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XinShuHaiGE.CoM
鹿目圓感覺最近的生活似乎有些奇怪,但到底是哪裏奇怪呢,她又實在說不上來。
不過奇怪的根源她是肯定的——丘比。
自從遇見過一次那可可愛愛的小動物以後,她平靜的生活就一去不複返了。
其實她一直很想知道一件事:丘比的身體到底是什麽做的?
昨天她親眼目睹轉學生曉美焰將某一隻丘比打得連腦袋都沒有了。但是曉美焰走後,那隻丘比居然晃晃身體,自己又重新複原了。
真的是太奇怪了!奇怪得都有些驚悚。
鹿目圓之前還覺得遍體鱗傷的丘比很是可憐,為此還和少言寡語的曉美焰有了一些不太大的衝突。可是昨天那一隻,即使是失去了腦袋,也沒有流出半點鮮血、出現一絲傷痕。
它不像個生物,反倒像一個幽靈。
這讓她對丘比的身份和目的開始產生了懷疑。畢竟一個連身體都是虛假的東西,怎麽能輕易相信它嘴巴裏麵說出來的話語呢?
第一次撞上丘比求援,那個小動物窩在鹿目圓的懷抱裏瑟瑟發抖,做足了可憐受害者的樣子。曉美焰即使仍舊不願將之放過,但是另一位和她同樣身份的巴麻美學姐的出現,讓她隻能憤憤而走。
後來在巴麻美學姐的家裏,鹿目圓聽到了有關丘比與魔法少女的故事。就仿佛無數個美麗熱血的幻想漫畫照進現實一樣:
丘比是陪伴著魔法少女的小精靈。
隻要與它定下契約,就能夠以成為魔法少女守護世界的代價實現一個心願。無論現實中那個心願是多麽荒唐、多麽不可能實現,丘比都能夠做到。
巴麻美學姐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是在重傷瀕死的時候與丘比定下的契約,許願讓自己延續生命。聽她所說,當時的情況十分危急。車禍發生後,與她同乘一輛車的父母親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而她自己也仿佛看見了大開的天國之門。
在現代醫學幾乎沒可能救活或者讓她完全康複的情況下,丘比做到了。
從那以後,巴麻美學姐就成為了一名魔法少女,兢兢業業地和城市中不斷出沒的魔女作戰。
當時鹿目圓是很為丘比的力量所震驚的。但是她說到底也沒有什麽非實現不可的願望,因而麵對學姐話裏隱藏的建議隻做不知。
畢竟是要和魔女作戰啊……
鹿目圓心想:而且即使是成為了魔法少女,在身體健康的同時也擁有了強大力量的巴麻美學姐,看起來也並不開心。
盡管她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偶爾看向自己的眼神……鹿目圓對那眼神有些說不出的心痛,好像自己也在跟著學姐經受痛苦似的。
那是一種很寂寞,也很自責的眼神。
巴麻美學姐這麽久都沒有見到過同伴,肯定是寂寞的。但是,她又在為什麽而自責呢?
明明自己都是做了犧牲,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
之後在偶爾碰上一對小情侶吵架的時候,鹿目圓才恍然:學姐可能是在為自己不曾許下讓全家人都活下來的願望而自責吧?
人的欲望果然是無窮無盡的。
在自己的生命受到極大威脅時,巴麻美學姐的選擇無疑是最好的。因為她的父母親已經沒有了呼吸,不再有存活的可能了。但是活下來以後,巴麻美學姐卻生出了更多的奢望,想自己為什麽當時不能考慮周到些?為什麽自己如此自私?
大概是這樣的心理吧。
鹿目圓走進教室,看見冷麵的曉美焰抬起頭靜靜地看了自己一眼,又默默地低下頭去。
兩個丘比,同樣的曉美焰同學,同樣的傷害,不同的應對。
鹿目圓不知道該把自己的疑惑和誰說,沙耶香嗎?
