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三人行,回娘家
項天禮依言放下,對上項巧卿調侃玩味的視線,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轉移話題,“大哥那邊……”
“已經差人稟了,你今日不必上朝。”料到他要問,她打斷,飛快闡明,“你在此處休息片刻,大哥應當馬上就到了。”
項巧卿尋了個由頭去出去,殿內隻剩下他二人。
“你覺得是誰?”乾陵悅的好奇心藏不住,待項巧卿離開,她立刻坐到他對麵,伸長脖子和她說悄悄話。
“誰都有可能。”他眼神在茶杯與酒盞之間來回,伸手端起茶杯,抿了口。
“能在最森嚴的地方做手腳,”不是她陰謀論,結合之前種種,項天仁動手的可能性很大,“或許你不該對皇室裏的親情抱有太大的期待。”
項天禮眉心一收,似有不悅。
她沒再重複,是非黑白他心中自有定論,而她隻想要至少一年的安穩。
“我隨口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她斂眉,收回剛才的話。
兩人心知肚明,一切皆有可能。
項天禮不知想到什麽,目光幽深望向她,詢問脫口而出,“二哥之後有找過你嗎?”
“他找我幹什麽?”她一臉莫名。
沒有得到回答。
不多時,一身龍袍的項天仁匆匆趕來,推開門,急切的腳步聲由近及遠。
乾陵悅不太願意兩人獨處,垂手站在項天禮身邊。
“傷勢如何?”大哥一眼看到他被紗布包裹的肩頭。
“沒有傷及筋骨,萬幸。”項天禮目光淡淡,眼角瞥到乾陵悅離自己又近了點,嘴角微微上揚。
項天仁大鬆一口氣,“此人連皇宮都不屑一顧,定要追查到底。”
乾陵悅翻翻白眼,賊喊捉賊。
他這一病,又是十日不能上朝。
宮裏據說如火如荼地調查著,轟轟烈烈地將京城翻個底朝天,便沒了下文。
乾陵悅熟練地替他換藥,聽到項畏的稟報隻平靜地掀起眼皮,“看,賊喊捉賊。”
“莫要胡說。”項天禮瞥她一眼,倒沒有斥責。
拱手的項畏酸的牙疼。
綁好一個嬌俏的蝴蝶結,她拍拍手,“完工。”
項天禮習以為常,帶著嬌俏的蝴蝶結,沉眉對項畏吩咐,“盯死那幾個點。”
“是。”
“我明天要出府。”乾陵悅趁熱打鐵,“項畏去東郊時可以把我帶過去,等他回來再把我帶回來。”
“不行。”沒有絲毫猶豫。
她臉迅速垮下來。
“你這一去,隻是加劇本王困境。”他冷靜分析,且不說刺殺是誰指使,乾陵悅本就水深火熱,想她死的人虎視眈眈,這緊要關頭,她還想大喇喇出去?
再者,皇兄禁止流民進京,她公然接濟,擺明叫板皇權。
“我偷偷地去。”她決定坦白的那天就做好了坦白一切的打算,更何況性命攸關,所以之後的出行計劃,都會提前向他打報告——這是她的理想狀態。
項天禮深深看她一眼,緩緩道,“二哥今日在東城城郊打獵。”
“和我有關係嗎。”
他一噎,又不願意暴露自己的小心思,“皇權貴胄集中在東郊外,你想偷偷的,未必能如願。”
乾陵悅愣了片刻,他說的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我要去見母親。”她瞬間換了目標。
總之就是想盡方法出門。
上次長公主家宴,母親壓根沒到,她遍尋無果,又為瑣事所困,隻得作罷。
中秋宴,她總不能狠心讓母親眼睜睜看著女兒殞命,因此並未邀請。
“好。”項天禮爽快答應。
她忙站起身,“謝王爺!”
片刻後,王府門口。
“王爺,您也要出門?”乾陵悅驚訝地望著穿戴整齊的男人。
“嗯,許久未見夫人,甚是想念。”他一臉正經。
“長嬋妹妹呢?”她歪頭看他身邊的小女人,“你也很想念我母親?”
