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韋伯·維爾維特懷抱著一顆“讓自己的英靈看見自己的優秀”的小心髒,剛一睜眼,就被一個尖銳的鐵柵欄戳了個對穿。
???
等等,難道是我睜開眼睛的方式不對?
韋伯滿腦袋問號。這不僅是因為他被戳了對穿,還因為——他根本沒有感受到有任何身體上的疼痛傳來。
所以他是死了還是沒事?
韋伯閉上眼睛,重新小心翼翼地睜了開。
一個麵容冷肅,神情憤恨的黑長直女孩兒靜靜地盯著他看。
“離小圓遠一點。”
女孩兒冷笑一聲,抬起手裏的重型武器話不多說,準備給韋伯蓋個“已死亡”的貨真價實證明。
不是吧……韋伯感覺自己真是倒了大黴。為什麽偏偏是他遇上這種事情呢?
就在他懵逼無語準備無意義反抗逃離的時候,聖杯的任務姍姍來遲:
保護世界和平
韋伯耐心地等待了好一會兒,為此尾巴都被射成了篩子。結果聖杯遲遲不說下一句,丟完這個寬泛得要命的任務就神隱,任憑他怎麽CALL都不理睬。
保護什麽世界和平啊!
保護個鬼的和平!
韋伯左躲右閃,最終還是沒能逃過女孩兒的追擊,眼看著自己的一條命就要就此喪失,他靈機一動忽然張嘴求饒:
“等等,我有話要說!”
“嗬。”
女孩兒卻聽若不聞,抬起手,毫不留情地給了他最後一下:“不必說你那些蠱惑的話了,丘比。”
“我不會讓你再一次把小圓卷進來。”
這是韋伯失去意識前聽見的最後一句。他渾渾噩噩地想:這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吧。
太丟人了,明明之前還誇下海口,現在卻讓征服王看見這麽丟臉的場麵。
他不活了!活著有什麽意思呢!
韋伯心中怒氣飛漲,真是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整個人越來越膨脹——等等,我還活著?
意識到不對勁的韋伯抬起爪子看看:切,原本以為是什麽毛茸茸的小動物,湊近一看,這什麽玩意兒啊?
一點都不毛茸茸,一點都不軟乎乎!
差評!
虛驚一場的韋伯看看周圍,找了個看起來比較安全的地方開始觀察自己的身體,誓要搞明白現在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已知的是,這個身體或者說這個種族有“不死”特性。這個“不死”暫且先打個問號,可能是真實的不死,但也有可能這並非真正的軀體。如果說這副身軀也如他們一樣是能量或者意識的投影,自然也就不存在被武器傷害的可能。
其次,韋伯看了看旁邊路過的、目不斜視的路人,又得到了另外一個情報: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看見這具身體。
這就有點問題了。
一個奇奇怪怪的、忽然出現的未知生物,究竟是懷著怎樣的目的在“挑選”人類?
沒錯,韋伯初步將其稱為“挑選”。
畢竟現在的情況是:少部分人能看見他,而非他隻能看見少部分人。從這個觀察量的多少上來看,顯然是他這個名為“丘比”的生物掌握著更多的主動權。
再聯係聖杯發布的任務,難不成他是拯救世界的天選之子?
咳咳,韋伯想了一會兒龍傲天劇情,隨後略帶羞澀地重新回歸主線。
剛才那個女孩明顯擁有超出科學範疇的能力,這個世界肯定不如看起來那樣簡單。
關鍵的問題就是:女孩的能力從何而來?以及女孩究竟是屬於哪一派?
眾所周知,所有需要拯救世界的故事裏都會有明明白白的正反兩派。正派一心救世,反派非要阻撓。
他這個顯而易見的外來生物,又在這個故事裏麵扮演著什麽角色呢?
要是是正派的夥伴還好,要是成了反派,他是不是就該臥薪嚐膽,做一個出色的臥底犧牲自己?
