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i.
“糖?”
“給我的嗎?”
布洛·謝維利克看著眼前這個腫成豬頭卻仍舊難掩可愛本色的小姑娘咒靈,腦袋上冒出了一連串的問號。
先不說原來咒靈這種“生物”居然是可以正常交流的,就說這小東西一臉的理不直氣也壯,毫不畏怯地霸占了自己分配房的一樓大廳,布洛就感覺腦門上的青筋一直在非常有存在感地直蹦。
就是眼前這位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小姑娘,引發了將近半個月的各類靈異事故。要不是做生意的人難免有些迷信,求神拜佛的速度比一般人要快上許多,估計她還要折騰上更多的人數。
昨天被布洛·謝維利克跟五條悟痛毆一頓的小姑娘畏畏縮縮地被捉住送回了高專,可是不知道她那聰明機靈的小腦瓜裏想到了什麽“合法”交易,最後布洛提交任務的時候,居然又得到了新的一個需要照料看護的小朋友。
可能他這輩子都無法逃脫撿小孩的悲哀命運了吧?
布洛·謝維利克看著三分鍾進門,五分鍾圈地盤,最後哐嘰一下差點兒坐塌沙發的重量級小姑娘,深刻地意識到咒術界已經不存在希望這種東西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這麽一個活靈活現的咒靈你們不關著好好研究,居然大大咧咧地放出來彰顯什麽自由民主?到底是你們的腦子有問題,還是正直可靠的我思想有些滑坡?
布洛很清楚地意識到,自打瑪利亞消失以後,自己心裏麵的負麵情緒與消極情緒就如同漲潮一般,不僅洶湧,還十分澎湃。那些如果用顏色來形容,那絕對隻能與黑色為伍的情感,一天天在存儲區裏越積越多。
明明他每天都有認認真真地享受生活,享受工作來著,但是偏偏不知為何,他心中那些久違的情感濃厚得像是快要凝結。要不是多年來的曆險經曆鍛煉出了極高的容忍力和控製力,布洛·謝維利克有時也會擔心自己行差踏錯,啪嘰一下走入了黑暗的深淵。
因為這種時刻湧動著,甚至可以說是在隱隱攛掇著、蠱惑著他去成為冷酷無情,不擇手段的壞人的危險情緒,布洛·謝維利克的內心活動開始不自覺地走向了偏激。
比方說這回。
如果是往常,即瑪利亞還在的時候,他要是撿到了一個小孩,即使對方是個神奇生物,大概率布洛也是會毫不猶豫地展現善意,然後痛快收下教育的。
但是現在,布洛·謝維利克看著眼前裝乖的小東西,隻想抬起拳頭,再給她的小臉來上一下。
不為什麽,這孩子看起來就是很欠揍嘛。
作為一個思維正常但是心情很差的成年人,布洛·謝維利克冷冷地笑了笑,伸手把小姑娘的身子擺正,然後打開研發室友情提供的助說器,同時注入自己的替身能力。
嗯,沒有了瑪利亞,現在隻好把獨苗頭發絲放進去一小節了呢。
可憐他不知道頭發能不能再長,要是不能,這東西不用也罷。
這個世界的神秘組織發展也是奇怪——說他們沒把神秘能力即咒力與科技結合嘛,實際上他們卻有不少的黑科技,就比方說布洛得到的這枚助說器;但是說他們真的又把研究科技當做一個正事來做呢,卻又不盡然。
在咒術界,不管是好人一派的咒術師們,還是壞蛋一派的詛咒師以及咒靈們,全都沒把自己的特殊能力當回事。
咒靈們先不提,它們本身就是咒力的凝結,是一種變異了的,或者說全憑設定支持才擁有了自主思維能力的能量體。如果不考慮它們本身的言行舉止,其實將之視為一種新生的動物族群也不知不可以。
呃,就是比較強大,很有可能給人類帶來滅頂之災的動物罷遼。
小動物能夠有什麽壞心思呢?
它們隻是無辜的小動物哇!
就說咒術師一派。其實在千百年的發展裏,有不少身體天賦格外特殊的人類誕生。有些是生來缺乏咒力,類似於魔法世界裏麻瓜一樣的存在;有些則是天生無法用□□來承載自身的海量咒力,所以經年累月臥床不起。
對於前一種,咒術師們一致表現出排斥和鄙夷的態度,冷嘲熱諷都算是輕的,有些幹脆就是將之掃地出門。所以對於這些出生在咒術師內部的“麻瓜”,他們是不會浪費一絲一毫的資源來培養,更別提什麽發掘其內在潛力,發明什麽用不著咒力或者借用別人咒力也可使用的咒具和武器了。
這些自打生下來就沒有咒力的普通人,如果放到一般的社會上,正常長大是理所應當的。可惜他們生在咒術師的世界裏,所以自己的誕生都成了一份罪孽,成了一種過錯。
絕大多數的咒術界“麻瓜”會選擇離開家族,當然也有極少數很不服輸,非要靠自己這個沒什麽咒力的身體幹出一番事業來讓家人刮目相看。
布洛·謝維利克並不很能理解這類人的想法,因而更是無法與之共情:
咒術師,說到底是一個在暗處維護社會穩定與和諧的【職業】,他們本該和在表世界維護社會治安的警察扮演同樣的身份,自然的,也要承擔同樣的責任。
這是一份沉重且高尚的職業,為什麽千百年傳承下來,不僅沒能夠走入正軌與官方接觸,反而越來越故步自封,甚至於成為了自以為是的小世界?
