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橫刀奪愛
乾陵悅並不知情,此刻的她經過化妝已然和原相天差地別。
在府衙詫異的注視中大大方方地走出府,招了輛馬車。
匆忙趕到爭執現場,一堆人正在你推我搡,惹得圍觀群眾不少。
她艱難地從人縫中擠進去,正中央站著三個人,一個是二當家,他臉色暗沉,眉壓著眼,下一秒恨不能動手扁人。
他對麵站著一個一身貴氣的中年婦女,看樣子她就是流香閣的人。
另外一個手裏捏著兩張紙,為難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
“這地方是我先買下的,你就算出高價,也已經一錘定音了。”二當家克製著怒氣,不想在大庭廣眾下和她起爭執。
這日後是要開鋪子的,爭執對門麵不好。
那婦女冷笑一聲,“連地契都沒拿到手,說什麽先買下?”
圍觀的人搞不清楚狀況,以為兩人同時競爭,二當家鑽了空子以低價買下,現在出價更高的人來找他麻煩,紛紛指指點點。
他麵上愈發惱怒,沉著眼,看向一邊的東家,“我們已經簽了契約,現在你要為了高價出賣我們的交易?”
東家嚇得一顫,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表示不是如此。
二當家更凶,懟上他的臉,“那你說,為什麽出爾反爾?”
東家委屈地看了中年婦女一眼,人家出價更高,又有武力威脅,他也無計可施。
乾陵悅見三人僵持,中年婦女又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心道不好,二當家雖然聰明,但氣盛,容易被氣憤衝昏頭腦。
在事情演變得更惡劣時,她急忙站出來,橫插在二當家身前,故意捏著嗓音,比平時更輕兩分,擔心人聽出來,“兩位,有話裏麵說,在街上鬧得多不好看。”
突然出現的人讓事態變得有些微妙,中年婦女眯著眼,摸不清她的底細,不敢輕舉妄動。
而東家正左右為難,有人緩衝自然是好事。
至於二當家,此時出現的人顯然是站在他這邊,沒有拒絕的理由。
雖然他認不太出來這誰。
四人移步鋪子內,受二當家之邀來打下手的流民自然跟進去,怕他受欺負。
吃瓜群眾不願意錯過好戲,哪怕他們進去了,還巴巴地站在門外望著。
鋪子裏已經有模有樣,該有的大裝潢已經搞好,桌椅還散發著原木的清香。
圍著桌子坐下,乾陵悅率先開口,“東家,你為何忽然反悔?”
突然被點名的東家猛地坐直身體,歎口氣,“我隻是想把老鋪子轉出去,誰知道生出這麽多事,這位買家出價更高,我自然就同意了。”
後半句越說越小聲,十分沒有底氣。
乾陵悅眼睛微眯,看來是受了威脅。
那中年婦女不慌不忙地開口,“還未請教這位姑娘的尊姓大名,為何插手我們的私事?”
她問著,不經意看了一眼二當家,對方也是滿臉疑惑,似乎不太認得。
難道真是個路人?
“私事?”她最看不慣別人趾高氣揚的模樣,皮笑肉不笑,“我是老板,您說這算私事嗎?”
其他三人一愣,二當家最先反應過來,嘴角微勾,她的小心思還真不少。
東家則暗暗扶額,完了。
中年婦女神情中的猶疑轉瞬即逝。
“原來是老板,”她穩住臉色,轉頭對二當家,“我還以為你就是當家的。”
“老板太忙,我隻是替她打下手,出麵各種事。”二當家順從“退位”,將決定權交到乾陵悅手上。
乾陵悅笑吟吟地提醒中年婦女,“您現在是在和我談,能告訴我,是什麽讓您在我出價買下後再開高價橫刀奪愛的呢?”