有時候她甚至會產生一種周身全是陰謀的錯覺。
明明她才隻有十四歲,想這些東西……果然是中二期到了嗎?
等她坐到座位上的時候,上課鈴恰好打響。今天真是難得的準時啊……鹿目圓看看空無一字的黑板,整理著自己有些雜亂的桌麵。
“小圓!”
她剛把非此節課要用的課本放進桌肚,就聽見旁邊沙耶香活力滿滿的聲音:
“聽說有個新老師哦。”
鹿目圓看著衝自己擠眼睛,神情有些興奮的小夥伴,努力回憶她是什麽時候得到了這個消息。
“老師來啦。”
沙耶香的眼神似乎永遠是那麽好。她朝窗外看了一眼,立馬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得端端正正。與此同時,一個高得讓鹿目圓驚詫的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腋下夾著教師間常見的那種備課本,一隻手還拿著部分教具。
這就是新老師嗎?
鹿目圓看著那個幾乎比黑板還要高的男老師,感覺有些不太真實。當新老師開始自我介紹的時候,這種不真實感大大加重了:
新老師用著一種不知什麽原理,反正看起來很黑科技的聲音轉換器。說起話來雖然不至於像機器人那樣一板一眼,但是也句句都充滿著電音。
鹿目圓覺得自己好像在看電影,腦袋有些暈暈的。
不過謝維利克老師的樣貌真是一頂一的好呢,即使留著那樣的長發,編著那樣柔美的辮子,也不能使他的魅力減少一分。
或者倒不如說,他的長發和辮子使得整個人更為增色。
布洛·謝維利克感覺有些懵逼。
這最後一個世界居然還給他安排了一個有頭有尾,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身份。他一睜眼,就看見床頭櫃上的便利貼,上麵寫著今日工作流程。
在走到書房裏看看,發現這個心係教學的“自己”,居然連每天做什麽都已經安排得穩穩當當,一下子寫到了幾年後。
對此,布洛不知道是該表示無語呢,還是表示讚歎。
反正很厲害就是了。
但是他可以肯定,這絕對是聖杯搞的鬼。
寫這種安排到幾年後的計劃書的人,還能叫做正常人麽?!
為了不浪費這麽一個好身份,布洛決定照著計劃按部就班:畢竟人家都已經寫成這樣了,要是不照做豈不是很不給麵子?
不過一進班,布洛就發現有人在打量自己。那種打量的方式與其他人完全不同,準確點來說,就是在以一種成年人的方式、成年人的冷靜和淡定在審視著他。
當他順著那種感覺的來源望過去時,和一個冷漠的女孩子撞上了視線。
這個模樣,看過花名冊的布洛·謝維利克立刻將人與名字聯係在一起:曉美焰?
一個才十四歲的初中生,為什麽會有這樣深沉的眼睛?
布洛衝她微微一笑,並不曾讓視線停留太久。他的本職是老師,那自然還是正事要緊。如果那孩子當真有什麽想要了解的,估計會自己找上門來吧。
這個世界,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卻也很複雜。
丘比所在的那一族群從古至今都是通過收集少女們心碎的能量而運轉存活的。這是他們的生存方式,也是他們早已習慣的捕獵本能。
他們雖然搞不明白人類的情緒是如何產生,又如何消失的,但是經年累月的工作讓他們得出了自己的一套理論:
處於青春期的少女們擁有的希望越大,失望時產生的痛苦也就越多。
因為年輕,她們比所有的大人都要更加脆弱和敏感。也同樣因為年輕,她們比所有的大人都要更好蒙騙。
怎麽能叫騙呢?
他們不過是不曾把話說全罷了。這些可愛的“正義使者”自己也沒有更努力地探尋其中究竟啊。
丘比可不會說謊。
這完全就是詭辯嘛!
