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弗朗西斯

  一處偏僻的山丘上，坐落著一座不知名的城堡，城堡的顏色是暗夜般的純黑，令人看到後不由得生出毛骨悚然之感。而城堡的裏麵，住著一位神秘的中年男人，他常年將身子裝在一個鬥篷裏，無人知曉他的身份，包括他身邊的人。


  一天，一個穿著黑色的夜行衣的人走進了城堡中，來到了中年男人的麵前。


  “你回來了。”


  穿著鬥篷的中年男人說道。


  穿著夜行衣的人微微一躬身，說道：“是的。”


  “我交給你的事，完成了麽？”


  “完成了。”穿夜行衣的人說著，伸手將懷中抱著的東西遞給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伸手接過——那是一個漆黑的匣子——打開蓋子看了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很好，我很滿意。”


  “這是第九十七個了。”穿夜行衣的人淡淡的說了一句，“還差最後三個。”


  說完，穿夜行衣的人便轉頭向外麵走去。


  “哎，等一等！”


  中年男人從背後叫住了他。


  穿夜行衣的人停下了腳步，但是並沒有回頭。


  中年男人說道：“你難道不考慮一下，以後一直留在我的麾下麽？”


  穿夜行衣的人淡淡的道：“不考慮。”


  “為什麽？難道留在我的麾下不好麽？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城堡在這片大陸裏是最堅固的。而且我手下的人數和實力都是最強的，整個歐洲，除了帝國之外，沒有任何勢力能比得過我，你為什麽不肯留在我麾下？”


  穿夜行衣的人回過頭，深灰色的瞳孔盯著麵前的中年男人，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地道：“聽著，我給你辦事，隻是因為答應過要幫你殺夠一百個人，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但是，除此之外，我與你沒有任何瓜葛，不需要、也不可能對你履行任何義務。所以，讓我歸入你麾下這種話，以後還是不要說了為好。”


  說完，他便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留下氣得咬牙切齒的中年男人狠狠的瞪視著他的背影，咬著牙說：“弗朗西斯，你給我等著，等你給我殺完剩下的那三個人，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弗朗西斯離開了中年男人的城堡，轉身下山，進入了一個不知名的小城。


  他左轉右轉，轉到了一個不知名的街巷，走進了一間昏暗的小屋。


  如果有其他人在，此時一定會十分驚訝。因為服務於整個歐洲最大的暗殺組織“暗影者”的頭號殺手、號稱“死神”的弗朗西斯竟然居住在這樣一個不但算不上豪華、甚至可以算是寒酸的地方。


  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一定會驚到整個歐洲。


  隻見弗朗西斯進到屋內後，脫下身上的夜行衣，點燃了一根燒了大半的蠟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了下去。


  “哥哥，是你嗎？”


  一個聲音從裏屋中傳出。


  弗朗西斯聽到這個聲音，原本緊繃著的、僵硬的表情似乎鬆開了一些，麵容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嗯，是我，我回來了。”


  弗朗西斯溫柔地回答道。


  緊接著，隻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裏屋的門簾被掀開，一個氣質嬌弱的少女從簾後探出了頭，問道：“你沒事吧，哥哥？沒遇到什麽危險吧？”


  弗朗西斯衝妹妹笑了笑，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你快進去吧，外麵冷。”


  少女搖了搖頭，眼睛被笑容擠成了彎彎的一條縫，輕聲說道：“我不進去，我要和哥哥待在一起。”


  弗朗西斯緩緩地歎了口氣，道：“好吧，那我陪你進去吧。”


  說完，他站起身，拖著妹妹走進了裏屋。


  少女坐在床上，弗朗西斯坐在床邊，兩人麵麵相對，一時之間卻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少女首先開口打破了沉寂：“哥哥，軍隊裏的夥食怎麽樣？你吃的還習慣嗎？”


  弗朗西斯目光一閃，說道：“還可以吧，不過沒有埃迪緹婭做的好吃。”


  名叫埃迪緹婭的少女聞言一喜，道：“是嗎？我做的飯菜有那麽好吃麽？”


  “當然啦，埃迪緹婭做的飯菜最好吃了。”


  埃迪緹婭輕輕一笑，道：“哥哥你就會哄我開心，恐怕隻有哥哥一個人這麽覺得吧。”


  弗朗西斯搖頭道：“怎麽會？之前有幾次你把做好的飯菜給我，我分給同伍的戰友吃了一些，他們都對你的廚藝讚不絕口呢！”


  埃迪緹婭喜道：“真的嗎？那我以後多給哥哥做一些！”


