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新的一天,從給玫瑰花澆水開始。


  盎格魯拎上巨大無比的噴水壺,一臉怏怏地邁步出了門,朝著庭院走去。


  這株大玫瑰跟我有什麽關係呢?


  明明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自認無辜,或者說也的確清白的盎格魯為自己憑空多出來的這份日常大任務十分苦惱。


  要他說,照顧花花草草什麽的倒也不是不可以。關鍵是,這株玫瑰也太TM大了吧?

  不說一眼望不到頭了,就光是花莖,把他整個人擋住都綽綽有餘。


  本來這份工作是輪班製,可架不住玫瑰本身有思想呀。其他人澆水的時候,玫瑰就可勁兒造作,一根花莖扭到左邊扭到右邊,看見噴水壺就立馬發射尖刺,把東西撞得老遠。


  久而久之,唯一執行成功的盎格魯就成了澆水任務的唯一人選。好在大家都是和諧友愛有良心的小夥伴,主動幫他分擔了其他任務,這才沒讓他成為澤維爾天才少年學校裏第一個忙成小陀螺的人。


  畢竟,照顧玫瑰這件事,當真是很不輕鬆的。


  就算在玫瑰的萬般配合之下,盎格魯也要花上半天的時間來打理。這朵嬌氣的玫瑰花拒絕接受水管的喂養,堅持要像所有的普通玫瑰花同伴一樣,受到溫和且文雅的對待。


  因而查爾斯隻能放下了重設水管的想法,進而給學生們發布了每日的澆水任務。


  盎格魯在澆水、灌水、澆水的循環之中,終於意識到了DIO總結出來的世界真理——人是有極限的。


  可是他沒辦法不做人,隻好繼續苦哈哈地搬運巨型水壺,同時還要忍受玫瑰花莫名其妙的親昵。


  要知道,這麽大的玫瑰,身上的尖刺不僅不少,還很尖銳呢。


  好歹這家夥還有點兒對自身危險性的認知,每每靠近盎格魯的時候都會自覺放軟一身的銳刺。


  雖然QQ彈彈的軟刺按摩很舒服,但是被密密麻麻的尖刺地獄包裹著,盎格魯並不樂意天天都這樣挑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他都是澆好水就開溜,絕對不給玫瑰一丁點兒捕捉的機會!


  今天盎格魯起得有些早,他一邊澆水一邊打著嗬欠。昨天晚上他的睡眠質量特別差,冥冥中總感覺有人在呼喚自己。


  可是夢裏黑漆漆一片,不說看見什麽東西了,就連自己在哪裏都沒能搞明白。


  那種隱隱約約卻又難以捉摸的呼喚一直持續到天亮,實在受不了的盎格魯也就不管什麽起床點,草草地洗漱一番就開始了工作。


  在他睜眼以後,那種奇怪的呼喚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難得清靜上來,沒睡好的盎格魯很自然地就又產生了一點兒睡意。但是睡回籠覺這種行為是為查爾斯·澤維爾所不齒的,想到那些幾次三番被捉住同學的教訓,盎格魯不由地打了個激靈,總算清醒了一些。


  今天的玫瑰似乎非常安靜啊。


  他抬頭仔細看了看,發現平日裏格外活潑,看見自己怎麽都要扭個8字的玫瑰花莖不知怎麽一動不動,比雕塑都要更像雕塑。


  嗯,沒動靜也好。


  沒動靜的話,他澆起水來效率就會更高了。


  畢竟在活潑的玫瑰幹擾下,至少有一半的水是要被它用來玩耍的。


  哼,這種浪費水資源的行為必須要得到嚴厲的譴責!


  盎格魯哼著歌,在花莖之下繞著圈圈走。這個挑剔的玫瑰花,不僅要讓人澆水,還吵著要讓腳下每一寸土地的濕度都剛剛好,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可。


  唉,自己生活都沒這麽精致的盎格魯感覺自己攤上了世界第一的煩人精。


  “咦?這是什麽?”


