臉盆掉落在地的聲音驚醒她,朝聲源望去,卻看到綠竹慌慌張張蹲在地上收拾,滿地水漬在月光映照下亮得惹眼。
“怎麽這麽不小心?”這詢問更多的是關心。
早些時候沐浴也是,綠竹加著熱水似乎出了神,燙得她一激靈,問呢又說沒事。
可能昨晚睡太晚,她也沒有在意。
但同樣的事情發生兩三遍,絕非偶然。
“剛才走了神。”綠竹還是不肯說,嘴裏直道歉,道得她心生煩悶。
“難道是不能和我說的事嗎?”綠竹的確是她的下人,但更是她的朋友。
綠竹收拾東西的動作慢下來,頭垂得很低,肩膀小幅度抖動著,乾陵悅心道不妙,抬起她的頭,見她滿臉淚痕。
“怎麽了?”她更緊張,莫不是項畏欺負她。
“王妃,昨日您……是不是打算投湖……”她哭得一抽一抽的。
乾陵悅微怔,“何出此言?”
“奴婢……奴婢看到您送給奴婢的賀禮……”她話都說不完整。
聽的人已然明晰。
昨晚的確抱著不回來的決心寫了類似“遺書”的東西,綠竹看著大咧,實則細微,加之早上項天禮的大動作,不難猜到。
“沒有。”計劃失敗,不如給她一個完美的謊言,好過真相的殘酷,“逗你的,日後我做大了,管不過來,自然需要你幫襯,這是賀禮也是壓力。”
綠竹比較好哄,鼻尖紅通通地望著她,“真的嗎?”
“嗯,我好不容易賺錢了,怎麽會舍得這麽離開?”她擦擦她的眼淚,哄孩子似的,“別多想。”
“可是王爺早上在填……”
“因為他和你一樣蠢,誤會了我的意思。”反正不在,罵一罵也沒關係。
綠竹破涕而笑,“王妃您怎麽能這麽說王爺。”
總算是笑了,乾陵悅心頭微鬆,隨即又好笑,十五六歲的孩子,既敏感也好哄,看來以後不能冒然行事。
打發傷心的綠竹先去休息,她自己舀了清水洗洗臉,重新坐回銅鏡前——看自己的長發。
還有一年,這頭發實在不能忍。
現在已然度過炎熱夏季,卻還是陣陣熱潮,難以想象來年夏日會熱成什麽樣。
她綁起頭發,拿著剪刀比了又比,思索著剪多少。
“死了相公才剪頭發。”二當家聲音冷不丁響起,驚得她剪刀差點沒握住。
隨即想到白日裏項天禮的話,轉頭瞪著他,“私闖王妃寢殿,判你一個死罪也不過分。”
“白天打暈你是權宜之計。”他主動解釋,在乾陵悅稍微好看點的臉色中繼續道,“畢竟王爺給的工錢實在高。”
“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她臉色驟然垮下,冷冷道。
“王妃生氣了?”他似乎並無忌憚,笑意裏還帶著幾分調侃,“不過我相信王妃不會終止合作。”
“我有權利自行決定。”
“我已經買了鋪子。”二當家的話讓她一驚。
“你什麽?”
“買了鋪子,用王爺的工錢。”他悠然踱步到榻邊坐下,氣定神閑,“王爺來找我時,我們談了點條件。”
乾陵悅背脊一僵,不知道他們又背著自己搞什麽鬼。
“王妃難道不想知道嗎?”
“……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