布洛對丘比們的無恥表示鄙夷:所謂說謊,可不隻是篡改現實這一種啊。掩蓋真相,顧左右而言他一樣也是欺騙!
明明就是幹的這種壞事,卻偏偏還義正辭嚴,表示隻是你們自己不關心!
多半是觀察人類社會觀察得太久,連這種冠冕堂皇的話都是張口就來。
既然來了這裏,又莫名其妙當上了老師,布洛別的不說,最起碼要保證自己班上女孩子們的安全。
他可不希望有誰腦子一熱,就和丘比一拍即合,成為魔法少女。
要知道,丘比所謂的魔法少女,其實已經不再是人類了。成為魔法少女以後,就會擁有一個靈魂寶石。每一次戰鬥,都會消耗靈魂寶石的能量,使其被染上汙穢。隻有在擊敗魔女以後,利用魔女的卵——悲歎之種淨化靈魂寶石,才能夠讓自己一直保持理智。
但實際上,那個靈魂寶石,才是許願後的女孩們真正的身體。她們在與丘比簽訂契約的那一刻,靈魂就已經成為了一個等待著成熟的果實。
果實的成熟之日,就是她們滿懷絕望,墮落成魔女的時刻。
溫暖的軀體,已經不再是她們靈魂的歸宿。
她們以為自己許下的是什麽願望呢?
無論是友情、愛情亦或是親情,都再也與她們無關了。
定下契約的她們,永遠都隻能是丘比手中的傀儡,為他們種族的運轉貢獻龐大的能量。
布洛不知道這回選手們會如何破局,但是要和更高維世界的生物較量,可謂是困難至極。
即使是最“完美”的那一個結局,也不過是由某個善良的女孩許下願望,獻祭自身,讓魔法少女們在成為魔女之前就消失,不會再經曆痛苦罷了。
可惜,治標不治本。
作為一個低維世界的人,能夠做出這樣慈悲的奉獻的確感人。
但是,魔法少女們仍舊還是一如既往地為丘比們提供著能量,提供著食物。說得難聽些,這種做法隻不過是將往常會被殘忍殺死的,死前還能看見明晃晃刀鋒的豬,變成了會被注射催眠藥,人事不知地死去的豬而已。
到死仍舊是食物,不過在命運的牢籠裏給自己編織了一個美夢。
地球所處的宇宙,和丘比所處的宇宙,從根本上來說依舊是不平等的。即使雙方都是擁有著自主思維的生物,高高在上的攫取者也始終不會有放下身段去了解、去體會另一種“食物”的想法。
畢竟食物就是食物啊,即使會說話,那又如何呢?
布洛感覺自己是越想越氣,但是又不得不想清楚。他不能幹涉世界的發展,也不能給選手們提供任何額外的幫助。他的身份被世界意識定位得很明確——看客。
這種遊離於主線的身份,很安全卻也很局限。
所以,他唯一能夠保護的,有且隻有自己的這些學生了。
上課的時候布洛還想得很惆悵,但是一下課,他整個人就被嘰嘰喳喳的女孩兒們給包圍了。
在這種難得的時刻,布洛放空雙眼,表情癡呆,感覺光靠這一群小孩兒就可以毀滅世界。
“老師有女朋友了嗎?”
“或者說是男朋友?”
看著女孩們好奇得皮卡皮卡的眼睛,布洛推脫不過,隻好幹巴巴地照實回答:
“沒有哦。”
“哇——”
教室裏頓時聽取哇聲一片,就連鹿目圓都有些驚訝地睜了睜眼。
“真是不可思議哎。”她和湊過來的沙耶香嘀嘀咕咕,時不時看一眼笑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謝維利克,“老師不是快三十了嗎?”
我聽得見哦。
布洛眨眨眼睛,終於想了個借口脫身,同時在心底對這些可惡的小孩表示憤怒:我可是有重任在身的,才不管那些男女情長呢!