  盎格魯繞了兩圈兒,差不多把水壺裏的水全都澆完以後,忽然感覺自己的腦袋上似乎掉了個什麽東西。他一低頭,那東西就順勢滾到了地上。


  “呃,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好東西的亞子。”


  盎格魯用腳把那散發著黑暗氣息的小小圓柱體撥了撥,想自己要不要找個教授來進行一下鑒定。


  不知道為啥,他就感覺這東西不對勁。


  沒等他想出個具體的主意,之前一動不動的玫瑰忽然就觸電似的扭動起來,看樣子,比平時的瘋勁還要更大。


  盎格魯撿起圓柱體就走,生怕自己又被玫瑰捉住好一頓揉搓。不過這回玫瑰的目標可不是他,就見眼前的花莖猛地顫動了兩下,天上就跟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接二連三地掉了許多黑乎乎的東西下來。


  噫。


  盎格魯又朝旁邊邁了一小步,這些東西掉下來的時候動靜太大,剛剛站得太靠近,他身上都被濺了泥巴。


  倒黴的玫瑰花,它絕對是故意的!


  愣神了三秒以後,盎格魯就聽見學院內外已經有人開始罵罵咧咧表示不滿。


  也沒法,他起床的時候,才堪堪六點。大部分學生都是七八點才清醒,然後在床上在懶洋洋地窩個三五十分鍾才起。現在被擾了清夢,自然不會有太好的脾氣。


  但是教授們就比較平和,他們聽見聲音的第一反應,就是跑出來查看情況。


  所以等黑乎乎們腦袋昏昏地從眩暈中清醒時,迎接他們的就是全部老師的嚴陣以待。


  查爾斯作為校長,不僅是第一個到達事發地點的,而且還很迅速地判斷了一下這些東西的危害程度有多高。


  他得出的結論是,比之前捉的小怪獸要高上很多。


  呃,辣眼睛程度上也更勝一籌。


  “大不敬的中庭人!”


  在被捆著的一群黑乎乎裏,一個貌似為頭領的家夥語含憤怒,態度狂傲地開了口。他不開口其實還好些,一開口,眾人就明白了他這尊容究竟是怎麽個分配。


  一下子,分清了五官的黑乎乎在大家心裏又醜上了一層樓。


  “竟敢如此對待吾等高貴的黑暗精靈!”


  “吾乃黑暗精靈的首領,黑暗世界瓦特阿爾海姆的君主瑪勒基斯,還不速速將吾鬆開!”


  盎格魯被教授們圍成的圈圈兒擋在外邊,好不容易鑽空子擠進一顆小腦袋,結果就聽見這人在大言不慚,將自己的背景和履曆搞得過分浮誇。


  平實一些的高大上還能叫高大上,可什麽頭銜都敢往自己腦袋上堆的人,就應該叫做傻大膽了。


  就他這模樣,還好意思叫黑暗精靈?


  精靈不精靈他不知道,但是黑暗倒是的確挺黑暗的。一個兩個的,不說話都找不到嘴巴在哪裏,這才叫真正的黑皮膚啊,地球人的膚色當真不過是小兒科。


  “精靈?”


  在教授們以及玫瑰花的保護下有恃無恐的盎格魯不屑嘲諷:“就憑你?”


  “敢問你長這麽大,是不是從來沒有照過鏡子?”


  “不過就算如此,光是看看身邊的同伴也該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模樣了吧?”


  “你們這樣都敢自稱精靈,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接受著查爾斯與喬納森教育的小孩,就算是嘲諷,也不會說得太難聽。但是呢,其中的諷刺力度,卻一點都不比夾雜髒字的鄙夷差。眼見的,那個自稱瑪勒基斯的所謂黑暗精靈,臉色就變了。


  不過他還是昂著脖子嘴硬道:


  “吾等難不成還要區區中庭人來認可不成?”


  “孤陋寡聞不以為恥,坐井觀天反以為榮,果然是九界裏最無用的種族!”


  盎格魯氣勁兒也上來了,充分發揮繼承自DIO的氣死人不償命的嘴炮道:

  “我看你的話用在自己身上才最合適。”


  “見識少,不代表你就能夠拿自己違和反社會的審美觀來荼毒所有人!”


  “還什麽黑暗世界君主,我看你們隻是在黑咕隆咚的地方待久了,連怎麽生長更合適都不知道罷了!”


