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你們改變主意了?”


  查爾斯·澤維爾笑眯眯地端著一杯茶坐著,對麵是神情輕鬆不少的紅蔻和破曉。


  當初他們初到此地,一心隻掛牽著無能為力的現實和無法實現的美好生活,並為此忙前忙後,從來不曾好好歇過。


  查爾斯還以為,他們會將這種狀態,持續到他們匆匆忙忙離開的時候。但是現在,他們兩個似乎改變了想法,不再急迫,同時也更為沉穩。


  “是的,改革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功的事情。”


  紅蔻一向是小兩口中的主事人,她拂了拂鬢發,和破曉對視一眼後繼續說道:


  “這一個多月裏,我們切實體會到了一種體製的變革和完善是如何艱難,不管在哪兒,這都是一向耗時頗久的大工程。”


  這一個多月?

  查爾斯稍稍回想了一下這一個月來的社會事件。因為盎格魯的能力,全世界都在為各種小動物焦頭爛額。被判定為好人的那些無需擔心,可是被判定為惡棍的那一批,就需要正式進行一係列程序性的處理。


  畢竟,再怎麽說,這都是人類的社會,要根據人類的法律法規來行動。即使大家都對那些醜巴巴的小東西是混蛋這件事心知肚明,但是調查和取證仍舊是個大工程。


  正因為全世界都在忙這些,就連查爾斯自己也將注意力更多地投射在同樣的事件上,以至於其他的,較為正常的活動,反倒被愈發忽視。


  這時候他仔細一想,便從腦海裏挖出來最近由萬磁王領導的又一次平權□□。


  這次□□,應該算是萬磁王轉為鴿派以後,頭一次以領頭人的身份出現在社會大眾麵前。


  許是他真的有心做好這次運動,也許是借了小動物大爆發的東風,這一次的□□示威,居然當真有了點成效。


  當然這並非是說之前的□□示威全是無用功。


  之前的□□,更多地是對民眾思想與理智的一種啟迪,很是爭取了一大波的支持者。但是一種理念的支持者,始終都是有限的。畢竟理念的傾軋和交替,難免會觸及到一些人的利益。


  所以到而今,支持變種人與人類共存的人數差不多已經固定,剩下的人裏,要麽是始終不願意表達觀點的沉默派,要麽就是堅定的反對派。


  這一回的□□,似乎就正戳中了多數沉默派的癢處,或者說,戳中了反對派的軟肋。


  可能是因為搞事多年,萬磁王那一手翻雲覆雨的本事仍舊沒有退步半點。


  其中究竟有沒有什麽PY交易不得而知,但是這次□□的好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國會兩院居然公開表示,會盡量通過討論修改相應的法條,將變種人也納入居民福利保護範圍裏。


  雖然僅僅隻是個口頭表示,連具體的條文都沒有出現,但這絕對是變種人訴求平權的曆史上的頭一次。


  這會兒想起來,查爾斯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仿佛整件事都充斥著強烈的不真實感。


  如果說是這件事,的確是能夠給紅蔻他們帶來比較直觀的現實感受了。


  查爾斯對這兩位積極向上的年輕人還是相當有好感的。但是年輕人的通病他們身上也依舊不少,其中最明顯的一個就是:衝動和天真。


  不過他們畢竟是萍水相逢,即使因為玫瑰花而有了不淺的聯係,查爾斯也不願意去打破他們美好的幻想,消磨他們可愛的天真。本以為他們將會帶著這份寶貴的熱情歸去,卻沒想到,小小的一次□□,成了改變他們思想的契機。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就厚顏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紅蔻說著便笑了,她那張偏柔和的臉充滿了一種新的希望。


  “雖然我們沒什麽特殊能力,但是力氣有的是。”


  “若不嫌棄,請讓我們在學院打個短工。”


  查爾斯想得沒錯,這一次的□□的確是給了紅蔻與破曉太大的衝擊。當時直麵或者說直接參與其中的二人,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民意”與“自由”。


  這兩者,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


  同樣的,也並不是由所謂的上位者給予的。


  自由與平等,是人類通過合法合理的手段,自己爭取而來的。


  他們的【燈塔】,明明是人類最後的寄居所,卻無情地抹殺了文明的燦爛光輝。這樣如同動物,或者說還不如動物地生存下去,拋卻一切的知識財富,跟文明覆滅有什麽兩樣?