布洛仔細想了想,好像這跟咒術師的天賦脫不開關係。
天賦這種東西,依賴於血脈的傳承。一個古老的咒術師家族不一定如何鼎盛,但是它所擁有的術式一旦被發揮到頂峰,那絕對是上流水準。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五條悟。
五條家雖然是禦三家之一,但是多年來發展一直是不溫不火。它們雖然傳承著有名的無下限術式,但是能夠真正發揮其能力的十不存一。但是自打帶著【六眼】的五條悟出現以後,五條家在咒術界的地位一躍而起,成為了誰都無法忽視的龐然大物。
(雖然龐然大物的領頭人還是作威作福,將家裏搞成一言堂的五條悟)
擁有傳承的家族都不一定能夠出現天才,更別提那種天然覺醒,野蠻生長的新時代咒術師了。野生的咒術們一般天賦平平,或者說,他們的天賦隻能靠自己來挖掘。
他們沒有前輩的指引可以遵循,更沒有曆史的積澱可以品讀,因此即使是天縱奇才,也很難在短時間裏就成為優秀的咒術師。
這種斷層式的,或者說階級式的咒術傳承,就造成了咒術界的強烈內卷——優秀的老牌家族越發優秀,而不行的普通咒術師越發不行。即使有類似於咒術高專這樣的專業學校用以教授通用的技能和能力使用,也隻是勉強提高了一點點普通人的起跑線。
說到底,如今的咒術界,基本被老牌家族的老人掌控在手裏。當然,或許還要加上一個擁有【不老】術式的天元。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咒術師登記時熱情的工作人員都會將如今咒術界的大人物好一陣科普,其中最大的科普篇幅還放在神隱的“天元大人”身上?
布洛·謝維利克領本本的時候,聽得滿腦袋都是天元大人巴拉巴拉,沒有他咒術界就會巴拉巴拉,不知道其他土生土長的咒術師如何作想,反正野生的謝維利克表示:
但是,我拒絕!
拒絕洗腦,從我做起。
他隻是想要找一份靠譜穩定的工作養活自己,順帶著為社會發光發熱而已,為什麽要給他灌輸天元的各種“英雄事跡”?
按照他黑暗的內心所思考的真實想法,這位存在於咒術界傳說中的天元大人,似乎幹的並不是什麽值得稱道的事情吧?
誠然,咒術界的存在會引起社會的不滿與恐慌。
但是按照天底下所有擁有特殊能力者的世界的發展軌跡來看,咒術界遲早要暴露於人前,同樣咒靈這種存在也遲早要廣為人知。
對於人類而言,最大的恐懼不是邪惡和恐怖,而是未知。
死於未知和死於明明白白的生物襲擊,完全是兩個概念。麵對可以認知的生物,人類隻會產生害怕與憎惡,但是麵對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的未知,人類很有可能發瘋。
所以,天天認認真真給咒術界放各種隱蔽結界的天元大人,很有可能是在做無用功,或者說,是在減緩表裏世界的完全融合。
那……不是在開時代的倒車麽?
布洛·謝維利克表示完全理解無能。
千百年的時間,居然還不夠他們聯通表裏世界,讓普通人對咒靈也有所了解和防備嗎?
如果將咒術師人手一本的咒靈大全也給普通人發一發,即使他們付之一笑,但是能夠有一個人認真對待並學習,也都是進步。許多死於咒靈作亂的普通人,到死,都惶恐地睜著眼睛——
因為隻有在臨死的時候,他們才能看清長久地折磨著自己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天底下的咒靈千千萬,但是真正被遞到咒術師案頭的案件沒有幾個。究其原因,還是大家根本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向著這樣一群人求助,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還可以靠這樣一群人挽救。
他們隻知道自己的身體日漸衰弱、毛病百出,但是永遠不會了解,折磨自己的隻是普通咒術師揮揮手都能夠祓除的、最最低級的一個蠅頭。
現代社會,身體不適便求神拜佛的,已經是極少數。
所以咒術師們或許也不知道,在他們沒有看見的地方,有許多人被弱小的咒靈日複一日的折磨著。他們看見的、祓除的,都是已經造成了巨大社會恐慌的靈異事件,是已經無法再用科學來解釋的無解現象。
表裏世界相互隔絕,普通人的活命機會也就折損在這不可跨越的鴻溝之中。
天元,不正是擴大或者說維持這個鴻溝的人嗎?