韋伯的思維十分發散,感覺千頭萬緒難以厘清。聖杯這回居然除了人類社會的常識以外,沒有一絲一毫有關異常能力的灌輸。
這也從側麵印證了,本次的任務絕對和剛才那女孩兒所擁有的能力或者說賦予她能力的人有關。
具體如何,還需要他自己去一一探明。
所以說……要這聖杯有何用?!
韋伯對不負責任的聖杯進行了嚴肅譴責:要是他不幸失敗,那絕對是聖杯的錯!
小小一隻白白的動物在街道上輕盈而迅速地跑動著,對於接下來首先要探尋的對象,韋伯·維爾維特目標明確:
看女孩的樣子,一定是某所中學的在讀生。
把周邊的學校都看看,說不定會有不錯的收獲。即使不能夠再碰上那孩子,也能瞧瞧是否這股能力與中學生(或女中學生)有關。
話說有什麽東西會和中學生有關啊……
韋伯埋頭苦思,作為一個時鍾塔在讀生,他還真不知道有關日本中學生的各種奇妙傳說。
不過即使知道了,也隻會一笑而過吧。
在尋找線索的途中,韋伯還抽空看了看這具身體的形象。不得不說,除了不毛茸茸以外,還是很能博得女孩子們的歡心的。就是那一雙大眼睛有些無神,看久了他自己都會覺得有些滲人。
不行,韋伯·維爾維特!你可是要想辦法爭取征服王的投票的!
區區一個小動物,還是自己,有什麽好怕。
韋伯就這麽一邊安慰打氣一邊左奔右突,到了傍晚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把這座城市的中學全都打聽了各遍。這當然不隻指他每一個都已經踩過點,而是根據這身體本來就擁有的天賦,自然地通曉了那些中學的位置和學生分布情況。
那感覺很奇怪。他看世界的角度和平常完全不一樣。就仿佛忽然成了什麽更高一維的人物,在把這個地球當書本一樣,隨意地翻看著。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
有了這麽一點兒嚐試以後,韋伯反而更搞不懂他所屬的這種生物為何來此。自身的能力如此強大,強大到已經不存在能夠造成威脅的對手,他們還在尋求什麽呢?
思來想去,韋伯都是一頭霧水。
看在天色漸晚,夜風漸涼的份上,他決定先找個好心人收留一下自己。
經過實踐,他發現還真的隻有特定的中學生能夠看見自己。同時,這具身體既不會餓也不會冷,實際上是一具毫無感覺,連溫度都不存在的虛假軀殼。這更堅定了韋伯那個有關投影的猜測,但是能夠做出這種投影放到地球上的種族……真的不是閑得慌、吃的撐沒事做嗎?
作為一個貨真價實的男孩子,韋伯可做不出讓女中學生收留的舉動。光是想想,他都感覺自己是在法律的邊緣大鵬展翅。他可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青年,可不能讓自己的清白毀在了一時糊塗上。
更何況,英靈們的眼睛可都看著呢。
韋伯甩著尾巴,沿著馬路噠噠噠(實際上這具身體走起路來連聲音都沒有),好容易瞧見了一個落單的男中學生。
嗯,透過自己這雙看啥啥發光的眼睛,確認了這個男孩是個可造之材。就決定是你了,小夥子,收養大任可要交托在你的肩膀上了!
男孩看見神奇動物從天而降好像並不算太驚訝,麵癱臉看不出喜怒,但是沒有高光的眼睛似乎閃過微弱的光芒。
這點兒光芒在韋伯頂著小動物殼子開口的時候,驟然點亮了他整個眼眸。
“你是魔法動物嗎?”男孩蹲在韋伯麵前,情緒忽然就開始激動,“是吧,是吧?”