  而沒有文明的文明種族,就是一個笑話。


  燈塔已經開始成為笑話,但是他們卻標榜自己是唯一的真理。


  這是紅蔻他們到了這個思想百無禁忌的世界以後,才逐漸認清和想明的東西。


  一直以來,他們都真心認同著燈塔的生存方式,認為在末世之中,唯有活下來才是最終準則。


  可是,一無所有地活下去,難道就比全軍覆沒,從頭來過要高尚多少嗎?

  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要將文明從頭開始壘砌。


  這之間唯一的差別,恐怕就是……燈塔上的人,是在苟延殘喘,無法拋卻“活下去”這一深植在基因之中的本能吧。


  活著,是所有生物都無法抵抗的欲望。


  紅蔻也知曉其中無奈,正是因為無奈,人們才會逼迫著自己接受越來越不平等的燈塔秩序、燈塔規則。


  除非她和破曉能夠拿出更好的秩序規則,否則無論做什麽,對於燈塔這個僅存的“龐然大物”而言,都是無用功。


  而新的規則的第一點,就是要讓所有居民,無論是上民還是塵民,都明白,他們可以更好地、更像一個人一樣活著。


  他們想要帶回新的平等規則,如果情況允許,他們也想帶回這裏可用的科技。


  (雖然紅蔻始終都想不明白,為啥燈塔明明已經能夠造“高達”,卻還要人拚死累活地找物資?他們難道不能好好地飛在天上搞生產嗎?有那個能源去修“高達”,拿去種田和發展科技它不香嘛?)

  “實際上,最近我們對噬極獸的研究也有了些突破呢。”


  “哦對了,我們還又抓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查爾斯感覺自己已經忙得開始有些健忘了,居然沒及時跟紅蔻他們進行溝通。


  “就是一種長得像蚰蜒的生物,速度很快,還喜歡聚集。”


  雖然知道這邊的人麵對噬極獸都能麵不改色,紅蔻還是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脊蠱?那它們也跟噬極獸關在一起?”


  “呃,因為數量有點多,所以給它們重新分配了一個屋子。”


  查爾斯有些赫然,主要是因為這回的小怪獸特別不招人喜歡,密密麻麻的。一眼看過去,即使不是密集恐懼症患者都要生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而且它們一直都很亢奮,也不知道為啥。根本和那些給點兒精神力就安安分分打滾兒玩的小怪獸不是一個煩人級別。為了保證學生們的身心健康,查爾斯不得不把這些蚰蜒關到遠離小怪獸的另一邊。


  “你們如果想要去看看,隨時可以喊漢克。”


  “至於我們的新發現嘛,很有意思,我想你們肯定比較感興趣。說起來這跟那些蚰蜒還脫不開關係呢。”


  盡管那些密集長腳蟲非常惡心人,但是在提供研究材料方麵,它們可是一流的。也幸好從玫瑰上下來的生物,無論是小怪獸還是蚰蜒,全都被大大降低了危險係數,這使得查爾斯研究起來,毫無後顧之憂。


  這回的發現,對這兩位想要改變世界的勇士而言,絕對是好消息。


  一個大幅提升人類身體素質的希望。


  想必紅蔻他們會需要的。


  不過這種“希望”對於這邊人人都身負X基因,隻不過有些顯現,有些未表露的現狀而言,非常非常的雞肋。甚至說,連充當刺激藥劑,刺激普通人產生變種能力都做不到。


  哦,此處的普通人是由萬磁王友情提供的一些不知打哪兒搞來的窮凶極惡分子。聽說本來是要關押幾百年來著。


  查爾斯一直都對萬磁王的朋友圈兒十分好奇,感覺他似乎總能找到讓事情完美解決的辦法。


  對於某些組織,適當的強硬舉措,說不定反而令他們更放心。


  本來他是不想做人體實驗的,但是沒辦法,被艾瑞克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偽善以後,實在隻能厚著臉皮貢獻出了新發明。


  偽善,唉。


  原來自己在他眼裏就是這樣的形象嗎?