親眼見證過魔法世界與現實世界接觸以後的平穩發展的布洛·謝維利克,對咒術界這樣的封閉自守很是痛恨。當然,這也跟他越來越壞的心情脫不開關係。
回到咒術界的黑科技發展。
普通人是咒術師群體裏不受歡迎的“敗類”,但是那種天生能力強大隻是軀體承受力一般的天才兒,則是每一個咒術家族的香餑餑。為了更好地發揮這些小天才的天才,無數家族絞盡腦汁,開發出各種不可思議的、以咒力為能量源驅動的機械武器與軀體。
所以……
布洛歪頭:既然這種東西都已經造出來了,那麽給每一個出任務的咒術師配一把黑科技武器不行嗎?
大家都是有咒力的人,不管多少,扣個扳機還是沒問題的呀?
本來都是一群冒著生命危險,遊走在死亡邊緣的英勇人物,結果卻連基本的武器裝備都配不齊?
雖然說咒術界也有那種看起來就極不科學,能力強大的咒具,但是就那麽一點點的數量,能幹什麽?
有那個批量製造普通咒具的功夫,就不能做些更有效率和價值的武器裝備嗎?
咒具不是每個人都有,但是你搞個木倉,經過批準以後可不就是誰都能用嗎?
以咒力為子彈,不僅可以幫助那些術式運轉一般的下級咒術師,還能夠對著咒靈們大喊一聲:
大人,時代變了!
咳,咳!
都是瑪利亞的錯!
畫風忽然篡位的謝維利克毫不心虛。
傳承的確很重要,但是創新更重要哇。
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布洛·謝維利克想得心情激昂,熱血沸騰,就差如同瑪利亞一樣叉會兒腰,緩解一下厲害壞了的腦袋。
“哇——”
“你是個壞蛋,你好惡毒!”
頭腦風暴許久,根本沒有回答打算的布洛聽見小姑娘尖叫一聲,然後眼淚汪汪地嘔在了垃圾桶裏。
???
怎麽回事,現在的咒靈?
你自己要吃的糖,幹什麽又吐出來浪費?
浪費可恥知不知道?
不過很快,小姑娘自己就給謝維利克解了惑。就見她癟癟嘴,抽了一張紙巾狠狠地擦了擦繼續說:
“這個糖是辣的,你好狠的心!”
……
……?
……!
布洛·謝維利克眉頭一跳,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果盤裏的糖紙包裝。啊,花花綠綠的東西很眼熟呢,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
……是你吧,五條悟!
布洛抿了抿嘴,想起之前五條悟笑眯眯地送過來一堆恭賀喬遷的糖果。
那些小東西似乎就跟眼前的長得一模一樣呢,真厲害。
果然我沒有看錯,五條悟就是個壞蛋!
“別哭了,喝水。”
雖然飛來橫鍋,但是不得不背的布洛麵無表情地接了杯水,送到了滿眼控訴的小姑娘身前。
在此他布洛·謝維利克絕對要為這個助說器點個大大的讚,雖然聲音聽起來有點兒帶電,但是整體的流暢度和反應速度都是一流的。
所以咒術發明師們……大有可為啊!
“我不……嗝!”小姑娘原本還要拿個喬,但是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就伸手,搶奪一樣把水杯拿了過去,抬頭就是好一陣噸噸噸。
好家夥,布洛看了也得直呼好家夥——五條悟這人到底在棒棒糖裏加了多少料哇,看把人家孩子辣的,仿佛幾百年沒喝過水了似的。
喝完水,小可憐的眼睛更紅了,控訴感也更強烈了。
這回她吃到了教訓,放好杯子以後,三兩步跳到了布洛·謝維利克的身邊,跟說悄悄話似的耳語:
“你準備什麽時候幹壞事鴨?”
???
布洛·謝維利克感覺自己的耳朵仿佛出現了問題:幹壞事?
他這麽個一身正氣,滿臉肅然的男人,看起來像是會幹壞事的人嗎?
“我給你一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布洛·謝維利克非常生氣:“要不然,我就把你送回給咒術師,讓他們拿你做研究。”
小姑娘聽著這話,眼睛恨不得立馬落下淚來。她搞不懂自己明明找對了人,為什麽還要經曆這種可怕的威脅。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隻好重新說:
“你什麽時候開始當BOSS鴨?”
嗬嗬。
布洛冷冷地笑了,笑的同時還揪住了小姑娘的後領子:“你以為你換了個說法,意思就改變了?”
“哪個正經人喊頂頭上司叫BOSS的?”
小姑娘委委屈屈,小姑娘可憐巴巴:“我真的是正經咒靈,不騙你的。”
“騙你我就再吃一百八十個辣死咒靈的糖!”
嘖嘖。
現在的年輕咒靈真是好大的勇氣,居然敢立下這麽狠毒的誓言。
“我覺得咒術師這份工作挺好,穩定還包吃住,還能實現人生價值沒什麽更大的追求了。”
小姑娘抬眼看他,那樣子小心翼翼極了。
“呃,可是你……”
“可是你不是人鴨。”
她壓低了聲音,甚至打開了自己那個不怎麽完善的結界領域,就為了將這句石破天驚的話語,掩蓋在平常的對話之下。
布洛·謝維利克滿臉震驚,布洛·謝維利克三觀碎裂!
怎麽一眨眼,他又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