也不知道這回的選手們究竟用的是什麽身體……
布洛夾著備課本朝前走:唔,這所學校裏的丘比是不是太多了點?
他一路走下來,就發現有好幾個偷偷摸摸的小動物在人群裏穿梭,一邊走一邊觀察人類的能量,無機質的眼睛仿佛在打量食材。
所以說他真的覺得這是個無望的世界啊……
即使換他來拯救,恐怕也做不到比那個善良的女孩更好了。人類有時候是不得不麵對自身的渺小的,正是因為直視了渺小,才會有無限探索的渴望。
也許這個時候的人們的確得不到解脫,但並不代表將來仍舊是任人魚肉。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強大起來,將那個攫取自身希望的種族狠狠地擊敗。
布洛長存的就是這樣的希望。
無數次的失敗也不能使其熄滅。
該不會……選手們成了丘比吧?
布洛看著一隻走起路來一步三晃,仿佛還沒摸準四條腿如何走路的丘比,感覺自己這個推測很是靠譜。
聖杯可以啊。
要真是這樣,說不定選手們和丘比們還真有一戰之力。
那群生物講不通道理,但是隻要能打入敵營,搞清楚他們收集和運用能量的方式,說不定就能將兩個世界完全脫離呢。
這些深奧的東西他是不太懂啦,希望能有善於此道的選手給個驚喜。
布洛拂了拂鬢發,長長的走廊邊是透明的保護玻璃,陽光從玻璃的那邊撒過來,把一整塊地方照得有些過分發亮、發燙。
大概是世界意識也不願女孩們如此犧牲吧。
明明是花一樣的年紀,最大的煩惱隻該是學習和萌動的心。生存與死亡,這種在和平年代如此少見的東西,怎麽能讓她們來背負?
似乎這個世界比之前三個都要有良心得多。
布洛看著趁著課間休息瘋狂打鬧的初中生心想:小孩們還真是相當吵鬧,果然還是作業布置得太少。
等到了午休時間,那位冷冰冰看起來很深沉的女孩兒果然敲響了辦公室的木門。
布洛看看自己的便當盒,想是不是應該給小朋友也分一點。
小朋友才不想吃老師的便當。
曉美焰一上來就是很不客氣的打量,比之前在教室裏還要更甚。布洛沒心沒肺舀了一大口飯菜混合塞進嘴巴,拍拍辦公桌旁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唔,有什麽需要老師幫忙的嗎?”
曉美焰似乎對眼前仿佛餓死鬼投胎的男人有些震驚,好一會兒才開口淡淡地說道:
“我有個問題沒有聽懂。”
?
布洛很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倒不是他不會掩飾,而是他認為在這個經曆無數次輪回,隻為拯救自己好友的女孩麵前無須遮掩。他很佩服她的堅韌和頑強。
隻不過他還以為小姑娘是來探查敵情的呢。
誰叫他這個人實在過於顯眼突出?無數個平行世界就沒有他這樣的。
“好,那你把書拿出來我看看。”
既然她不問,布洛也不會故意去透露任何消息。或者說,即使他透露,那些也都是女孩早就已經知道的事實。
她什麽不知道呢?
無論是魔法少女的真相亦或是丘比的陰謀,她全都清楚得不得了。
當年她是個畏怯無能的少女時,被熱情勇敢的鹿目圓所激勵。她看著女孩懷著一腔熱血成為魔法少女,最終卻慘死在魔女之夜。
後來,為了挽回悲劇的她也和丘比做了交易,得到了穿梭時間與平行世界的能力。可是無論她怎樣幫助、勸說甚至是阻止,鹿目圓仍舊會成為魔法少女,仍舊會死在魔女之夜。
她的心髒就是這樣日複一日地變得堅硬的。
唯有鹿目圓,唯有她,是曉美焰包裹在硬殼裏的柔軟。
無論失敗還是成功,哪怕永遠地徘徊在輪回之中,她也要拚盡全力,救出自己的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