  不得不說,查爾斯有億點點傷心。


  好在後來萬磁王及時認錯,並表示之前全都是自己腦抽時的胡言亂語,這才維持住了二人岌岌可危的友誼。


  “這是我們的實驗記錄。”


  其實萬磁王捉來的人裏麵,有不少還是挺樂意做個誌願者的。畢竟照他們的刑期,隻能老死在監獄裏。如今有個可能出逃的機會,怎麽舍得放過?


  查爾斯對他們的積極性很滿意,但是對他們的天真很唏噓。


  畢竟……艾瑞克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嫉惡如仇的男人。所以即使實驗成功,他們估計也難逃死亡的命運。


  最好的可能也還是,被原樣打包送回,跟監獄裏的鐵柵欄相依為命。


  如果實驗成功,可能剛收集完數據,他們就要被艾瑞克給人道毀滅了。


  當然了,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所有人又在痛哭流涕之中被萬磁王送回了原來的監獄裏。期間他還要求接收人員對這些人嚴加看管,因為他們有很強烈的越獄傾向。


  當時查爾斯聽著艾瑞克用平淡的語氣將一切緩緩道來,心裏不由地為可憐的“誌願者”點蠟。


  犯罪者,在萬磁王這裏是沒有一丁點兒人權的。


  “這……”紅蔻拿著報告感覺世界很不真實,“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一邊說,一邊像是要尋求支持似的,一把抓住了破曉的手。兩人看著厚厚一本記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


  “的確。”查爾斯能夠理解他們的激動和惶恐,但是沒辦法,“我們這個世界,就是不可思議本身。”


  “我可以保證藥劑沒有太大的副作用,你們呢,願意嚐試嗎?”


  其實根本無需他詢問,這份記錄本身就已經足夠喚起他們兩個對未來的希望和向往。


  “當然。”


  紅蔻和破曉交握著手,斬釘截鐵。


  他們需要,給自己的世界尋求一個更好的發展。


  如果不能夠消滅噬極獸,最起碼也要找到與它們共存或者說,並存的辦法。


  而查爾斯提供的這份能力激活藥劑,顯然給他們指出了一條或許能夠成功的道路。


  其實,紅蔻本是想,要是能有使人不被腥紅素汙染的方法就好了。隻要能夠確保人在任何一種腥紅素濃度之下自由行動,人類的劣勢就會縮小一大半。


  但是她從不曾奢望過,能夠有令人趨近於“進化”的物質。但是進化這件事,卻是所有人夢想過無數遍的。


  無法殺死的噬極獸,數量龐大且無孔不入的脊蠱,還有各種瑪娜生態裏誕生的可怖生物,都在侵蝕著為數不多的活動空間。


  如果人類始終都沒有改變,消亡也是遲早的事情。


  “這東西好用嗎?”


  在某個學生們的秘密小基地裏,一堆青少年圍著死侍團團坐好,亮晶晶的眼睛全都期待地看著他拿在手裏晃蕩的試劑。


  “哥拿過來的,能有差的?”


  雖然死侍帶著全臉麵具,但是那副嘚瑟樣光是通過語氣都能夠聽出。他盤著腿,一隻手撐在一邊的膝蓋上,炫耀一樣把試劑從左邊晃到右邊,再從右邊晃到左邊。


  透明的試管裏,是清澈純粹的鮮紅色。


  “那可不一定呢。”


  作為這次大事件的受害者,盎格魯對死侍抱以極大的懷疑:“我感覺你的設定裏,除了搞事還是搞事。”


  要不是死侍,他也不會被罰打掃一個星期的圖書館。


  想想吧,那——麽大的一個圖書館,光是上上下下地走動就已經夠累人的了,他居然還要拎著打掃工具做清潔?!