她麵上溫柔,話語誠懇,可話中內容爭鋒相對,不給對麵一絲情麵,延承她一貫的直來直往風格。
中年婦女微怔,隨即笑開,“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流芳,流香閣的二掌櫃。”
“哦,所以為什麽呢?”二當家顧及身份不與她對峙,但她不同,現在的她就是單純的為自己利益考慮的老板,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流香閣考慮擴大店麵,剛好尋到一出合適的,問了下,既然我們可以出高價購下,競爭一下也無可厚非,不是嗎?”流芳說得理直氣壯,眼中滿是商人的老奸巨猾。
乾陵悅並非專業從商,但醫生和病患的交流某種程度上也和從商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略微思索,退一步,“您競爭前提應當是東家公開售賣,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您不能僅憑自己的主觀臆想就幹預我的店鋪。”
特意著重強調“我的店鋪”四個字,毫不退讓地盯著她。
“地契在您手中嗎?”流芳早有準備,胸有成竹地發問。
繞回到方才在店外的問題,雖然此刻乾陵悅很想窩裏反問問二當家給了錢後一直沒拿地契是怎麽回事,但還是及時忍住。
“東家,地契一直在您手中?”她仍然覺得二當家不會做這麽沒腦子的事,轉頭問東家。
東家再度被點名,背脊一僵,回答前默默看了流芳一眼。
乾陵悅捕捉到,聲音壓低一些,給他安定感,“不要怕,您和我實說。”
“這……”他欲言又止。
流芳眼中淩厲,死死盯著他。
東家狠狠咽口唾沫,“……一直都在我手上。”
“什麽?”二當家立刻拍桌起身,“一直都在你手上?明明昨天你才從我手裏騙過去。”
果然如此。
這流香閣什麽做派,也忒惡心了。
“流芳掌櫃,現在各執一詞,你說如何是好?”乾陵悅穩住心神,大不了對簿公堂,她私下再找東家聊聊,必然能找到突破契機。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找公堂理論。”流芳坦然說出她的打算,沒有絲毫怯場。
“行。”
兩人說定,流芳橫了東家一眼,率先起身離開。
東家哆哆嗦嗦跟著要走,被她伸手攔下。
“大哥,”她抿起還算溫和的笑,“您和我說實話,她是不是威脅你了。”
“沒有。”大哥連連搖頭,更加害怕。
“您但凡開口,我絕對保證您的安全。”乾陵悅不死心,這流香閣再厲害,還能厲害過王府?
哦,現在王府並不知道她的事。
不怕,二當家武功高。
大哥猶豫了一瞬,馬上又開口,“真不是我不想說,隻是……”
言盡於此,乾陵悅也不想逼他,盲目逼迫反而適得其反,隻在他離開時再三叮囑,“有改口的想法隨時找我。”
等他走後,門口的看客也散去,還是雲裏霧裏,搞不清誰對誰錯。
二當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眼神跟著乾陵悅來來去去。
沉默片刻後,她沒忍住開口,“來,說說,他是怎麽騙你的,把自己的東西交出去。”
他一聲不吭,坐似一個鍾,就那麽盯著桌麵。
“怎麽,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她跟數落孩子似的,繞著他走圈圈,“剛和我見麵時不是挺能的嗎?什麽都能分析出來。”
二當家嘴唇動了動,小聲為自己辯解,“那是你非富即貴。”
“遇到窮人就瞎了?”乾陵悅越說越氣,“況且人家有一閑置的鋪子,窮?”
“……”自知理虧的人沒有資格說話。
他真沒想到那麽和善的大哥居然是那樣的人。
“他和我說錢拿去周轉了,媳婦突然查賬,沒辦法,隻能拿地契糊弄一下。”二當家最終選擇如實相告。
乾陵悅眨眨眼,好吧。
換做是她,可能也會答應。
“你知道流芳的背景嗎?”情緒發泄完該幹正事了,她轉而問道。
“不太了解,不過背景強硬,以前流香閣用死了人,家屬糾集一幫親戚鬧到店門口,對方也有不小來頭,最後生生被壓下去了。”他一邊回憶一邊回答。
乾陵悅眼神變深。
看來對方有官府做後盾,難怪提到上公堂毫無忌憚。
得另尋他法,事到如今隻能親自去探了。
“你知道他家在哪兒嗎?”她轉身補了妝,做了個決定。
“知道。”他看著她手裏奇奇怪怪的東西,終於想起來問一件十分嚴肅的事,“你的臉怎麽變成這樣了?我最開始都沒認出來。”
“一點小技巧,你想要嗎?”她偏頭看他一眼,毫不留情,“我可以把你化成一個大姑娘。”
二當家嘴唇瞬間抿緊,生怕她真的上手。
“走吧。”
兩人偷偷摸摸來到大哥家後院,後院門微掩著,做賊似的聽著裏頭的動靜。
“大郎,你怎麽一回來就愁眉苦臉的,發生啥了?”大郎媳婦兒一邊加柴火一邊問道。
“今天有人來找你嗎?”大郎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
媳婦兒手裏動作停了下,仰頭一想,“白天是有兩個人來問。”
“你怎麽說?”大郎緊張地追問。
“能咋說,我家我還不能承認了?”媳婦兒一臉憨厚。
二當家和乾陵悅對視一眼,難怪他不敢輕易改口,對方威脅的不隻是他一個人。
可他一個人的安危好負責,一家人的就有些困難。
她小聲問,“你手裏,和你武功一樣的人有多少?”
“隻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