  這就跟深海裏的各種動植物,放飛自我,想怎麽驚悚怎麽來一個道理。


  瑪勒基斯可能是沒怎麽跟人吵過架,一時之間隻看見他胸膛鼓鼓,但是憋不出更好的反駁來。


  盎格魯趁熱打鐵,又從另一個方向開始攻擊:

  “我們還沒計較你們入侵私人領地的事情呢。”


  “如果你的名頭都不是作假,那麽你堂堂一個君主,為什麽要偷偷摸摸地跑來地球?”


  要不是玫瑰花把你們給捉住了,還不知道你們要鬧出什麽大事來呢!

  在被查爾斯警告了黑乎乎的危險以後,盎格魯覺得沒用愛撒嬌的玫瑰終於做了件好事。


  當然,如果能讓他們掉下來的時候少濺一些泥水就更好啦。


  “嗬。”說不過人的瑪勒基斯幹脆直接冷笑,他雙手暗中蓄力,準備把身上毫無用處的束縛輕鬆掙脫。但是等他蓄了半天力,也沒等到力量充盈全身——


  “怎麽回事?!”


  他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並不簡單。


  在來自黑暗世界,曾經於黑暗紀元叱吒風雲,雄霸一方的黑暗精靈眼中,中庭這種黑暗開始消退以後才慢慢形成的小地方簡直不堪一擊,自己用一根手指頭就能夠輕鬆碾碎。


  但是現在,這些小螞蟻,卻用不知道什麽辦法,奪走了屬於他的,源自黑暗世界的能力!

  這根本不可能!


  明明在黑暗精靈沉睡以前,中庭這邊連個通神的種族都沒有。怎麽不過千年,他們就有了壓製遠古種族能力的手段?

  難道這就是中庭人存活至今的原因?

  在能力盡失的情況下,瑪勒基斯難得生出了一點兒對短命種族的緊張。


  不過,也僅僅隻是緊張而已。


  畢竟他可是誕生於純粹黑暗的至尊長生種,隻能被封印,不能夠被消滅。隻要黑暗一直都存在,那麽黑暗精靈就一直都會擁有能量來源。他根本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在他看來,這群隻會耍小聰明的家夥,終究隻是在做無用功。


  盎格魯感覺這位瑪勒基斯的腦子可能不太聰明,要不然為啥他的表情變化如此豐富?

  一會兒暗自沉思,一會兒得意洋洋,現在又變成趾高氣昂了……


  他到底在自己的腦內小劇場裏演繹了什麽故事啊,總覺得有十台八台戲都演過去了。


  “鑒於你現在的俘虜身份,我覺得你應該先把自己的目的老實交代清楚。”


  為了不被醜兮兮的黑暗精靈變臉辣眼睛,盎格魯不得不把話題轉移到比較平和友好的方向上去。


  但是他想的很好,卻也要對方配合才行。


  就見瑪勒基斯一昂頭,臉上寫滿“休想我跟你們這些低等生物說話”的傲氣。


  盎格魯也就奇了怪了:剛剛罵得正歡暢的人不是你自己嗎?


  你這態度變得也夠快的。


  不過好在瑪勒基斯雖不配合,但是同他一起被玫瑰丟下來的其他黑乎乎倒是沒什麽猶豫,一個兩個相當積極地把自己的來意說了個清清楚楚。


  被手下背叛的瑪勒基斯臉色十分好看。


  盎格魯有些同情他,不過……玫瑰的降智能力,他自己都沒有解開的辦法。


  但是既然能被降智,就說明這位滿臉都寫著苦大仇深的“精靈”絕非善類。對於壞人,年紀尚輕的盎格魯表示:


  絕不會有一點兒姑息!


  降智算什麽?

  等搞清楚他的來意,想出適宜的處理辦法,他還要壓榨他們的勞動力呢!


  在瑪勒基斯手下的交代裏,他們這群黑暗精靈本處於長久的封印和沉睡之中。但是不知怎的,身為首領的瑪勒基斯忽然醒來,據他所說是感受到了以太粒子的氣息。


  為了曾經的輝煌,為了將世界重新歸入黑暗,黑暗精靈們開著自己的小飛艇,唰唰唰就朝著地球飛過來。


  “以太粒子?”


  盎格魯總覺得這東西聽著特別耳熟,到底是為什麽呢?