  一周下來,盎格魯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


  還好自己有兩個兄弟可以幫忙,雖說他們懶洋洋地做不了多少事,但是好歹也算是給他減輕了一點兒負擔。有時候其他同學也會搭把手,這讓他充分感受到了“學院是我家,衛生靠大家”這一標語的真實含義。


  “不錯,不錯,你已經開始學會用哥的新詞了,哥看好你哦。”


  死侍很浮誇地拍拍手,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麵具掀起到鼻子,將試管裏的東西一口悶下。


  “啊——!”


  圍觀群眾紛紛表示抗議:這東西不是拿來給我們吃的嗎?怎麽你一個人就喝了個精光?

  這份試劑可是青少年們做了好久的計劃,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在不驚動查爾斯教授的情況下偷偷摸出來的。


  死侍隻負責提供了藥劑存在的消息而已,其他什麽有關擺放位置啦,監控時段啦,他一概都不知道。


  就算是按照貢獻程度來分配,使用的人也絕對輪不到他呀!


  他們不過是看他是個“可靠”的成年人,稍稍放鬆了警惕,沒有將查爾斯那一套防備跟謹慎借過來使用罷了……居然就這樣被他鑽了空子,實在可恨!

  (死侍: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說哥的好話?太好了,使勁兒說,大點兒說!這麽沒有精神還想吃藥劑?)


  “挺甜的。”


  死侍砸吧了兩下嘴,似乎在回味那少得可憐的分量。


  “怎麽樣?感動不感動?”他見小朋友們個個都拿怨念的眼神看著他便長長地歎了口氣做作道:

  “哥這麽善良地給你們以身試毒,你們就這麽對哥?”


  聞言眾人很一致地翻了白眼:誰不知道這東西是安全的啊……要是有一丁點兒問題,教授都不會放在學院裏好麽?


  (畢竟……查爾斯·澤維爾也對自家學生的調皮搗蛋有著十分深刻的認識)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死侍戲癮一上來,便開始隔著麵具抹起了不存在的眼淚。不僅如此,他還揮舞著雙手,想要拉幾個人和他一同起舞。


  看他這架勢,原本還想算算賬的青少年們忙不迭地躲避,生怕自己被捉住留下什麽黑曆史。


  就在這時,這個他們以為教授絕對發現不了的地方……出現了查爾斯·澤維爾的聲音。


  “看來你們玩得挺不錯。”


  盎格魯如今聽見查爾斯的聲音就胳膊疼,立馬回想起了自己打掃圖書館的恐怖時光。他小腳一邁,躲到了人群後,悄悄地探出頭觀察情況。


  “不過這個試管以及上麵的標號有些眼熟呢……”查爾斯說自己整理好的一整排試劑怎麽少了一管,原來是被這群“小賊”偷了過來。


  真是,一天天就不能做些好事嗎?


  “誰能給我解釋一下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今天不把你們罰得叫爸爸,他就不叫查爾斯·澤維爾!

  這多半就是瑪利亞經常說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吧。


  “我可以狡辯一下。”


  死侍默默地舉起雙手。


  查爾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隨後看向那群鵪鶉似的縮在一起的學生。


  “你們也想狡辯一下嗎?”


  “不……”


  “我們錯了……”


  誰敢當著澤維爾教授的麵狡辯啊,可能這事隻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死侍敢做了。他們是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小朋友,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敢做!

  “那好,接著義務勞動去吧。”


  “為期一個月,視具體的打掃情況酌情增減。”


  不把多餘的精力消耗掉,這些學生就整天想著惹事。


  唉,當老師難,當變種人的老師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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