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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陳池起的挺早的,六點過起床,衝了個澡,隨便弄了點吃的當早餐。


  昨天晚上下了場雨,早晨的這個時間涼颼颼的,空氣中彌漫著泥土潮濕的清香味,被雨水衝刷過後的街道難得的靜謐。


  陳池戴著一個黑色的鴨舌帽,因為沒吹頭發的緣故,略長的黑發半濕著搭在額前,眼眸幽深。


  因為天氣的原因,陳池加了一件外套,也是黑色的,原本休閑的一身裝扮,在配上陳池那張奇異平靜的臉時,讓人有股莫名的禁肅感。


  陳池走到小賣部裏,裏麵的老板坐在躺椅上,臉上搭了份雜誌,也不知道是真的睡著了還是閉眼休息一會兒,陳池伸手敲了敲櫃台。


  “秦叔。”


  “誰啊?”秦國一手扒拉下遮著臉的雜誌,還有些不大清醒。


  “哦,陳池,”看清麵前的人,秦國打了個哈欠坐起身,“我猜這個時間你小子也差不多該來了。”


  秦國看了陳池一眼,轉身拿了個瓶子和塑料漏鬥遞給陳池,“自己去打。”


  “秦叔,謝了。”陳池接過那兩樣東西。


  “說這些幹什麽,”秦國擺了擺手,“快點弄,我還想再睡會兒呢。”


  陳池笑了笑,拿起手上的東西進去打酒,瓶子是小瓶裝,沒要多長時間陳池就打好了。


  出去的時候,陳池看著又躺椅子上的秦國,揚了揚手上的酒,“叔,錢給你放裏麵了。”


  “嗯。”秦國睜了睜眼,沒多說。


  陳池也不在意,出了門往郊外走。


  “陳池來過了?”等陳池走遠了,一道女聲從小賣部隔間傳出來。


  秦國起身,看著陳池身影消失後,才把卷簾門給拉下來。


  “嗯,來過了。”


  “這孩子也不容易,下次他來你留他吃頓飯,我來做。”女聲聽著聲音還有些不清醒,但話裏的意思卻無比清晰。


  “你還不知道他?”秦國把裏麵一些東西收拾好了然後往裏走,“我可沒那個本事留住他。”


  “倒也是。”裏麵安靜了一會兒,歎了口氣。


  “行了,再睡會兒,難得休息一天。”秦國說著,也進了隔間。


  陳池拿著一瓶酒慢條斯理的往郊外走,沒有很急。


  越往外走,城市化的東西越少,高樓大廈全在身後,瀝青路慢慢變成了土路,因為夏天的緣故,路邊開了不少野花。


  昨晚的雨讓地上濕潤潤的,陳池順著小路七拐八拐,到了一處墓園,沒有很精致的墳墓,有的甚至隻是一個小土包,沒有墓碑,可能除了當時那些埋葬他的人,誰也不知道裏麵到底是誰。


  有時候人活著就這一點好處,那些認識你的人就算再討厭你,裝得不認識你,在他看到你的時候,腦子裏總還是會浮現出關於你這個人的各種信息。


  再不濟你可以用自己的身份證,戶口本來證明你存在過這個世界。


  但等你死了,身份注銷,人埋在土裏,或者骨灰灑到別處,唯一能證明你來過世間的就是那些活著的人,他們腦子裏,嘴裏的你。


  等到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消失了,這個世界就徹徹底底的沒有了你,一座墳墓上以後會有另一座墳墓。


  有時候陳池都在想,人這一輩子掙的是不是就是自己這兩米長的墳墓錢。


  但是還好,當人都死了,他不會經曆被所有人遺忘的痛苦,也不會去在意自己長睡的地方會不會被別的什麽給覆蓋。


  畢竟如果真的有鬼魂的存在,那地球早就被擠爆了吧?

  走到墓前的時候,陳池的鞋子和褲腳都染上了泥漬。


  陳池把手上的酒放在地上,這座墓前麵是有碑文的,但不像那些高級的大墓園,附有死者生前的照片,那種黑白色微笑的照片。


  陳池掏出紙巾擦了擦墓碑,“陳耀文”三個字清晰可見。


  擦幹淨了墓碑,陳池從一旁掛著的口袋裏,拿出幾疊紙錢,一小把香,從衣兜裏摸出打火機,陳池點燃了紙錢扔進墳前的盆子裏。


  等把紙錢燒的差不多了,陳池才點燃了香,在中間插了三根後,把剩下的分成兩份,插在兩邊。


  等做完了這些,陳池保持著跪著的姿勢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墓碑,過了好一陣他才起身,在周圍找了塊比較幹燥的石頭坐下來。


  陳池雙手撐在背後,抬頭看著還沒有徹底放晴的天,“一年看你兩次,這是今年第一次。”


  “何時來找我了,”陳池頓了頓,“說我沒資格進他們何家。”


  說到這兒,陳池嘴角上揚,嗤笑一聲低下頭,平視著看向墓碑,眼底透出幾絲嘲諷,“他算那門子的何家人?!”