  一旁分析情報的查爾斯·澤維爾無奈一笑:“你忘了這回的事件是因何而起的了?”


  盎格魯小手一拍:對了,原來就是那個紅通通的東西!


  雖然當時他來不及做出反應,但是丟過來的兩個東西還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死侍的儀器自不用提,他根本不知道是個什麽原理;但是DIO那家夥扔的東西叫在場所有人印象都十分深刻——


  畢竟,一種能夠憑空流動的紅色金屬狀液體,怎麽想怎麽詭異。


  後來瑪利亞氣衝衝地跑過來找DIO算賬,並順帶著給眾人科普了一番以太粒子即現實寶石的能力,也把無限寶石的概念提了提。


  “可是瑪利亞不是說,無限寶石是宇宙大爆炸時候留下來的東西嗎?”


  “怎麽就成了他們的私有物品?”


  盎格魯搞不清楚:這不就跟人在地上撿了塊寶石,然後祖祖輩輩傳下去說這是俺們的東西一個神邏輯嗎?

  無限寶石本就沒有歸屬,畢竟誰能指著宇宙裏的黑洞說這是我家的?

  如果真按照這種思路想下去,天底下的所有自然造物豈不是都能被人指認成自己的?

  不能說有理有據,隻能說厚顏無恥。


  自打被DIO丟了現實寶石以後,盎格魯就一直都想把那東西從身體裏弄出來。雖然被一個能量體包裹的感覺還不賴,但是過分神出鬼沒,而且保護過度的東西……他實在是消受不起。


  更何況,如今的現實寶石似乎已經開始產生了一點點獨立思想,睡覺時盎格魯偶爾會感知到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迷惘。


  迷惘……迷惘個什麽啦!


  你要迷惘你先滾出我的身體再迷惘啊!


  你的迷惘為什麽還要一絲不落地分享給我呢?

  盎格魯覺得小小年紀的自己就已經受盡了命運的折磨。


  “吾等可是爆炸之前就已經存在的種族。”瑪勒基斯扯著嘴角冷笑,“世界的神奇,可不是你們用淺顯的能力就能夠探明的。”


  這話說得倒的確有幾分在理。


  但是人類這種生物,這種生命周期短暫,個體能力不強的生物,為了活下去,為了種族更好地延續和發展,什麽做不出來呢?


  即使是浩渺的宇宙,無窮的天外,人類也會一代又一代地堅持去探索。


  生命的價值,從來都不是以年齡大小來計算的。


  一個本來弱小又無知的種族,靠著自身的努力,憑著自身的拚搏,逐漸從宇宙生態鏈的底層向上攀爬,難道不是一種奇跡嗎?


  生命悠久,能力強大的長生種,是很難理解這種帶著熱血與絕望的奮鬥的。


  不管有多少人將會因這份拚搏而喪命,人類這個種族,始終不會放棄自己的探索。


  他們從遠古一路走來,有了如今的成就。


  他們亦將從現在走向未來,迎接挑戰與輝煌。


  “但是你們全都被封印了。”


  盎格魯討厭這個傲慢的黑乎乎,一針見血指出問題的關鍵:“所有在你們之後誕生的種族全都活得好好的,而你們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就是現實。”


  “不管你如何掩飾,黑暗精靈的退場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但是你這個舊日的殘餘卻不肯承認,非要跑過來偷現實寶石,想要重建往日光輝。”


  盎格魯頓了一下,很老成地歎了口氣:“所有的失敗者都是這樣想的。”


  “以為自己能夠東山再起,以為自己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回到過去。”


  “但是——”


  他抱著手,擰著眉頭問道:

  “你們為什麽不想想,自己究竟輸在了哪裏?”


  “更何況,當初擁有現實寶石的你們都已經一敗塗地,如今人數銳減,還‘手無寸鐵’的你們,又是哪兒來的光複曾經的勇氣?”


  不得不說,人活著,真的該好好學點知識和教訓。


  盎格魯看著數臉懵逼和惱怒的黑暗精靈,難得地體會到一絲絲來自智商和知識差距上的碾壓快樂。


  學習,學習使我明智。


  學習,學習使我快樂!

  這群黑暗精靈,一定沒有進行過基礎素質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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