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莫裏叔叔的往事
一天，莉莉安找到卡爾特，問他：“卡爾特，你給我說一說你的家鄉好嗎？”
“不好。”
卡爾特毫不留情的拒絕。
莉莉安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絲毫不覺得有多意外，但她並沒有放棄，而是執著的問道：“你告訴我一下嘛。”
卡爾特沒見過莉莉安這樣撒嬌——莉莉安也並不是一個喜歡撒嬌的女孩——一時之間居然有些手足無措，被莉莉安那稱得上是楚楚可憐的表情弄得有一些不知道要做什麽。
莉莉安也沒怎麽撒過嬌——其實她也並不知道自己是在撒嬌——所以也有些驚訝於自己的舉動，同時不知道接下來該要做些什麽。
兩人就這樣在原地僵持了一會兒，這時莫裏叔叔突然走過來，招呼莉莉安道：“莉莉安，你過來一下！”
莉莉安聞言，跟著莫裏叔叔走了過去，當然也隻好放棄了對卡爾特的追問。卡爾特見女孩的身影緩緩離開，默默的鬆了一口氣。
那件事情過去了三天以後，莫裏叔叔店裏突然出了一個小偷，偷走了莫裏叔叔店裏的一百多第納爾——那是莫裏叔叔辛勤工作了十幾年才攢出來的錢——但是，小偷並沒有被抓到，莫裏叔叔也一直沒有說什麽。
莉莉安一直生活在無憂無慮的歡樂之中，知道那一天的到來——
一天上午，莫裏叔叔交給了莉莉安一個任務，讓她去幫他去鎮上買一點東西，同時給了她一個小小的信封，囑咐她在回來之前不許拆開看。這時莫裏叔叔第一次交給莉莉安出去的任務，還是叫她自己完成的。莉莉安十分欣喜，當即拿著莫裏叔叔給她的錢就離開了麵包店。
走到市集上，莉莉安對於一切都很新鮮，畢竟她都沒怎麽見過，於是她便沒有急著買完東西就回去找莫裏叔叔，而是在市集上逛了好一會兒，才趕回了麵包房。
莉莉安趕回麵包房的時候，已經是快要到傍晚了，她快步地向麵包房的方向跑了回去，懷著滿心的歡喜，衝到麵包房內對莫裏叔叔說道：“大莫裏叔叔，我回來啦！”
說完她奔進了麵包房內，可是剛剛進來，便怔在了門口。
在莉莉安的腳下，流淌著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而在血跡的盡頭，則是側躺著一具屍體，莉莉安順著血跡看去，隻見那血跡的源頭，正是——
莫裏叔叔！
“怎、怎麽會這樣？！”
莉莉安驚異萬分地向著莫裏叔叔跑了過去，跑到他的麵前，搖晃著莫裏叔叔的身子，道：“莫裏叔叔，你快醒一醒啊！”
可是，莫裏叔叔的身子卻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回應。
天真的莉莉安以為莫裏叔叔隻不過是睡著了，想要把他叫醒——雖然她並不知道那流淌到了門口的血跡是怎麽回事，但是她依稀的覺得，莫裏叔叔再也不會回來了。
不過莉莉安並沒有放棄希望，她依舊堅定地相信著莫裏叔叔還活著，她瘋狂地搖晃著莫裏叔叔的身子，嘴裏瘋了一般的喊道：“大莫裏叔叔，你快醒來啊！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啊！我.……沒有你哄我，我是睡不著覺的啊！你快醒來啊！”
可是，無論她如何呼喚，莫裏叔叔都沒有應答她。莉莉安的眼角淌下了淚水，一邊搖晃著莫裏叔叔的身子，一邊哽咽著說道：“大莫裏叔叔啊，是不是因為莉莉安不乖，所以你不肯理我？我……我知道錯啦！你不要不理我了啊，快起來吧，莉莉安求你了！大莫裏大叔，莉莉安錯了，不要丟下莉莉安一個人啊！莉莉安以後一定乖乖睡覺，不再惹你生氣，你快回來吧，回到莉莉安的身邊，好不好.……”
莉莉安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連聲音都很難聽見了。不過，她的手一直在莫裏叔叔的身上搖晃著，嘴中也一直念叨著讓莫裏叔叔回來的話。可是，莫裏叔叔不可能再回來了.……
“大莫裏叔叔……”
莉莉安恐怕也看出了，她的“大莫裏叔叔”永遠也不會回答她了，淚水頓時如同決堤的河流一般從雙眼中留下，那極度的悲傷，令每一個見者都不由得感到心痛。
過了一會兒，莉莉安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麽，翻出了上午的時候莫裏叔叔給她的信，當時莫裏叔叔叫她回來之前不要打開，莉莉安很聽莫裏叔叔的話，所以一直沒有打開。現在她回來了——雖然一回來就看到了莫裏叔叔的屍體，與其這樣還不如不回來——於是她打開了莫裏叔叔給她的信，讀到：
“小莉莉安啊，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恐怕已經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了。你不要為了我而悲傷，因為我的死，是為了贖罪，我的靈魂在我死後會得到超度，所以你不必太過痛苦，也更不要為我而流淚，我隻是去了另外一個很遙遠的國度去生活了而已，等幾十年之後，你會在那裏見到我的。