  “你說你當初值得嗎?”陳池以前年紀小的時候一直想不明白一點,為什麽現在躺在這裏的這個人當初對他和對何時的態度完全不同。


  每次來,陳池都在想如果這個人能給他回答就好了,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事。


  一直到後來他經曆了很多事,他才知道為什麽,他才懂了這個人當初為什麽會有那些的行為。


  不過,就算是當初,他也能感受到陳耀文心底對他的愛,雖然不一定能比對何時的多,但總歸是有的,而且,他知道,在陳耀文心裏,他比何時更讓他驕傲。


  這份愛是當初困擾陳池很久的一個點,但這同樣也是這麽久以來他堅持每年來這裏的原因。


  也許這就是曾經他心底最渴望的東西。


  ——


  第二天白思哲因為工作原因一早就走了,白初沒有睡懶覺,他起的很早,一方麵是他要起來學習,一方麵……


  他記得今天陳池總是會消失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家,每次回來,心情都不會很好。


  但是擔心也無濟於事,就算他現在去陳池家裏也找不到他。


  白初翻開自己的課本,靜下心來,離考試隻有一周,他還是抓緊時間學習,他不想離開陳池。


  當你認真做一件事的時候時間總是過的很快,李玉上來叫白初吃晚飯的時候,白初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直到抬頭看見外麵有些昏暗的天色才回過神來,答應了一聲,白初往樓下走。


  他下去的時候,蘇沁墨已經在桌邊坐好了,可能是因為白思哲沒打聲招呼,一早就走了的緣故,蘇沁墨的臉色說不上好看。


  白初安靜的走過去坐下,等蘇沁墨開始吃了才拿起筷子夾菜。


  他記得有一次就是因為他不小心在蘇沁墨動手前拿了筷子,他被蘇沁墨用白思哲書房裏的戒尺打到雙手紅腫,幾天都不敢動,更別說用它們做什麽了。


  看著麵前精致的晚餐,白初腦子裏瞬間閃過陳池的身影,這個時間,陳池應該快回家了吧?不知道有沒有吃晚飯。


  白初想著想著就有些出神,沒有動筷子。


  “李玉,你去把我房間收拾一下。”蘇沁墨頭都沒回,對李玉道。


  “好的,夫人。”現在收拾房間?

  李玉看著窗外的天色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不想惹蘇沁墨生氣,李玉答應了一聲就往樓上走。


  白初聽到蘇沁墨的話,手頓了頓,眼眸微斂,輕輕放下筷子。


  等李玉上了樓,蘇沁墨抬眼看著白初,淡淡道,“過來。”


  白初臉色沒什麽變化,起身走過去。


  蘇沁墨放下筷子,拿起放在一旁的紙巾擦了擦嘴,等白初走近後倏地反手一巴掌打在白初麵前。


  “啪——!”的一聲脆響,白初被這股力道打得猛地一偏,忍住了想要發出的痛呼聲。


  白初慢慢回過頭,一個淺紅色的巴掌印印在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從臉頰左側傳來,白初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


  “吃飯都這麽不專心,看來你並不餓,”蘇沁墨打完輕輕揉了揉手腕,然後接著吃飯。


  “既然這樣就別吃了,出去待著,我沒讓你進來就不準進來。”


  聽到這話,白初甚至沒有抬頭看蘇沁墨,轉身往外走。


  “對了,離得遠些,別讓你好心的李姨看見了又跑來鬧我。”


  看白初聽話的轉身離開,蘇沁墨補了一句。


  白初腳步微頓,沒有回答,走出了門外。


  “夫人,小少爺呢?”李玉下來以後,客廳裏已經沒有了白初的身影。


  “說是吃飽了出去散散步。”蘇沁墨吃好了上樓,隨口回了一句。


  “這樣啊。”李玉點點頭,最近小少爺是變了不少,出去散散步也好。


  白初漫無目的的在外麵走,可能又要下雨了,他沒帶外套出來,風吹過,涼颼颼的。


  身上什麽都沒帶,錢,手機都沒有,按照蘇沁墨的習慣,她吃晚飯上樓待一會兒估計就會休息了。


  今天應該不會再叫他了,所以他今天晚上住哪兒呢?


  白初隨處亂走,等他回過神想看看自己在哪裏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停在了屋旁的那棵大柳樹邊。


  伸出手摸了摸柳樹粗糙的樹幹,白初突然想到自己先前想的問題,陳池現在應該在家了吧?

  那,他要不去看看陳池回來沒有,順便借點兒錢,找個地方住一晚。


  想了一會兒,白初覺得他現在隻有這個辦法了,抿了抿唇,他往陳池住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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