  “嗯，好。”弗朗西斯摸了摸埃迪緹婭的頭，道，“今天太晚了，你先睡吧。以後如果我很晚都沒回來，你就不用等我了。睡得太晚對你的身體不好。”


  埃迪緹婭搖頭道：“不，我每天都要等著哥哥回來。”


  弗朗西斯歎了口氣，道：“那好吧，那以後我盡量早點回來。”


  埃迪緹婭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好！”


  看著埃迪緹婭緩緩入睡，弗朗西斯輕輕地歎了口氣，心道：“埃迪緹婭，你不要怪哥哥騙你，我是怕你知道了真相之後，會討厭這樣的哥哥。你討厭哥哥沒關係，但是生氣的話會傷害你的身體，讓你的病情惡化。這時哥哥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埃迪緹婭，對不起了。有些事，我還要對著你瞞下去。”


  關於自己殺手的身份，弗朗西斯並沒有告訴埃迪緹婭。他騙埃迪緹婭說，他是供職於羅馬帝國的軍隊。其實，他確實曾是軍隊的一員。但是軍隊的福利太低了，根本不足以支付埃迪緹婭高昂的醫藥費，所以弗朗西斯隻好選擇了更為危險、但是收益十分可觀的殺手。


  埃迪緹婭得的是一種怪病，從她出生開始就有，隻要情緒一激動，胸口就會感到劇痛，而且會有一種堵塞般的感覺（既現代醫學中常說的心髒病）。十幾年來，弗朗西斯不知找過了多少醫生，卻沒有一個能治好埃迪緹婭的病。弗朗西斯和埃迪緹婭是一對孤兒，無父無母，所以要想給埃迪緹婭治病，弗朗西斯就得四處賺錢。近些日子來，埃迪緹婭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發作的越來越頻繁，有時候好端端的待著就能發病。弗朗西斯為了防止意外，給埃迪緹婭了一件之前一個神秘的少年給他的寶物——一對黑色的手鐲。這對看似不起眼的手鐲有一個很厲害的功能，那就是這一對手鐲互相之間有著感應，隻要一方有了危險，另一方就能第一時間感應到，並且隻要輕輕按一下自己手上的手鐲，就能立刻把自己傳送到另一個手鐲的主人麵前。有了這對手鐲，一但埃迪緹婭發病，弗朗西斯就能第一時間趕到，送她去醫生那裏。


  雖然當初為了高昂的報酬選擇了殺手這個職業，但是當自己的受傷沾了無數人的鮮血之後，弗朗西斯開始懷疑自己當初做的選擇是否正確。雖然之前在軍隊裏麵也是殺人，但是這兩者不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總之在軍隊裏殺人他不僅不會感到厭惡，還會認為那是一種榮耀。但是當他以一個殺手的身份殺人時，他感覺到的，隻有罪惡，還有那種嘔吐般的惡心感。不是為別的，就是為自己。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罪人，一個無情無義的瘋子，隻看重金錢的自私鬼——雖然在別人眼中他一直就是這樣的，但是他並不在乎別人怎麽看，而當連他自己都這麽認為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時候該結束殺手的旅途了。


  不過他不能現在就結束。他答應了“暗影者”的主人魔格，要幫他殺夠一百個人。魔格幫過他，他不能對他失信。現在他已經幫魔格殺了九十七個人，還剩下最後三個。等他殺完這最後的三個人，就從次告別殺手這個行業，屆時他將得到一筆很大的傭金，足夠他帶著埃迪緹婭遠走高飛，過自由自在的隱居生活——那是埃迪緹婭一直向往的，也是一向善良的她應該得到的結局。而他——弗朗西斯——這個罪孽深重的惡魔，將用餘生的時間去贖罪，陪著喜歡醫學的妹妹一起行醫，濟世救人，來彌補自己之前犯下的罪。


  弗朗西斯喟然的歎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走出了妹妹的房間，轉身為妹妹帶上了門。埃迪緹婭並不知道，殺手的活動時間一向都是在晚上，所以弗朗西斯真正的“工作時間”並不是白天，而是晚上，在她熟睡之後。而白天弗朗西斯隻是裝作出門“工作”，實際是在小城外麵的山坡上找個地方補覺而已。


  弗朗西斯走到餐桌前，那裏還留著埃迪緹婭為他準備的晚餐，他還沒有來的及吃。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了出門，走到餐桌前坐下，把妹妹給他準備的晚飯全都一口一口的吃完，這才轉身出了門。


  門外，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夜，弗朗西斯披上夜行衣，走入了黑夜之中。在這漫漫無際的黑夜中，究竟是誰，能夠迎來明天的第一縷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