“我是一個罪人，我犯下了很大的罪過。我收養了你和卡爾特，隻是為了贖我的罪而已。
“不要把我誤解成一個什麽善良的人，我的靈魂所犯下的罪愆，是無論輪回多少世也無法被原諒的，這是我的罪有應得，你不必為了我的死而感到任何可憐。
“好吧，接下來我要和你說的事情，希望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太吃驚。我——是卡爾特的殺父殺母的仇人。”
莉莉安讀到這裏，身子一震，拿著信紙——那時候還是羊皮紙——的手一陣顫抖，險些將信紙給掉到地上。
莉莉安繼續往下看去，隻見信紙上接著寫道：
“我之前曾在地中海上做過船夫的工作。有一天，我拉了一對富有的乘客，那就是卡爾特的父母，我聽他們的口音，是來自不列顛的人。因為帝國統一沒多久（那時還是奧古斯都大帝的統治時代），有些不列顛人還不會拉丁語，幸好之前我認識幾個不列顛的乘客，能勉強聽懂他們的話。
“根據我所聽到的信息來講，那對來自不列顛的夫婦是兩名商人，由於商人一般都比較富有，看他們的穿著打扮，也一定是有錢人，於是，我便起了愛財之心。
“唉，那件事說起來，是我這輩子辦過的最後悔的事，直到今天，我都後悔當初為什麽一時衝動就……
“總之，現在想起來，那時的自己實在是太.……唉，不說了，越說越傷心。
“反正無論如何，我已經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過錯，無論我怎麽後悔，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沒有能夠回到過去的時光機，已經發生的事，無論我如何後悔，也無從改變。
“具體的細節我也不想再多說了，反正那是我這輩子所做過的最混蛋的事了。我動了些手腳，讓那對不列顛夫婦葬身在了地中海的海底。”
看到這裏，莉莉安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是騙人的，不可能！莫裏叔叔不是這種人！一定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
一定不會！
可是，莫裏叔叔的字跡她是認識的，這封信是無法仿造的，一定就是莫裏叔叔親自寫的。但是.……叫莉莉安怎麽去相信，莫裏叔叔寫給她的這封信上寫的都是真的？
為什麽.……
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莉莉安接著往下看了下去——
“我做出了這件令我後悔終生的事之後，心裏頓時被濃濃的罪惡感給填滿了。但是事已至此，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我看見那對不列顛夫婦二人帶著一個年幼的嬰兒，於是我便收養了他。他的名字被他的父母寫在了繈褓上，叫做卡爾特。”
莉莉安看到“卡爾特”這三個字，大吃一驚——不會吧？自己一直當做哥哥的卡爾特，還有自己一直當做父親的莫裏叔叔，這兩個人，竟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仇人……為什麽會這樣？
當初不是說好了，要三個人永遠在一起麽？
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你們兩個要拋棄我，為什麽！
莉莉安絕望而崩潰地想著，繼續把莫裏叔叔的信讀完。
“今天，卡爾特那孩子來找我，看來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身世，還有他父母的死因。不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麽查出來的，看來他果然是個有出息的孩子，這都能夠查出來。不過我可沒時間也沒工夫去讚歎這一點，因為當卡爾特知道了他要知道的所有秘密的那一天，就是我的死期了。我無比的確信這一點，並且並不感到有多害怕，這也許，是一種救贖。
“卡爾特那孩子來找我，要和我理論清楚。我靜靜地聽著他說話，並沒有回答什麽。等他說完了，我靜靜地看了他很久，然後，說下抱歉，緊接著……”
莫裏叔叔雖然沒有寫緊接著要幹什麽，但是莉莉安當然已經猜出來了。而莫裏叔叔的信到這裏，也戛然而止。
莫裏叔叔……
為什麽會這樣……
莉莉安那一天晚上第一次失眠，第二天，她便背上了行囊，離開了羅馬這座令人傷心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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