司空長嬋嬌笑著,“久聞夫人端莊大方,去見見也未嚐不可。”
乾陵悅轉身,“我今日身體不適,恐怕要另擇吉日。”
項天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聲在她耳邊道,“祖父的病,恐怕不能另擇吉日。”
她眼神一緊,腳步頓住。
怎麽忘了這麽回事,近幾天腦子裏都是回家,無暇顧及其他。
“今兒便是吉日,臣妾請人看過了。”司空長嬋跟著勸道。
兩人逼到這份上,不去不行。
她梗著脖子上馬車,晃晃悠悠中思考既然還有大把時間,不如好好給祖父調養一下,再攢錢,等夠了就休了項天禮,浪跡一段日子,來年再去挖開清池。
美滋滋。
她對原主家人隻能做到經濟補償和力所能及的陪伴,畢竟她還有自己的家人。
打定主意,她更迫切要見二當家,上次他說買了鋪子,不知道地段好不好。
坐在中間的項天禮見兩人都不說話,也沒有開口的必要。
乾陵悅兀自計劃將來,全然忘了問司空長嬋因何機緣同她一道回她的娘家。
前相國府門前,夫人早早候在外頭,張望著他們來的方向。
見車簾撩開,麵上一喜,忙迎過去,司空長嬋款款走下馬車,夫人欣喜僵在臉上,“你是……”
“這是我側妃,長嬋妃。”項天禮隨後跟著下馬車,從容介紹。
夫人更訝異,這一連兩人都不見自己女兒,她臉色微變,想到中秋夜的傳聞,正要詢問,一聲清亮的“母親”傳來。
她皺緊的眉驟然鬆開,整理好心情的乾陵悅蹦跳著走到她麵前,挽著她的手,“王爺說許久未見您,便同我一道來了。”
“那長嬋妃……”
“她與令尊有過一麵之緣,算得上舊交,此次順道來看望一二。”項天禮主動解釋。
夫人的手握緊,遂又鬆開,乾陵悅看在眼裏不動聲色。
四人一行往裏走,乾陵悅與夫人在最前頭,低聲有說有笑,項天禮和司空長嬋默然跟在後頭。
“王爺當真不理臣妾,真讓臣妾傷心。”她看著前麵和睦的背影,低聲朝項天禮撒嬌。
他眉眼未動,眼中淡漠,寒著嗓子,“本王允許你跟來已是看在大哥的麵子。”
言下之意,不管你有何計劃,我早已心知肚明。
司空長嬋眼神一暗,略顯委屈,“王爺可真愛玩笑,難道臣妾的真心不值一提嗎?”
嗬。他冷笑一聲,沒有回應。
“母親,祖父何時與長嬋妃有過交集?”乾陵悅低聲問夫人。
後者也一臉驚疑,“這……我也不知。”
“祖父身體如何?”等下直接問祖父便知。
“近日越發精神了,托你的福,”提到父親,夫人開心許多,娓娓道來,事無巨細,“隻是那藥不夠用了。”
“無妨,今日我過來便是為了這事。”她淺笑著安慰夫人,“祖父一定會健康長壽。”
夫人眉間卻隱隱有著擔憂,“也不知需得多少銀兩才夠。”
“交給我。”乾陵悅攬下大事,不讓母親操心。
庭院內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雖然仍舊瘦弱,但是看上去精神煥發,與她初見時全然兩樣。
乾陵悅鼻頭沒來由一酸,快走幾步單膝跪在他跟前,“祖父。”
祖父才回過神,見到是她忙顫巍巍地伸出手要扶她起來,她順從起身在他身邊坐下,關懷詢問,“祖父,最近可有哪裏不舒服?”
“都好都好。”老人家也是在鬼門關走過一遭,如今還能四處逛逛走走,完全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若有不適,記得告知於我。”她哄著道,老人嘛,越老越像孩子,哄著說比硬來事半功倍。
司空長嬋眼波流轉,推著項天禮上前,“您是姐姐的祖父,自然也是我的祖父,今日我求著王爺帶我前來,也是想當麵給您道聲謝。”
祖父循著聲音望過去,先看到項天禮,點點頭,又看到司空長嬋,露出一絲迷惑,不太記得她。
“您忘了嗎,十幾年前西郊外,是您將我從盜寇手中救下,後來才輾轉被司空大人收養。”她走近,讓祖父更清楚地看到她。
老人家細細想了下,確有此事,隻是當時緣由記不太清。
“小娃娃都長這麽大了。”老人嘛,以和為貴,樂嗬嗬地和她打招呼,司空長嬋笑得乖巧。
隨即再度看向項天禮,“安王爺,老臣有一言,還請您移步。”
項天禮一怔,走到他跟前,微微彎身。
祖父壓低聲音,似有歉疚,“老臣知道你對許你悅兒一事頗有不滿,可悅兒淪落至此,也與你們王室脫不了幹係。你若還心中有氣,老臣就這一條命,你拿去。”
“隻是別委屈了悅兒。”
“聽聞悅兒她中秋月圓之時竟然要投湖,這一年如何度過,可見一斑。”
提到親人,祖父的話格外多,“老臣老了,隻希望家人平安順遂,王爺若還氣不過,便賜悅兒一封休書,還她自由。”
項天禮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這都是誰告訴老人家的消息,聽上去像他十惡不赦,日夜折磨乾陵悅似的。
“祖父您放心,悅兒在王府過得很好。”每日都有讓王府雞飛狗跳的新法子,“悅兒乃我結發,我自然是要全心對她。”
想來也好笑,當初用來要挾他們的休書,現在反成了他的要挾。
祖父與他沉默對視,“那老臣就把乖孫交到你手上了,日後不管發生什麽,都不得辜負於她。”
項天禮心一沉,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仍舊應下,“祖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