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神都血雨腥 第一章：北上看煙水，南陽遇故人。
滔滔漢水，順流而下。
上次和丁茂春南歸時走的是陸路，這次他特意走一趟水路。畢竟從在五指山長大，出山後又滯留大漠，從來沒有好好見過江南煙水。
白玉京一路經漢水北上襄陽，到了襄陽，又換了一艘船，由白河進入河南境內。輕舟蕩漾，船家是個老把式，搖櫓時就如白玉京喝酒一般，不會濺出半點水漬。
大約行了白日光景，這時，舟突然停了下來，老船家的聲音也傳了進來：“這位道爺，暫時走不了了，趕巧碰上祭祀海龍王了。”
“祭祀海龍王？”白玉京迷迷糊糊間醒來。
遠處，河麵逐漸開闊起來，三三兩兩漁船停靠在兩岸。南邊岸上，足有上百人聚集在一起，燃香焚紙，最奇怪的是還有一頂花紅轎子。
“每年驚蟄，夏至，霜降，冬至之際，當地人必須向海龍王供奉一名美貌少女，不然海龍王一旦惱怒，所有船隻都無法過往，漁民們也就沒了生路。”老船家臉上皺紋如丘壑，到這兒時滿是無奈。
白玉京看著遠處那頂轎子，心中不由生起一絲寒意。
“此處已近南陽府，就沒有人管一管嗎？”白玉京緩緩道。
老船家搖了搖頭，到：“官家年年都有派人來阻止，但凡是沒有供奉少女的地方，海龍王都會發怒。那些官家又阻止不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反正如今世道不平，人命如草賤。”
“船家，將船劃過去。”白玉京眉頭微蹙。
“這……這的怎麽敢呀？”那船家一臉惶恐狀，“這位道爺，你這是想要的的命呀。”他似乎都要向白玉京磕頭了，“莫海龍王發起怒來，就是那些龍祝一聲令下，的就得淹死在這河裏，甚至道爺你也得有血光之災。”
白玉京一甩長袖，笑道：“龍祝？貧道我隻聽過廟祝什麽的，可從沒有聽過有什麽龍祝的呀。”
船家有些畏懼地瞧了瞧遠處那些停泊在河岸的船，緩緩道：“這位道爺，你不是這兒的人，是不知道呀，海龍王神通廣大，自然也就有伺候它老人家的人，那些人就自稱是龍祝。也就是他們，每年向各個沿河的村莊索要少女。”
白玉京眼神熠熠，看了看前方距離。這船家肯定是不會將船劃過去，不由道：“那貧道先借你幾個撐篙。”他看到船頭還有幾根撐篙。一步踏出，左腳踢在一根撐篙上。
那撐篙瞬間飛射出去。
“道爺你這是……”船家話還沒有完，隻見白玉京提身如驚鴻，“嗖”地一聲，已經輕飄飄越出數丈之遠。
待這一口真氣用完之時，眼看他即將跌落河麵，卻是右腳踩左腳，左腳踩右腳，相互借力，再次躍出數丈之遙，剛好落在飛射出去的撐篙之上。頓時，那撐篙如同飛出去的箭矢在河麵迸射出去。
遙想昔年，達摩祖師不正是憑借一葉蘆葦渡過長江。
相比之下，白玉京借助腳下的撐篙渡江也就不算什麽稀奇之事。
“你們快看……”
河岸，祭台上三根數尺高的檀香燃得正旺，煙氣嫋嫋。一名披頭散發的中年男子臉上畫著詭異的符文，衣衫淩亂，又是打滾又是蹦跳。祭台下，無數鄉民都恭敬地跪在地上，低著頭，默不言語。當然也有痛哭流涕的，因為那轎子裏的正是他們的親人。
可就在這時，不知誰叫了一聲：“你們快看……”
隻見一道人影在踏著河流而來，他滿頭青絲紮成道髻，麵貌清秀，背負長劍，穿著寬敞的青色道袍。此時此刻，仿佛神仙中人。
“莫不是東華帝君純陽真人。”有人驚呼道。
值此大明，嘉靖皇帝都信奉道教，無論大江南北，道教神仙傳深入人心。南陽府雖然地處中原，但純陽真人呂洞賓的傳聞也是廣為人知。何況，這兒距離武當山也不甚遠，崇道之人亦是不少。
“這下瑩兒有救了。”其中一位麵露悲色的中年男子喃喃道，他臉帶淚痕，與皺紋相互交錯。
祭台上的中年男子也被底下喧嘩聲驚醒，看著飄飄而來的白玉京，臉上閃過一絲驚容。
突然聽得一道淒苦的聲音傳來：“帝君大老爺，帝君大老爺，你可要為的做主呀……”那位麵露悲色的中年男子已經衝了出去，跪倒在河岸邊。
“杜三哥……”村民中有人驚呼，又有一名看起來頗有威嚴的男子喚道：“杜武，還不快回來！”
那祭台上的中年男子朝兩旁站著的一群人使了個眼色，馬上就有幾名穿著棉襖的大漢衝了上去。那剛才喊杜武回來的男子見了，連忙道：“龍祝大人息怒呀，杜武他隻是一時悲傷過度才胡言亂語。”