韋伯歪歪頭,擺出萌萌的小動物無辜狀:
“準確來說,我是魔術動物。”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啥,但是並不妨礙他胡謅騙騙小朋友。他又不準備在小朋友的家裏麵常駐,大不了做個小魔術禮裝全作收留的報酬好了。
“哇——”
男孩亮晶晶的眼睛仿佛會說話,小臉上寫著“我能抱抱你嗎?”的渴望。
韋伯想了想,表示了同意。畢竟他什麽感覺都沒有嘛!
順帶一提,這身體還有一個奇特點:沒有性別。
也不知是這種生物的辨別方式與眾不同呢,還是純粹就是沒有。要真的沒有性別,他們該如何繁衍呢……?
繁衍?
韋伯腦中靈光一閃,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一點兒真相的小尾巴。雖然還不明晰,但是要從繁衍這個角度思考,也未嚐不可呢。
生物都是需要繁衍的,或許正是因為構造與眾不同,所以他們才需要來地球進行這一操作?
從這個方向,他還得好好琢磨琢磨。
男孩自稱雄太,和他可愛的臉龐完全不搭。他抱著韋伯絮絮叨叨說了好多,總結起來就是爸爸媽媽很討厭,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對他完全是放置處理,一點兒都不關心。
“我真的一點也不喜歡他們!”
小孩一錘定音。
韋伯在路上設想了好久雄太可怕的家庭狀況,但實際上到了他家,發現情況也沒有那麽糟糕。
這對夫妻,簡單來說就是正在遭遇七年之癢的愛侶。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斷,看對方哪兒哪兒都不順眼。可能是之前的愛意過於強烈,導致如今消退以後,差距就格外明顯。
而作為愛情的意外的小雄太,自然就成了圍觀戰火的局外人。
小孩子是貨真價實的可憐,但是說這對夫妻有多不負責任也有失偏頗。身為一個具有“想讓誰看見就讓誰看見”能力的小動物,韋伯悄咪咪地觀察了兩人許久,發現他們從來都沒有因為爭吵而忘記對孩子的關照。
可惜雄太是個很敏感的男孩,家裏的氣氛一直不太妙,他的心情也就順理成章地一直不太好。
他的爸爸媽媽還以為這是青春期的正常情況呢。
殊不知他們的兒子已經在考慮若是父母離婚究竟是跟爸爸生活還是跟媽媽生活了。
韋伯蹲在窗台邊上,靜靜地看著半夜起身,一前一後來看兒子睡得好不好的夫妻。他們看著雄太的時候,眼神是那麽柔和又溫情,但是看著彼此的時候卻又是那麽冷酷和憤怒。
唉,他也隻是個學生啊……人情世故也不很懂。而且他感覺,這具身體可能根本不能理解人類的情感。他本來應該有些惆悵,但是完全調動不起來身體情緒反應。
就好像,這個身體一點兒接收不到外界的刺激,同時也無法做出任何“常為”之外的反饋。
搞什麽啊,這個種族?
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如果沒有欲望,生存也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吧?
還是說他們剩下來的隻有生存的欲望,將其他一切都給拋棄了?
若真是如此,究竟是進化史上的意外,還是更進一步進化的失敗?
韋伯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一直到早上腦子裏還嗡嗡作響。不過,在陪著雄太上學,路遇一樁正在進行的誘拐案件時,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對麵幾乎是同他這邊一樣的配置:一個看起來乖乖巧巧的小動物加上一個看起來無辜天真的小朋友。
韋伯窩在雄太書包裏探出一顆頭路過時,聽見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動物對著小女孩蠱惑道:
“你想要當魔法少女嗎?我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哦!”
小女孩臉上露出驚喜,眼睛微微張大正要說話,韋伯就從雄太的書包裏跳了出來大喝一聲:
“呔!哪裏來的家夥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誘拐之事!”
“啊!”
小女孩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看看自己眼前的丘比,又看看忽然冒出來,長得一樣但是畫風明顯已經變異的另一個丘比。
“你們……好?”
