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 七日
月風挽白玉無瑕的麵容上又添了兩分蒼白,原本白日裏淺藍的雙瞳因為躍動著盛怒,那眸中之色逐漸加深,流轉出一種別樣的深藍。
“本王豈會與你相同。”他攜著倨傲的威勢近身上前,捏著她的下顎。
蘇淺樂原本呼吸就有些不太順暢,被他這麽拿捏越發艱難起來。
聖醫師良薑看了月風挽的眸色,見他盛怒之下也不敢開口,隻好扯了扯他的衣袍對著他搖了搖頭。
月風挽負在身後的左手緊握成拳,那關節處泛著白色,看得出來極其忍耐。
他的右手卻終是鬆了開去,蘇淺樂大口呼吸著清冷的空氣,胸口劇烈的起伏。
片刻之後,被強行喂進她口中的保命靈藥起了作用,她胸口處一直汩汩流出的血液居然逐漸止住,說話也跟著流暢起來“攝政王自然與我不同,你比我更加可憐罷了。”
良薑見狀趕緊跪走了兩步,攔在月風挽身前“王爺,咱們出去說話。”
月風挽眸底泛著幽藍的光,瀲灩著淩厲,光是看著,就讓人心神驚懼。
他強自壓下將蘇淺樂那張臉,一寸一寸扒皮的衝動,轉過了身子隨著良薑出門。
蘇淺樂帶著嘲笑的聲音,卻繼續在他轉身後響起“攝政王,這可是你親自教我種的蠱,算不算自作自受呢?”
月風挽的腳步頓了一頓,繼而邁出的步伐沉重了兩分。
蘇淺樂笑的越發肆意歡快“你的妹妹是吧?那位尊貴的玓藍公主,剛剛知道了她的好哥哥,這般害她最好的朋友。”
良薑唯唯諾諾的開口勸道“王爺,出……出去吧。”
蘇淺樂看著月風挽在良薑的勸言下繼續向門口走去,越發她放聲大笑,那笑意森森,讓人毛骨悚然。
“玓藍公主往後餘生,都要活在親手殺了自己最好朋友的噩夢中……”她氣息急促,狠戾偏激的言語,讓月風挽感覺到一種無言的絕望與悲涼。
盡管他已經加快了離開的步伐,卻仍是清晰聽見她尖酸刻薄的每一個字,猶如一把利刃插進了他的心肺。
他那顆原本以為已經足夠堅硬,再也不會有什麽波動的心,在這一刻隱隱抽搐著,擠壓出疼痛的血,流遍全身。
他背對著刺目的日昳驕陽,許久之後,才平複了心潮,抱著一絲希望問道“本王看她的血止住了,是不是可以活下來?”
良薑無力的搖了搖頭,雖然害怕,卻隻能如實相報“王爺剛剛送來的藥雖是保命靈丹,可奈何蘇姑娘的心肺被貫穿,回天乏術再難修複,最多也隻能殘喘七日。”
月風挽隻覺得背後的日光,刺的他周身火辣滾燙,胸中仿佛也有一團火焰在燒灼,周身迅速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竟不知那究竟是因熱流淌,還是冷汗涔涔。
他輕輕揮了揮手,良薑卻沒有退下,跪倒在地懇求“王爺,那是心肺貫穿,任誰來了也無能為力。那滿屋的醫師,還請王爺放過他們吧……”
他說完匍匐磕頭,往日裏聽習慣了的‘咣咣’磕頭之聲,眼下隻讓月風挽覺得心煩意燥。
他腳尖遞在良薑磕頭的位置,目光卻遊移在遠處那一樹滿開的梨花上“好生照料。”
良薑拿不定他話裏的意思究竟是放過,還是不放過,可也識趣的不再多言,生怕適得其反,隨即起身默然退了下去。
月風挽一步三頓,萬般艱難的走到不足百尺的石桌前坐下,他的麵容在此時的紫藤陰下,蒙著一層支離破碎,斑斑駁駁的日光。
院中的梨樹開的正盛,白皙的花朵一如他此前懷中夏初的麵容,蒼白清麗卻又嬌弱無比。
月風挽掩麵閉眼,不忍再看那滿樹梨花,心神紛亂的他,不禁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
可從未有一種,是真的想要夏初命喪黃泉。
他百般用心,萬般示好,不過是想要將她留在這裏,哪怕隻是長長久久的看見她春露般清澄的雙眸,也心滿意足。
天邊落霞如火,回照在仙雨宮的小軒之中。
月風挽走進去的時候,看見藍羽櫻周身被夕陽映襯的通紅一片,可那背影失了往日的風儀挺直,隻覺透著無法言喻的蕭索和悲涼。
藍羽櫻看見他的身影立在旁邊的時候,伸手拉著他在身旁坐下。
月風挽思忖著如何開口,藍羽櫻卻指著天邊的晚霞開口說道“阿初很喜歡看晚霞,以前在山上的時候,就常常拉著我陪她一起看。”
她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眉眼彎出一抹溫柔“與其說是愛看晚霞,不如說,她是喜歡看這個時辰的雲霞。當夕陽漸沒的時候,會折射出更加絢麗的雲朵,讓她喜不自勝。”
月風挽看著她側麵極其美豔的輪廓,在餘暉的餘韻中,如同煙水一般朦朧。
“哥。”藍羽櫻側目看他,那雙如琉璃般的藍瞳裏倒映著自己倉惶的神色。
她聲音有些顫抖,帶著難掩的恐懼“她真的……中蠱了嗎?”
月風挽垂眸不語,藍羽櫻麵色吞吐,唇角嚅囁“是我……親手殺了她?”
一滴淚珠直直墜落,砸在月風挽的手背上,他隻覺那淚珠滾燙,灼的他有燒傷的疼痛。
“別哭,你沒有。”微涼指尖忽然抹過藍羽櫻的眼下,她這才覺得視線有些模糊,揉揉眼睛,手背竟然一片濕濡。
藍羽櫻絕美的容顏瞬間浮上了一抹欣喜的笑容,激動的雙手握住他拂淚的手,眼神中帶著不確定的惶恐,還有那盼望月風挽所言屬實的期許,對著他迫切的問道“真的?阿初沒事?”
他深深地呼吸著,強自壓抑著胸口那些洶湧的血潮,白淨修長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摩挲著藍羽櫻蒼白的麵頰“若是想讓她沒事,你得答應哥哥一件事。”
藍羽櫻旋即一笑,如晚霞最後灑下的一束金光“別說一件了,但凡哥哥有所求,即便不為了阿初,夢安也會答應哥哥。”
月風挽的手,輕不可察的頓了一頓,隨即若無其事的收了回去。
他站起身來,麵色隱在逐漸暗沉的日暮中“準備準備,繼任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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