此時，那幾名大漢正準備將杜武抓起來的時候，隻覺一股柔和又澎湃的氣勁襲來。頓時，除了杜武一人，那幾名大漢都打著滾掀飛出去。
“帝君大老爺……”
眾多村民見了這一幕，紛紛恭聲喊道。
隻因為原本還在數丈外河麵上的白玉京已經如一陣風般來到杜武麵前，將他輕輕扶起。
“道士，你是哪家道觀的？今乃是海龍王大喜之日，難道你家長輩沒有告誡與你。”祭台上的中年男子開口喝道。
白玉京哈哈一笑，道：“本帝君遊曆人間多日，從未聽過有什麽海龍王。爾等魑魅魍魎竟在此蠱惑鄉民，他日定遭譴，還不趕緊退去。”完，人如飛鴻，“吟”得一聲劍鳴，腰間孤煙軟劍宛如遊龍，淩空升起，四根粗木搭建的祭台瞬間崩塌。
那披頭散發的中年男子驚呼一聲，連滾帶爬得向一旁跑去，還一邊叫道：“海龍王會懲罰你的。”
“真是東華帝君顯靈呀！”有人驚道！
“帝君大老爺！”
霎時間，一眾鄉民紛紛再次拜倒，白玉京見了不由目瞪口呆，他剛才不過是一句戲言而已。
“咯咯咯”
就在白玉京正不知該些什麽時，一陣風鈴般的笑聲傳來：“道士，你是東華帝君，那本姑娘我就是西王母了。”
火一般的長裙，伴著夕陽，就如一團晚霞落入江邊。不知為何，白玉京看著這道人影心頭猛地一顫。他似乎想到那個晚上，老和尚在那癡癡地了一大堆話，而他失眠了。
他做夢了。
夢見一道火紅色的身影騎著烈馬，帶著他在草原上奔騰，看夕陽，看晚霞。
“海龍王呢，本王母就是來為民除害，捉拿那妖孽的。”
鄉民們聽了她的話，紛紛臉色大變，也知道白玉京不是什麽東華帝君。一人驚懼道：“完了，完了，海龍王肯定要發怒了。”還有人怒視著那杜武，“都是你害的，不就是一個女兒嗎……”
杜武已經抱出了花轎中的女兒，臉上滿是惶恐與無助，兩人連忙跪倒在地，似乎在祈求大家原諒。
“哼。”
那人還準備幾句，耳畔一聲冷喝，便覺渾身一顫，跌倒在地，那身著火紅衣裙的女子將杜武二人扶起。其他人見了，紛紛驚慌逃開。
“姚……姚姑娘……”
白玉京的話剛出口，又有些後悔，怕唐突她人。
“你怎麽知道本姑娘姓姚？”那女子臉蛋兒有些圓，眼睛很大，也很明亮，此時笑起來就如兩輪明月般。
“果然，她不記得我了。”白玉京暗道，心中憑空生起一絲酸楚。
“你這道士怎麽又不話了，剛才自稱帝君的時候本姑娘看你還頗有風度，此刻怎麽像那些書呆子了。”
“我……”白玉京突然笑了，都過去這麽久了，她不記得也很正常。也好，再重新認識一番。“貧道白玉京，見過姚姑娘。”
“白玉京！”這女子正是曾與白玉京有一麵之緣的姚明月，姚明月聽了白玉京的話明顯一怔，“你竟然也叫白玉京。”她這才仔仔細細打量了白玉京一眼：“長得還可以，就是不知道本事如何？”
白玉京有些奇怪，什麽我也叫白玉京，難道還有人叫白玉京？
“道爺，道爺，的我得走了，你把欠下的船資給我吧。”突然，河道上一條船飄了過來，正是白玉京乘坐的那艘船。白玉京來不及問那女子，隻好朝那船家道：“船家，我們商量好的，你帶我到嵩縣，怎麽半途就要走了。”
“不是的我不帶道爺您，是您得罪了海龍王，我哪敢再載您。的上有老，下有，您就放過人吧。”船家道。
白玉京見此，也不好多，正準備付清船資時，姚明月突然笑道：“本姑娘正缺一條船，你這船不如賣給我。”完，人影一動，腳底紅裙擺動，如綻開的蓮花一般，瞬息間就越過數丈到了船頭。
白玉京隻見她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那船家頓時笑意盈盈地下了船，還不停給那女子作揖。
“東華帝君，還不隨本王母去降服海龍王。”姚明月獨立船頭，朝白玉京招手。白玉京頓時笑了，到了船上，卻聽她道：“道士，你會劃船不？”
敢情是找了個船家。
隻是白玉京這個西北長大的人怎麽會劃船，正為難間，隻聽一道沉悶的聲音傳來：“兩位恩人，我會劃船，我和你們去。”
杜武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膽大，明知道這二人是去尋找海龍王，他也要替他們劃船。這一刻，縱然是有死無歸，他都得去。不然，海龍王發怒，那些人還得捉了他的瑩兒。
“瑩兒，你去你娘那兒，我去去就回。”