可憐小姑娘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能幹巴巴地和韋伯以及走過來的雄太打招呼。
“嗯,你好。”
雄太可是個很穩重和冷淡的小孩,即使麵對可愛的女孩子也不會有半點改變。
“這是我的好朋友,韋伯。”
“啊,這、這位是丘比。”
女孩對雄太的冷臉倒是有些羞紅了臉(韋伯不能理解),結結巴巴地照著雄太的方式也給他介紹著身邊的小動物。
此時,韋伯單方麵與之對峙的白白丘比一臉癡呆(韋伯語)樣,對忽然跳出來阻撓自己的“同伴”有些掉線似的凝滯。韋伯都能從他那雙大得不科學的眼睛裏看出視線的遊離。
或許他是很不能理解,眼前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吧。
韋伯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教:“你怎麽能讓小女孩去當魔法少女呢?”
聽起來就不像個正經事。
對麵的丘比歪歪頭,萌是挺萌,但是大眼睛卻仍舊無神。就在此時,他的聲音直接傳到了韋伯的腦袋裏:
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
工作?
韋伯也歪歪頭表示不解。
對麵並未對韋伯的無知表現出任何疑惑或者不滿的情緒,隻是毫無感情、平平淡淡地繼續往下說:
製造魔法少女,讓她們對抗墮落的魔法少女即魔女,再收集她們心碎時產生的巨大能量
這就是我們的工作
……
韋伯沉默了。
這個工作聽起來真的好缺德、好惡毒、好不人道!
他才不要做這種工作好不好!
為什麽不要?
對麵的丘比對此難以理解:
不工作,我們就沒有能量來源
沒有能量來源,我們就會死掉
難道有什麽比死掉更難以接受嗎?
韋伯的一張圓臉都皺了起來,感覺自己不僅是遇上了一個利己主義者,而且還是一個完完全全不聽人話的利己主義者。
這樣收集的能量是不人道的
丘比把頭歪向另一邊:
什麽是人道?
看著那雙當真有了一點點求知欲的眼睛,韋伯忽然就啞口無言了。因為他明白,即使自己把“人道”解釋得清清楚楚,對方也會因為毫無共情,繼續沿著各種情緒單詞一個一個地問下去。
問到最後,隻會到達一個終極——道德。
他們這個種族恐怕是沒有這種東西存在的。冷酷的製度已經表明了他們早將這種東西拋之腦後,他該如何同一個沒有感情的生物解釋道德?
或者說,即使他們的社會裏仍舊存在著道德,也隻是用來約束自己人,而非廣博地向全宇宙播撒。
看看他們的所作所為,這一點無需多言。
韋伯·維爾維特頭一次感覺到言語是這樣無力的東西。
“反正你不可以在我的地盤上做這種事!”
盡管終於搞清楚了正反派情況,韋伯還是感到無從下手。在沒有想出合理解決方法之前,他隻能胡攪蠻纏,盡最大的可能去保護更多的女孩。
對麵的丘比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幾秒鍾之內就跑得不見蹤影。
“你們關係不好嗎?”
不知自己拯救了一位魔法少女的雄太抱著韋伯,慢吞吞地朝著學校走。
“畢竟一個社會裏,總要有些壞蛋。”
韋伯毫無心理負擔地給那些不知道在哪裏亂蹦的丘比扣上黑鍋。
“的確。”
雄太很是讚同,在進校門以前把韋伯再一次塞進了書包裏。
韋伯團在不算大的書包裏,忽然就對雄太的家庭問題有了點兒想法:既然這個種族連魔法少女都能製造了,豈不是說明對能量的掌控十分可怕?
那麽,他或許可以想辦法讓雄太的父母重新回憶起熱戀時的歡樂。隻要能夠想起對方的優點,缺點自然而然就會被淡化。一旦成功,日後徐徐引導,即使仍有爭吵,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頻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